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回 避世只緣曾失足 懺情何不再回頭

辛龍生瞿然一省,心裡想道:「蘇州在太湖的旁邊,這條船在湖上走,當然是太湖了。唉,這可真是糟糕。」

辛龍生給他弄得啼笑皆非,正自尷尬之際,幸好有個人進來給他解了窘,這個人是「賽華佗」王大夫。

不料王宇庭一把將他拉住,哈哈笑道:「這位客人,倘若我料得不錯的話,你和他也是相識的。請你留下吧。」

王大夫笑道:「我和他本來也是不相識的,但金雞嶺的大頭目杜復和他卻是很有交情。這次在揚州劫了官糧之後,杜復就料到我們會有麻煩,故而預先寫了一封親筆信,介紹我們到王總寨主那裡安身的。」

谷嘯風笑道:「奚姑娘有家傳藥方,這酒在金雞嶺也可以釀。」

谷嘯風笑道:「我是受了奚姑娘之託,特地來探望你的呀。」

辛龍生這才知道韓成德所說的「自己人」乃是一僧一道。心裡想道:「那道士曾許諾不泄漏那日之事的,不知他是否遵守諾言?」

辛龍生吃了一驚:「難道他看出了我的本來面目?」王宇庭接著道:「這次大鬧揚州,你出力不少。聽說你救了奚姑娘的性命,是么?」

辛龍生這才知道他說的是揚州之事,放下了心,說道:「些須小事,何足掛齒。」

王宇庭贊道:「捨己救人,功成不居,這正是俠義道的本色!不過,在你來說,雖然不當作一回事,在杜復和奚姑娘來說,卻是十分感激你的。前兩天金雞嶺有人來過,還曾托我打聽你的下落呢。我準備給你捎個信給他們,免得他們記掛。待你好了,再到金雞嶺去,和他們見一見面,你看可好?」

王宇庭道:「王大夫,你來得正好,我給你介紹一位客人,這位谷少俠是剛從金雞嶺來的,他來這裡,是準備迎龍老弟回金雞嶺去。那位奚姑娘早已經到金雞嶺了。」

不久,船到岸邊,岸上已經有人等候,給辛龍生準備好了一乘滑竿,當下就由四個嘍兵抬他上山。

辛龍生心頭卜通一跳,強自鎮定,說道:「百花谷奚家是有名的武學世家,我只知道她是奚家的大小姐,別的就不知道了。」

他擔心的事情,果然便在王大夫口裡說了出來:「龍兄,我正要說給你知道,好讓你歡喜。太湖七十二家總寨主王老英雄王宇庭的名字想必你是知道的了,咱們就是上他那兒。你在那兒養病,絲毫也用不著擔心有敵人騷擾了。」

辛龍生暗暗好笑,想道:「幸虧他不知道他說的那個死了的辛龍生,此刻正站在他們面前。」當下裝出一副悲戚同情的臉孔,說道:「自古紅顏多薄命,老天爺實在不公。」

王宇庭說道:「丈夫死了,妻子定要守節,這種讀書人的臭禮法我最反對。依我說,咱們江湖兒女,根本就不必理會它這一套。」

申子駒笑道:「王寨主,這是你的想法,就不知那位奚姑娘的想法如何?」

王宇庭道:「是呀,若然她通達的話,她又無兒無女,實在不必為丈夫守節的。」

谷嘯風倒是極有誠意和辛龍生結交,當下把座位移到他的旁邊,與他傾談。忽地心中一動:「怎的我好像是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不由得呆了一呆,定了眼珠看他。

王宇庭笑道:「我倒是有這意思,不過現在言之尚早。」

辛龍生何等聰明,王宇庭的弦外之音,他自是一聽便知。心中不禁又是好笑,又是辛酸的想道:「我本來就是她的丈夫,你還要為她做媒,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王宇庭見他默不作聲,現出一副疲倦的神態,瞿然一省,笑道:「我也是老糊塗了。龍兄,你有病在身,應該早點歇息了。待你病好之後,咱們慢慢再談吧。」

韓成德接著說道:「說起他們二人,有樁事情我要稟告總寨主。」

辛龍生說道:「我正想請教前輩,我已知道練這內功心法於我有害,但身體好了一些之後,不練又覺得很不舒服。這可如何是好?」

王大夫道:「這種介乎正邪之間的內功心法,有如附骨之疽,不練是不行的。我只有替你設法消滅它的禍害,只要你有恆心,甚至還可以轉禍為福。」

辛龍生喜道:「請前輩指教。」

王大夫說道:「我傳你一套吐納之法,醫家的吐納和武學中的修鍊內功性質當然大異,但也有相同之處。它不能用以傷人,但持之有恆,同樣可以延年益壽,祛病強身。這也可以說是一種『王道』的練功方法吧,你現在練的這種內功心法是極端霸道的,將來兩者兼練,就可以水火相濟,逐漸減輕禍害了。縱使不能完全消除走火入魔的危險,至少也保得住沒有性命之憂。」

