正文 第一一四回 豈緣無意曾相識 但得知心便有情

奚玉瑾早已知道宇文沖是岳夫人的侄兒,岳夫人曾有意把女兒嫁給他的。聽到這裡心裡想道:「敢情她深夜跑來找我,為的就是打聽她這侄兒的消息?但這又何須要我跟她回去才能說呢?」

岳夫人喝道:「誰?快說!」

難得情緣天合作,誰知死水又揚波。

那少年道:「金雞嶺常有四方好漢來往,蓬萊魔女想必知道,有膽的大可到金雞嶺去問一問她。否則你去問丐幫的陸幫主,他也可能知道。丐幫的消息素來靈通。」

趙一行道:「不錯,冀北人魔是金虜給他起的綽號,其實他並非一般人想像的那樣殘暴的魔頭。他生前殺的只是欺負咱們漢人的女真韃子。屠百城並非他的真名,他本來的名字是屠劍豪,屠百城是由於他的行事才給人叫開的,後來他的真名反為所掩了。」

這一杖擊下,隱隱挾著風雷之聲,又快又狠。那少年身形一晃,揮劍側迎,腳步好像醉漢似的歪斜不定。奚玉瑾暗暗喝彩:「這一招春雲乍展,配合了醉八仙的步法,當真是妙到毫巔。若非如此,也不能消解這惡婦的凶招猛力。」

岳夫人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接我幾招?」少年腳步未曾站穩,岳夫人的拐杖又已打來,攻勢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原來這少年竭盡所能,雖不至於一下子就給岳夫人的凶招猛力所傷,但也只能化解她龍頭拐杖這一擊的七分力道。

奚玉瑾自忖幫不了這個少年的忙,心裡又再想道:「不管她來找我,是否為了打探侄兒消息,我把實情告訴她,倒不失為可以幫忙這個少年的一個法子。」

趙一行心裡樂孜孜的,說道:「奚姑娘,你也太客氣了。你的聰明能幹,我是十分佩服的。」奚玉瑾笑道:「咱們別互相標榜了,說吧。」

奚玉瑾使了個「燕子穿簾」的身法,飄身落地,說道:「我知道宇文沖的消息,你放開他,問我好了!」

岳夫人道:「他怎麼樣了?說!」

趙一行道:「韓五聽我表白了身份之後,十分歡喜,說是他早已知道我們上一代的交情了,難得見到了我。他問了我的年齡,便以長兄自居。他的一片喜悅之情,似乎不是可以偽裝出來的。當時我還不敢毫無保留的說出心裡的話,只是試探他的口風。他告訴我要和沙衍流等人混入金雞嶺,充當內應,還邀我入伙,說是要給我求取個大大的富貴功名。」

奚玉瑾道:「沒什麼。與人為善,本是俠義道之所當為,我怎會笑你。你見了韓五,後來怎樣?」

奚玉瑾道:「你那寶貝侄兒早已死了!」

岳夫人喝道:「我不相信,多半是你們兩個人聯手害死他的!」

奚玉瑾峭聲說道:「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老話難道你都未曾聽過?」意思當然是說她的侄兒之死與人無關。

那少年說道:「我不怕和你說實話,宇文衝要是碰在我的手上,我也不會饒他。但可惜我還沒有本領將他殺掉!」

正在十分危險之際,忽見岳夫人披頭散髮,飛跑回來,那匹受了傷的馬,也正在朝著她的方向跑去。管昆吾叫道:「夫人小心。這個女娃兒我們對付得了,用不著你老人家來幫忙了。」

「當」的一聲,劍杖相交,震得那少年虎口欲裂,長劍幾乎掌握不牢,胸中氣血翻湧。饒是這少年藝高膽大,也是不禁大驚。要知在剛才的一場惡鬥過後,他的氣力已是不加,但岳夫人的氣力卻勝過和他最初交手之時,怎能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裡想道:「這潑婦敢情是瘋了,怎的氣力大得如此出奇?」

看來岳夫人的確像是失了理智,她一杖盪開少年的長劍,余勢未衰,倏地杖頭一轉,戳向奚玉瑾小腹的「血海穴」。這一下可完全不似手下留情的樣子了。「血海穴」乃是人身三十六個死穴之一!

岳夫人大怒道:「好呀,你是有意消遣我了!」話猶未了,龍頭拐杖猛地就打下來,嘿嘿嘿地冷笑道:「你的師父既然死掉,你替他還債吧!」

奚玉瑾身形未穩,要是岳夫人跟著立即一杖打來,奚玉瑾決計躲閃不了,那少年失聲驚呼,連忙回身為她救招。但高手搏鬥,只爭瞬息之機,他回身救招之時,奚玉瑾早已在岳夫人杖影籠罩之下,哪裡還能及時趕到?

