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回 陷阱暗驚防世伯 深閨卻喜結知交

任天吾道:「令尊結了多少仇家,恐怕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只有武林中頂兒尖兒的角色,在他心目中夠得上分量作他對手的他才會放在心上,例如蓬萊魔女與武林天驕。等閑之輩,他焉能放在心上?」

宮錦雲道:「這三個人的本領也不錯呀,總有點來頭吧?」

任天吾冷冷笑道:「這三個小腳色怎能和蓬萊魔女相提並論。賢侄女,你打不過他們,不過是因為七煞掌尚未練成而已。再過兩年,他們再多三個,也不是你的對手。」

宮錦雲道:「可是我現在打不過他們,總是難免麻煩。」

任紅綃道:「報喜,報什麼喜?」

「這三個人的來歷我不清楚,但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對你可是大大不利!」

宮錦雲道:「什麼消息?」心裡想道:「一騙二嚇,他騙我不成,現在是用到嚇這一招了。」

果然便聽得任天吾道:「有幾幫人馬,都是你父親的仇家,在恩壽縣四鄰,計畫搶你!這三個人我雖然不知道他們來歷,但已知道他們和那些人是一夥的。只不過那些人多少有點顧忌我,這才不敢踏入恩壽縣境而已。」

宮錦雲不知是真是假,心裡想道:「若然真有此事,那些人也一定是受任天吾指使而來的。嗯,這老傢伙陰險狠毒,我倒是不能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任天吾正是要她說這句話,裝模作樣的沉吟半晌之後,說道:「是呀,所以我正在為你擔擾呢。」

公孫璞驀地一醒,心道:「不錯,我也太糊塗了。她已經嫁了人,當然不願意在丈夫面前,再提起和谷嘯風有關的往事啦。」

顏豪滿面堆歡,說道:「好,那麼小可獻拙了。」當下一捋衣袖,便在客廳里施展驚神指法。

宮錦雲心裡盤算:「任天吾強留我,為的是要討好我的爹爹。我在他家中住下,倒是不用害怕有什麼危險。爹爹和那蒙古國師就要去和林的,任天吾似乎還未知道這個消息。待他找著爹爹,我也可以找到機會逃走了。」無可奈何,只好答應跟任天吾回家。

任天吾道:「咱們如今已是像自己人一樣,我怎會與世兄客氣?實不相瞞,我有一個晚輩對這門點穴功夫頗有造詣,『驚神指法』這個名稱我還是從他那裡知道的。令師的功夫自必比我那晚輩高明,顏世兄何不留待見到尊師之時再行求教。」

奚玉瑾深知丈夫多疑善妒脾氣,心中正在盤算如何編造一套謊話遮瞞。不料這次卻是頗出她的意外,辛龍生並沒查根問底,便即哈哈笑道:「公孫兄,我和你是不打不成相識,拙荊和你的宮姑娘原來也是如此,這可真是無獨有偶了。嘿嘿,哈哈,咱們兩對,各交各的,說起來都是好朋友哩!」態度突然從冷淡一變而為親昵,令得公孫璞也是不禁有點愕然了。

任天吾帶領宮錦雲回家,第一句話就問家人道:「小姐呢?」家人道:「剛在花園裡練武,現在不知回房沒有?」

任紅綃笑得有如花枝亂顫,叫道:「別呵,別呵,我說,我說。」

宮錦雲稍稍寬心,想道:「有他女兒作伴,對我倒是較好一點。」便道:「不要打斷令媛練武,我到花園見她吧。任姐姐想必已得伯伯真傳,讓我開開眼界也好。」

任家倚山修建,氣勢倒是不凡。有一個很大的花園,外有圍牆圍繞。

踏入花園,只見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假山遍布園中,好像重門疊戶,構成一個什麼陣圖似的。假山之間,點綴著亭台樓閣、荷池、花圃,兩旁林木掩映,花影扶疏,美妙有如畫圖。「這老傢伙倒會享福,也罷,我閑著沒事,樂得在他家裡享享幾天清福。」宮錦雲心想。

