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一三回 抱恨難消自作孽 懺情獨有劫餘灰

她在回家的路上,想起昔年韓佩瑛來揚州就婚男家,將來小鳳的夫婿也要來揚州入贅女家,走的都是這一條路。只有自己還是形單影隻,無所歸依。尤其想起谷嘯風那場婚變,心中更為酸痛。

幸而她沒有叫出聲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形勢倏地變化。只見那少年一個「黃鵠沖霄」,身形平地拔起,長劍一伸,劍尖在杖頭上一點,整個身子登時反彈起來,借著岳夫人那一杖打來的千鈞之力,「飛」出數丈開外。這一招用得險極,不但顯出了超卓的輕功,也顯出了過人的膽識。奚玉瑾鬆了口氣,暗暗為他喝彩。

周鳳委實是太疲倦了,上了床片刻便即熟睡。奚玉瑾卻是心事如潮,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奚玉瑾笑道:「你我情如姐妹,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還和我說這樣的話,不顯得生疏么?再說,我將來要麻煩你們夫妻給我管家,我還要感激你們呢。」

周鳳目蘊淚光,這是歡喜的眼淚,也是有所感觸而流的眼淚,半晌道:「小姐,我、我……」

奚玉瑾笑道:「你怎麼啦?」

只見和岳夫人交手的那個人,是個大約三十歲還未到的漢子,從他的身材和所用的武功家數看來,也果然是奚玉瑾那天晚上,在金雞嶺碰上的那個神秘男子。

這漢子用的是一口青鋼劍,劍術輕靈迅猛兼而有之,斗到緊處,當真是攻如雷霆疾發,守如江海凝光。劍尖所指之處,每一招都是不離岳夫人的要害穴道。

奚玉瑾口裡是這麼說,心裡可也著實有一番感觸。

周鳳走後,奚玉瑾走入自己的卧房,心裡想道:「家裡並沒給人搗毀的跡象。倘若是仇家來下毒手的話,哥哥和厲姑娘決不至於束手就擒,不和他們搏鬥的。看這情形,家裡的東西還是原來布置,又不像曾經有人來過搗亂。」

不知怎的,她在傷心往事之餘,也突然想起那晚她所碰上的那個神秘男子。

周鳳怔了一怔,說道:「那她為什麼要把丈夫的下屬殺掉?」奚玉瑾道:「我也不知。不過猜想這位知府夫人來咱們這裡定是瞞著丈夫的,甚至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故而要殺了丈夫的下屬滅口!」

出乎她的意外,一路平安無事。這一天,終於回到百花谷她的老家了,既沒碰上敵人,也沒有再碰上那個神秘男子。

回到家門,正是入黑的時分。但見大門緊閉,檐頭上蛛網遍布,好像這個家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周鳳繼續說道:「王伯則是十天之前死的,似乎沒有什麼可疑。」

周鳳說道:「辛十四姑不也是早死了么?」

周鳳笑道:「那咱們不要拍門,逕自從後園進去,嚇他一跳。」

哪知進了後園,給嚇了一跳的不是別人,卻是她們自己。

只見園中薔薇架塌,花徑荒蕪,亂草叢生,敗葉堆積。一片荒涼景象,令人觸目興嗟。

但使得她們最吃驚的還是,園中一角,竟有一抔黃土,泥土未乾,顯然是個新墳。周鳳擦燃火石,照亮墓碑,失聲叫道:「王伯死了!」原來那墓碑上刻的字是:「奚府王家人王福之墓。」王福正是那老花匠的名字。

奚玉瑾一顆心「卜卜」地跳,突然想起韓佩瑛那年回家的遭遇。那年韓佩瑛在揚州婚變之後,回到洛陽老家,一進門便發現家人的屍首,卧病的老父也失了蹤。後來才知道是朱九穆和西門牧野這兩個魔頭曾到她家肆虐。她的父親則被辛十四姑帶回家裡軟禁。

那少年道:「奚姑娘是柳女俠的得力助手,你既然和我的師父結有梁子,難道不知道他和柳女俠的淵源?我不管你找奚姑娘做什麼,這『閑事』我是管定的了!」

周鳳說道:「不知是否仇家下的毒手?但有人給王福造墳,家裡總還應該有人在吧?」

奚玉瑾道:「咱們進去看看!」一路進去,一路叫道:「哥哥!哥哥!」幾道門戶都是鎖上的,奚玉瑾急不及待,拔出寶劍,斬開鐵鎖,進去搜查。裡面毫沒回聲,搜遍家裡的每個角落,也不見一個人影。

奚玉瑾笑道:「險是好險,僥倖沒事。看來似乎還有高人暗中保護咱們呢。」

岳夫人大怒道:「你拿蓬萊魔女欺壓我么?不錯,或許我是打不過她,但可惜遠水不救近火,她如今絕不能身在揚州。我在這裡一拐就可以打死了你。」

周鳳接過奚玉瑾遞給她的蛇焰箭,說道:「小姐,我會小心謹慎的,你一個人在家裡也得提防點兒。」

周鳳呆了一會,說道:「小姐,聽你這樣說,我也覺得有件事可疑了。屋子裡總有一個月以上沒有打掃了,三道大門又都是鎖上的。難道王伯預知死期將至,是以特地把門戶鎖上么?」