不料岳夫人的龍頭拐杖高高舉起,第二杖卻沒有向著奚玉瑾再打下來,而是停在半空。忽地好似哭喊似的,嘶啞著聲音叫道:「我的寶貝女兒,快來親親媽媽。你不要怕我,不要怕我呀!媽怎捨得打你呢?」拐杖頓地,跑上來扯扯奚玉瑾,竟是把奚玉瑾當作她那早已死去的女兒了。

岳夫人確實不愧是個武學高手,雖在劇斗之中,也能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奚玉瑾尚未躍下,她已聽得樹葉沙沙作響,便知藏的有人,立即喝道:「是誰躲在這兒?」

少年生怕奚玉瑾遭她毒手,如影隨形的連忙撲了過去,「唰」的一劍,刺向岳夫人背後的「風府穴」。

岳夫人失了理智,但聽風辨器的本領並沒失掉,少年這一劍悄沒聲的刺來,仍然給她反手一拐架開了。

岳夫人忽地哈哈哈大笑三聲,叫道:「我認得你,你是車衛!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兒!」

龍頭拐杖暴風驟雨般地打來,已是完全不依章法。這少年是個武學行家,情知只要自己能夠支持一些時候,必定可以獲勝。

但問題在於岳夫人發瘋之後,氣力大得出奇,拐杖打來,雖然不成章法,他只怕也是難以再過十招了。

奚玉瑾叫道:「這潑婦已是發了瘋,難以力敵!」

幸虧奚玉瑾早有準備,而岳夫人這一杖已是強弩之末,奚玉瑾才能閃開。在那間不容髮之際,她飛身一躍,拐杖呼的一聲,從她腳底掃過。她雖然沒給打著,但在掌風激蕩之下,身形落地,也是不由自己地打了幾個盤旋。

岳夫人叫道:「好呀,你是我親生的女兒,你也罵我?好呀,你是我的仇人,你就想這樣輕易地跑了?」

奚玉瑾道:「他是走火入魔自己害死自己的,死在湘西苗疆。」

奚玉瑾跑出數十步開外,叫道:「岳夫人,我跟你回家,你來給我帶路呀!」那少年也在叫道:「不錯,宇文沖是給我殺掉的,有膽的你來找我報仇吧!」兩人都想把岳夫人引到自己這一邊來,好讓另一個人安然逃跑。

奚玉瑾正想又跑回去引岳夫人追她,忽聽得蹄聲得得,來得有如驟雨,抬頭一看,只見四騎駿馬,正在跑上山坡。

這四個人穿的都是軍官服飾。奚玉瑾認得其中一個乃是曾經參加過圍攻百花谷之役的管昆吾。管昆吾本是獨腳大盜,行為介乎邪正之間。不知怎的,在百花谷之役過後,卻受了官府的招安,做了揚州知府岳良駿手下的一個不大不小的軍官。

管昆吾哈哈笑道:「奚姑娘,你回來了。我們的知府大人正要請你去會他呢。」

另外一個軍官叫道:「咦,知府夫人也在這兒!喂,喂,岳夫人!這女娃兒是金雞嶺一黨,把她先拿下來!」

她似乎是在想,去追「女兒」的好還是去捉「仇人」的好,略一躊躇,終於向那少年追去。

管昆吾是左臂刀的好手,奚玉瑾自忖單打獨鬥也未必准能贏得了他,而另外那三個軍官看來亦非庸手。

奚玉瑾一咬牙根,當機立斷,先發制人,迎著正在向她跑來的一騎快馬,撲將過去。腳尖點地,倏地躍起一丈多高,唰的一劍,便向那人凌空刺下。

那人的武功比起奚玉瑾來是稍有不如,但騎術卻是甚為精妙,在這間不容髮之際,一個鐙里藏身,足掛雕鞍,身子鑽過馬腹底下。只聽得「嚓」的一響,奚玉瑾一掌劈下,劈爛馬鞍,馬背也給她的劍鋒划過,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那匹馬負痛狂奔,馬上的騎客則早已滾在地上了。

說時遲,那時快,管昆吾和另外兩個軍官已是跳下馬來,一柄月牙彎刀,一柄厚背斫山刀,一對流星錘,同時向奚玉瑾打來。奚玉瑾使出渾身本領,閃展騰挪,一招「夜戰八方」的劍式,架開管昆吾的左臂刀,流星錘和另一個人的月牙彎刀則都是給她閃開了。

不過數招,那個墜馬的軍官亦已爬起身來,加入戰團。使的是一柄長劍,劍術不及奚玉瑾的輕靈迅捷,但劍風虎虎,劍光霍霍,勁道卻是比她有力得多。奚玉瑾以一敵四,焉能抵擋得住:轉眼間圈子越縮越小,迭遇險招。

管昆吾笑道:「奚姑娘,你要拚命,我倒是有憐香惜玉之心,捨不得你這樣標緻的姑娘送命呢。我勸你收劍入鞘,乖乖的跟我們走吧,我們不會難為你的!」

奚玉瑾斥道:「放你的屁!」唰唰唰連環三劍,向他疾刺。無奈力不從心,劃不著管昆吾,險些還給另外一個軍官的月牙彎刀斫著。

奚玉瑾心裡想道:「人家都說屠百城不近人情,喜惡隨心,因此有許多人還認為他是個魔頭。哪知他卻是個性情中人,對朋友的情義生死不渝,如此深厚!有其師必有其徒,這趙一行的行事,也是頗有乃師的風骨呢。以前我不識他的為人,只覺他的行事詭秘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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