任天吾帶引她穿過假山,繞過迴廊,只見一片桃花林下,一個少女正在那裡練習暗器。

她練的是梅花針的功夫。此時正是陽春三月,桃花盛開,蜂蝶飛來,有許多嗡嗡嗡的蜜蜂正在枝頭采蜜。

陽光下但見一絲絲的金光閃爍,一隻只的蜜蜂跌下來。宮錦雲來到的時候,地上大約已有十多二十隻蜜蜂了。

任天吾穿出假山,笑道:「綃兒,不用練了,你看看是誰來啦?」

那少女抬起頭來,笑道:「讓我猜猜,這位姑娘想必就是宮姐姐吧?」任天吾道:「可不正是嗎?綃兒,你有伴啦,高不高興?」

任紅綃笑道:「那也無妨,有些假山上面是裝有機關的!」

宮錦雲道:「打斷了你的練武啦。任姐姐,你這梅花針的功夫真是神乎其技,怎麼練成的?」

任天吾道:「你又傷害了不少蜜蜂吧?」

任紅綃道:「教姐姐見笑了。不過,爹爹,你也把女兒說得太不濟啦!」

任天吾佯作不知,說道:「你的功夫有何進境,這麼誇嘴?」

不過擔擾是另一件事情,在經過這晚的深談之後,她和任紅綃倒是真的變成了知心的朋友了。友誼進展之快,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任天吾掀須微笑,說道:「你練了三個月的梅花針,練到這個火候,雖未爐火純青,也算難為你了。不過,還要練到百不失一,在目力所及的任何一隻蜜蜂都飛不出你的掌心,要它生便生,要它死便死,這才能夠算是練成了這門功夫。你現在只是小成,不能自滿!」

任紅綃道:「女兒怎敢自滿,我正是想請宮姐姐指教呢。聽說黑風島的武功,無一不是武林絕學,小妹班門弄斧,教宮姐姐見笑啦。」

宮錦雲心頭微凜,暗自想道:「任天吾的女兒與我作伴,我要逃跑,恐怕更不易啦。這老傢伙剛才說的那番說話,分明是在暗中警告我,警告我不可逃走,否則就要像蜜蜂一樣,逃不出他女兒的掌心。」當下勉強笑道:「任姐姐,這是你誤信人言了。黑風島的武功怎配得上稱為絕學,而且家父傳授我的只不過是一些普通的暗器功夫,怎能和姐姐相比?」

任紅綃道:「姐姐,你客氣了。」任天吾笑道:「我與令尊忝屬知交,錦雲侄女,你用不著和小女客氣。對啦,你們年輕人多親近點吧。我進去打點打點,綃兒,你陪你的宮姐姐園中走走。」

宮錦雲心中有事,哪有閑情賞玩風景?任紅綃則是興緻勃勃,帶引她穿過假山,繞過迴廊,在園中東溜西走,口講指劃,說個不停。宮錦雲不能不敷衍她,道:「姐姐,你家這座花園真是無異世外桃源。」

任紅綃笑道:「聽說黑風島有四季長開之花,八節常青之草,那才真正是世外桃源呢。不過,我家這座園子景緻雖然普普通通,家父布置它倒是費了不少心思,姐姐,你是行家,想必已經看出來了?」

宮錦雲怔了怔,說道:「園林布局,我可是一竅不通,但覺其美而已。」任紅綃笑道:「我說的不是園林布局。」宮錦雲隱約猜到幾分,問道:「那是什麼?」

任紅綃道:「我也不大懂,不過聽家父說,這園子里的假山樹木,乃是按照諸葛武侯遺下的八陣圖古法布置的,不懂得陣法的人,在園子里走來走去,總是找不到出路。往往兜了個大圈子,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宮錦雲聽了這話,即使明知他是恐嚇自己,亦是不能不慌。暗自思量:「任天吾指使的那些人殺我是不敢的,但我一個女孩兒家,倘若落在他們手中,即使不至於污了清白,多少受點侮辱,今後也是沒面見人了。」這還只是假設那些人是受任天吾指使,若然不是的話,那就更不堪設想了。

任紅綃說道:「輕功再高,要走出這座園子,也必須上了假山,方能看清楚方向,對不對?」不等宮錦雲回答,跟著便自問自答道:「只看清方向還是不行的,下了假山,在地上走,又會迷路的了。那麼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從這座假山躍過另一座假山,直到跳過圍牆,方能走出這座園子。兩座假山之間的距離有遠有近,遠的在七八丈開外,多好輕功也不能一掠而過吧?」

宮錦雲道:「倘若真有那麼輕功高明的人呢?或者他分作兩次飛越假山?」

宮錦雲做夢也想不到,她的「璞哥」此時正是趕來找她。

宮錦雲勉強笑道:「這麼說來,你們這座園子可真算得是布置周密,萬無一失了。其實令尊武功這麼高,還怕有外人闖進來暗算他嗎?」心裡則在想道:「怪不得任天吾千方百計把我留在他的家裡,這是要叫我插翼難飛。」

任紅綃道:「這可很難說,家父在俠義道雖然薄有聲名,但仇家也是有的。」

這一希望當然甚是渺茫,但事已如斯,宮錦雲也唯有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念頭和任紅綃廝混了。

宮錦雲說道:「後來我在江湖行走,親耳聽見了也親眼看見了許多事情,我就覺得是不對了。我曾見過蒙古韃子、女真韃子是怎樣殘殺咱們漢人;我曾聽過失掉兒子的母親,失掉丈夫的寡婦是怎樣哀痛悲號;我也看到了抗金的義軍拋頭顱,灑熱血,不惜犧牲,聽到了他們的家屬,父勉子、妻勸夫勇敢殺敵,叫他們不要以親人為念。」跟著把自己在金雞嶺這一段經歷說給紅綃聽,說了許多真實的故事,聽得任紅綃聳然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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