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八回 雨暴風狂留異士 灰飛煙滅戲胡奴

一個是二十來歲的少年,衣著華麗,像是貴公子模樣;另一個卻是身材魁偉的壯漢,大概是他的跟班打手之類。這壯漢一進來就嚷道:「讓開,讓開,我們公子爺要烤火!」此時外面的雨勢已經小了,他們也持有雨傘,不過由於是從大雨中走來,還是給淋得像個落盪雞模樣。

辛龍生吃了一驚,原來這個「貴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南宋的宰相韓侂胄的第二個兒子韓希舜,那個壯漢則是相府的教師爺史宏。

安陀生怒道:「你懂不懂禮貌?這火是我們生的,你要烤火,該向我們請求。大呼小叫的,你當是在你的公子爺家裡,可以隨意呼喝下人么?」

史宏哼了一聲說道:「我們公子爺和你一起烤火,這是抬舉了你,你識不識抬舉?真是斗膽,還敢要我們的公子爺向你求情。」

安陀生冷笑道:「他是你的公子爺,可不是我們的公子爺,我們用不著巴結他!說話客氣一點,或許我看在你們給淋得這樣可憐的份上,說不定會答應你家公子爺的請求。」

安陀生怒道:「我若輸了給你,藥材你都取去,另外奉送我的一顆頭顱!你若輸了給我呢?」

韓天壽目光移到辛龍生身上,說道:「這位朋友呢?」

安陀生伸手一格,說道:「要打架么?」雙掌一交,相持不下。不過安陀生是坐在地上招架的,顯然是他的功力比史宏要勝一籌了。

有個腳夫伸開雙腳,搓搓腳板,故意把僅有的一點空隙都佔住了,說道:「哪裡闖來的一條蠻牛,我們可以讓給懂禮貌的人,可不能和蠻牛擠在一起!」

史宏大怒道:「什麼,你說我是蠻牛?」一掌就向那腳夫推去。

辛龍生道:「好,那我就先多謝你了。」他是坐在史宏對面的,當下微一欠身,抱拳一揖。

辛龍生心裡想道:「原來這位安老闆果然不是常人。」要知以史宏的本領而論,也算得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了,安陀生的本領比他更高,當然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辛龍生道:「出門人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們客氣一些,安老闆自會給你們方便。」一面說話,一面和車淇站了起來,跟著說道:「我讓地方給你們烤火,不要吵了。」

原來辛龍生是不願意安陀生和韓希舜動武。史宏不足懼,韓希舜的武功卻是曾得丐俠張大顛的真傳的,通曉「驚神指法」,辛龍生自問也未必勝得了他。安陀生單打獨鬥,可以勝得史宏,決計不是韓希舜的對手。要是當真打起來的話,安陀生不敵,勢必要把辛龍生捲入漩渦,辛龍生卻不想在韓希舜面前暴露身份。是以他趕忙作個和事老,免得安陀生先吃眼前虧。

韓希舜看了辛龍生一眼,哈哈一笑道:「這位兄台說得對。史宏,你說話太不客氣,是該向這位老闆賠個不是。老闆,你貴姓大名,請你們擠緊一些,讓我們也烤個火好嗎?」

安陀生道:「你早說這兩句話不就成了。我姓安,做藥材生意的。來烤火吧。」當下勸止手下夥計的喧嘩,叫他們騰出地方。那腳夫哼了一聲說道:「我是看在老闆和這位辛大哥的面上讓你。別以為我是怕你了。」史宏滿肚皮的氣,但因少主人吩咐,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向安陀生賠了個罪,不睬那個腳夫,心裡想道:「奇怪,二公子這次怎的如此怕事,幾個粗人,也要對他們這樣客氣。」

韓希舜聽那腳夫叫出「辛大哥」三個字,不由得心中一動,又朝辛龍生望了望,想道:「他也姓辛,倒是有點和文逸凡那個掌門弟子有些相似。但辛龍生聽說早已死了,該不會是他吧?辛龍生是個美少年,即使死而復生,也不該是這副醜陋模樣。」

史宏說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這位韓公子就是我的少主人。嘿嘿,這位安大老闆可還不配做我們公子的朋友。」

史宏見韓希舜目不轉睛的朝著辛龍生望去,辛龍生是和車淇擠靠在一起的,他只知道韓希舜看上了這個美貌的小姑娘。當下就道:「喂,姓辛的,這位姑娘是你的妹子嗎?你們是幹什麼的?」

辛龍生道:「我是無業游民。」卻不答他另一個問題。

史宏哈哈笑道:「哦,原來你是沒事幹的窮酸,這個容易,我們公子爺可以賞給你一口飯吃,你和你的妹子從今天起就跟了我們公子吧。看在你妹子長得這麼標緻的份上……」

話未說完,安陀生已是喝道:「姓史的,你莫胡說八道,人家是夫妻。」

史宏道:「哦,是夫妻嗎?唉,這可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車淇目露怒氣,就想出手懲戒史宏,辛龍生悄悄將她按住。但安陀生卻是忍不住了。