奚玉瑾笑道:「你捨不得離開我,也也很喜歡住了十多年的百花谷,這可如了你的心愿了。」

「大少爺和厲姑娘是曾回過家裡,住了也差不多半年,他們是大約一個月之前走的。」

這對鴛鴦枕本來是她綉來準備給自己出嫁用的,想不到後來情海生波,發生了那許多變化。如今重回繡閣,睹物思人,奚玉瑾又不禁一陣心酸了。

她把房中打掃乾淨,細心察視,在清理垃圾之時,發現燒剩的紙片,拼湊起來,隱約可以認出「家裡不可」四個字,不可什麼,下面的字已經燒掉了。

岳夫人冷笑道:「你的功夫的確是得了師父的真傳,很不錯了。但要和我打成平手,最少還得再練三年!你的師父躲在哪兒?是他特地差遣你來和我搗亂的?」

奚玉瑾道:「她是揚州知府岳良駿的妻子。這三個人看來都是她丈夫的手下。」

周鳳說道:「這可真是太過令人難解了!」

奚家是揚州世家,百花谷是她家產業。在百花谷里住的人家,也差不多都是奚家的家人婢僕的家屬。後來經過那場變亂之後,奚玉帆遣散家人,他們十九都帶了家屬渡江,到江南投奔義軍去了。只有一兩家的老人還留在百花谷。這周大娘就是其中之人,她的死去的丈夫是奚家花匠老王的襟兄。

奚玉瑾恐防周鳳太過害怕,把發現紙片的事瞞住不提,說道:「小鳳,你若害怕,咱們明天就離開百花谷。」

奚玉瑾亦是猜想不到岳夫人的行動何以如此詫異,說道:「咱們再去看看那第三個人中的又是什麼暗器吧。」

那少年笑道:「岳夫人,你一定要找我的師父,那就請到地府中去問閻羅王。」

「周大娘知道他們往什麼地方嗎?」奚玉瑾問道。

奚玉瑾又放了一點心,想道:「哥哥走得這樣從容,大概不是給仇家迫走的了?」但心裡卻還是有個疑團。

那少年打了個哈哈,說道:「你當真要找我的師父?」

岳夫人冷笑道:「你師父當年也要忌我三分,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呀,你以為我不能殺掉你嗎,你等著瞧吧!」

原來正在岳夫人發出暗器之時,屋頂上的另一邊又跳上來一個人,他一現身就給暗器打著,滾了下去。可是他滾下去的方向和另外那兩個人卻是恰好相反的。這一下令得奚玉瑾更是奇怪了,「難道岳夫人的暗器還會拐彎不成?」顯然這第三個人中的不是岳夫人所發的暗器。

奚玉瑾曾經和岳夫人交過手,深知她的本領高強,又是吃驚,又是詫異,心想:「她的消息倒是好靈通呀,我剛剛回到家裡,就給她知道。」她以知府夫人的身份,獨自前來,亦是頗出奚玉瑾意料之外。當下奚玉瑾按劍說道:「岳夫人深夜前來,有何指教?」

周鳳心裡甜絲絲的低下了頭,說道:「小姐,你待我這樣好,我真不知道怎樣感激你才好!」

奚玉瑾道:「傷風按說是不應該致命的。」

周鳳笑道:「老王怎的這樣懶,門口也不打掃。」

故里重回日,恩仇俱了時。

這三個人都是穿著軍官服飾,其中一個,奚玉瑾還依稀記得是曾在揚州知府的衙門裡和自己交過手的。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奚玉瑾笑道:「想不到你這樣快就會回來,幾乎嚇了我一跳呢。目前我還沒發現什麼,你在周大娘處打聽到的消息怎麼樣?」

奚玉瑾道:「我不是說王伯是辛十四姑害死的,但我覺得並非全無可疑而已,當然我不希望王伯是死於非命。」

奚玉瑾心裡想道:「這不是我哥哥的字跡,但又不像是女子的書法。」她沒有見過厲賽英寫的字,也不知是不是她寫的,心裡又再想道:「『不可』下面,總不會是什麼好事。大概是說家裡不可居留的意思吧?那麼,寫這紙條的人,當然是想留給我看的了?倘若不是厲姑娘,也應該是認識我的人吧?」

「少爺臨走之時,還曾經去看過周大娘,送給她銀米,但可沒有對她說去什麼地方。」

正在她怔忡不定,亂想胡思之際,忽聽有夜行人的聲息,奚玉瑾喝道:「是誰?」周鳳說道:「小姐,是我!你可發現了什麼沒有?」

奚玉瑾躲在樹上,偷聽他們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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