韓成德道:「是呀,我也是這樣想。但一鳴道長說他們那日是給宇文沖使詐取勝。宇文沖在險地伏擊,故此鬥了個兩敗俱傷的。」

王大夫繼續道:「這兩種不同的練功方法,初練之時,不易調和,我給你用針灸療法,繼續不斷的每日針灸三次,滿了之後,就可以見效了。那時你本門內功心法的威力也可以更加發揮。」

辛龍生心情大為緊張,暗自想道:「那百悔和尚是給我一劍刺傷,才給宇文沖打下懸崖的。他又沒有和我立誓,只怕是已經將那日的事情抖露出來了。」

辛龍生大吃一驚,心道:「這不是說我嗎?」王宇庭聽得腳步聲響,問道:「是誰?」

王宇庭道:「他們是在揚州碰上宇文沖?」

這日辛龍生在第一次練功之後,覺得精神飽滿,更勝從前,便在院子里再練一趟劍法。這是他病後第一次練武。有個小頭目走來笑道,「龍大俠,你大好啦!王寨主剛才還問起你呢。」

辛龍生想起自己已經有十天左右沒見過王宇庭了,如今自己已是恢複如初,不能再用養病的藉口等他過來探望。於是問那小頭目道:「王寨主沒有外出吧?」那小頭目說道:「寨主正在聚義廳和申、劉兩位客人說話。」

王宇庭道:「哦,原來你還不知道她是寡婦身份。她本來是有丈夫的,她丈夫名叫辛龍生,是江南武林盟主文逸凡的掌門弟子,年少有為,文武雙全,不料最近消息傳來,聽說他已是在舜耕山死在金國御林軍統領完顏長之的兒子完顏豪的手裡了。他們成婚還未滿一年,奚姑娘年紀輕輕便做了寡婦,你說可不可惜!」

王宇庭道:「你來得正好,這位是韓寨主,他剛從揚州回來,我們本來想過一會兒就去探望你的。你的病都好了么?」

只見船頭上現出三條大漢,為首的喝道:「你又是什麼人?憑什麼盤問我們?」

紅日東升,不知不覺已是午間時分,這條小船已橫渡了大半個太湖,對岸遙遙在望了。

王宇庭道:「這倒是有點奇怪了,據我所知,他們的本領很是不弱。二十年前,丘大鳴和宇文沖單打獨鬥,也不過是稍遜一籌而已。經過二十年的苦練,又是兩人聯手,怎的還會在宇文沖手下,吃這樣大虧?」

韓成德笑道:「龍兄,我們是見過面的。」辛龍生怔了一怔道:「是嗎?我可想不起是在哪裡了。」

韓成德笑道:「那天大鬧揚州知府的衙門,我也在場。杜復要我幫他做些善後工作,是以多留了兩個月。」

王宇庭道:「我們剛剛談起宇文沖的事情,龍兄,你知道這個人嗎?」

辛龍生道:「我孤陋寡聞,可沒聽過這個人的名字。」

辛龍生暗地思量:「王宇庭我和他只是見過兩次面,兩次他都是和我師父商量大事,對我並不如何注意。玉瑾是和我同床共枕的人,對我也還是相見不相識,料想王宇庭不會認出我來。」不過,想雖然是這樣想,心中仍是難免有點惴惴不安。

小頭目道:「我是西洞庭山的!」那漢子哈哈一笑,道:「原來你是王宇庭的手下!」把手一揮,站在他旁邊的兩個漢子忽地就走過來!

王宇庭道:「宇文沖的年紀不算老,大概還未到五十歲。不過他卻是和車衛同一輩份的魔頭,武功十分厲害。他和車衛差不多同一時候在江湖失蹤,也難怪你沒聽過他的名字。」

韓成德說道:「據我所知,他現在重現江湖,恐怕是找到一個比岳良駿地位更高的主人了。」

王宇庭道:「韓大哥說得對。但他當年不知因了何事和岳良駿分手,隔了這許多年,也不知他改邪歸正沒有。」

「賽華佗」王大夫名不虛傳,不過幾天,辛龍生的外傷已是給他醫好,內傷也好了六七分。這一天王大夫和他說道:「龍兄,你可以重行練功了么?」

劉湛笑道:「王寨主敢情是想為她做媒?」

韓成德道:「這兩個人認真說,還不能算是俠義道的,他們是黑道上的成名人物,但和岳良駿也是作對的。因此勉強也算得是咱們這邊的人了。」

王宇庭道:「這兩個人是准?」韓成德道:「一個是做了道士的丘大鳴,現在的道號是一鳴;一個是做了和尚的鄧百京,現在法號百悔。」

辛龍生一聲冷笑,拔劍出鞘,說道:「且看是誰倒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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