安陀生斥道:「你嘴裡放乾淨些,這位辛大哥是我的朋友,你再胡說八道,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但韓希舜卻是要比辛龍生還更吃驚:「這小子的內功好生怪異,不知是哪一門派的?」原來辛龍生怕他看出底細,用的是車衛所授的內功心法。他這正邪合一的內功施展出來,韓希舜自是捉摸不透。

安陀生喝道:「閉嘴!」

史宏冷冷說道:「你不客氣又怎麼樣,是不是要和我再打一架?」

車淇在辛龍生耳邊輕聲說道:「辛大哥,你能夠忍受,我可不能忍受了。」

辛龍生忽道:「安老闆你別動氣,你替我打抱不平,我是十分感激你的。不過這位史先生說的可也是實話,小弟生來貌丑,這也是沒法的事。」

史宏哈哈笑道:「你瞧,這小子自己承認我說得對了。嘿,嘿,好小子呀好小子,瞧不出你倒很是識趣,你和這位小娘子跟了我們吧,我一定設法提拔你。」

葯幫眾人給史宏的說話激怒,有的冷笑,有的斥責,都是不值他的所為。只有辛龍生和車淇默不作聲。

史宏笑道:「別客氣,別客氣,瞧你娘子的……」話猶未了,忽地「咕咚」一聲,向後便倒,跌了一個仰八叉,前足踢進火堆之中,燒得他哇哇大叫。

原來辛龍生用的是「童子拜觀音」的招式,不過他以施禮為名,招式又加以變化,史宏哪裡知道他有這本領,根本就未提防。辛龍生的掌力隔著火堆,剛好震麻了他膝蓋的「環跳穴」。

辛龍生顯露了這手功夫,韓希舜不禁吃了一驚。安陀生則是又驚又喜,心裡想道:「這姓辛的果然是個武學高手,看來他好像還是正派中人呢。此去金雞嶺,沿途只怕險難尚多,難得和他同路,交上了這位朋友,說不定對我會有幫助。」

安陀生笑道:「姓史的,你口齒輕薄,活該遭此報應。起來吧,別弄熄這堆火。」

史宏爬了起來,想要發作,韓希舜白他一眼,說道:「你就會給我丟臉,別胡鬧了。」

韓希舜教訓了史宏之後,跟著說道:「辛大哥,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原來你是位大有本領的人物,小弟失敬了。」

辛龍生淡淡說道:「韓公子,你說什麼,我可不懂。」

韓希舜道:「辛大哥倘不嫌棄,咱們交個朋友。」伸出手來,便與辛龍生握手。

辛龍生道:「我是個窮小子,可不敢高攀。」他情知躲避不開,話是這樣說,手卻伸了出來,只能和韓希舜較量一下了。

雙手相握,雙方都是不由得心頭一凜。辛龍生想道:「這小子的功力倒是比以前精純多了。」

原來韓希舜雖然行為不正,卻是名門弟子,練的是正宗內功。自從那次他用詭計囚禁公孫璞,接連和公孫璞比了幾天功夫,又偷得了公孫璞所學的一些上乘武學之後,內功更是與日俱增。

那粗豪大漢哈哈笑道:「咱們可找對地方了,又有地方避雨,又有生好的火可以烤肉來吃。」那矮子笑道:「是呀,還有許多朋友在這裡,不愁寂寞了。」

韓希舜正要使出「驚神指法」,忽覺對方一股內力震來,震得他胸口發熱。韓希舜大吃一驚,只怕時間久了,會給他這怪異的內功所傷,只好連忙鬆手。

安陀生在一旁也是不由得暗暗吃驚,他初時只道韓希舜是個紈袴子弟,史宏是保護他的打手,此時方始知道,這個「貴公子」模樣的人,本領原來比史宏高得多,史宏只是聽他使喚的下人而已。

韓希舜滿腹狐疑,捉摸不透,正要說話,再套辛龍生的口風,忽聽外面有人哈哈大笑,聲到人到,笑聲初起之時好似還在半里路之外,轉眼間已是有兩個人踏進這個大木棚來了。

闖進來的這兩個人,一個是身材高大的粗豪漢子,一個是短小精悍的漢子,一高一矮,腰間掛的都是一把式樣相同的長刀。矮子掛的長刀,尖端觸地,鏗鏗作響。

韓天壽叫道:「這是你們先動手,可怪我不得!」原來他是有心挑釁,才好群毆的。喝罵聲中,刀光疾閃,只聽得「當」的一聲,那腳夫的扁擔給斫了一截。說時遲,那裡快,韓天壽一個「盤龍繞步」,轉過刀鋒,已是朝著安陀生劈下來了。

粗豪漢子一面說話,一面脫下身披的斗逢,用力一抖,水珠四濺,濺得圍著火堆烤火的一班人臉上都著了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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