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香閨名畫誰偷換 月夜幽林慧婢來

宮錦雲道:「爹爹恨你口出狂言,叫我來找你的晦氣!」西門牧野聽說她是黑風島島主的女兒,不禁心頭微凜,尋思:「黃河五霸是宮昭文的舊屬,想必是因為濮陽堅用我之名收服黃河五霸,此事已經大大的招惱了他。」心念未已,只見宮錦雲宛如水蛇遊走,飄忽不定的七煞掌二度向他襲來。

他們三人連夜動身,恰好在天亮時分,來到洛陽城下。只見已有數百難民聚集在城門口,等候開城。

宮錦雲正是怕見奚家兄妹的,聽了谷嘯風的說話,不覺面有難色。谷嘯風道:「兩位此次來到洛陽,不知可有別的事情?」公孫璞道:「正是為了拜訪韓大哥,不,韓小姐而來,除此之外,並無別事。」谷嘯風道:「我和韓家是世交,兩位也是佩瑛的朋友,故此我敢冒昧請兩位幫忙。但在下也不敢強人所難,兩位今日已經幫過我的大忙了,允應與否,我都是一樣感激的。」

此時西門牧野正面對著宮錦雲,側面乃是「空門」所在,眼看這一劍就可以在他身上穿個窟窿,不料他的身子滴溜溜一轉,踢向宮錦雲的那一腳登時改了方向。原來他已自知氣力不加,黑風島的七煞掌與他偷學的桑家兩大毒功同出一源,同樣是歹毒之極的邪派功夫,他聽得宮錦雲是黑風島島主的女兒,對她的七煞掌自是不免有點顧忌,是以踢向宮錦雲的那一腳本來就是聲東擊西的腳法。谷嘯風必將再次上來向他夾攻,這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他故意露出「空門」,也正是對谷嘯風的誘敵之計。

奚玉瑾把米芾畫的這幅畫捲起,交回那個丫鬟。抬頭一看,只見清輝如水,明月已上梢頭。奚玉瑾笑道:「良夜迢迢,我正慾望門投止,難得有賢主人邀客,我是卻之不恭了。」

這幾年來,她心裡一直有個疑團未能揭破,四年前韓佩瑛並未知道她與谷嘯風相戀,以她們二人的情誼,為何韓佩瑛要瞞著這樁婚事,不敢向她直說?這與韓佩瑛平日的性格,是大不相符的。

但房子雖然簡陋,進去一看,卻別有一種幽雅情調。只見門欄窗戶,都是用綠竹雕花做成的,板壁也是漆上青綠的顏色。藤蘿牽蔓,從屋檐上倒掛下來,縈砌盤階,或如翠帶飄搖,或如金繩盤屈,幽香陣陣,撲入鼻觀,令人俗念頓消。

公孫璞大喜道:「小弟久仰丐幫陸幫主的英名,理該前去拜見。」又道:「有丐幫援手,那兩個老魔頭也就不足為懼了,咱們趕快去吧。」

話猶未了,忽見瀑布中又衝出一人,原來是朱九穆趕來了。

奚玉瑾以為她們是住在堡壘中的,聽了侍梅的話,這才知道堡中住的又是另一伙人。奚玉瑾暗自想道:「山中不知藏有多少詭秘的人物,佩瑛從未和我說過,想必她也不知這個所在。」心中更是覺得奇怪了!

谷嘯風哈哈笑道:「痛快!痛快!但不知陸幫主是否還在城中?」

撐開的傘給朱九穆那股掌風一迫,登時就如漲滿的風帆,公孫璞牢牢抓緊傘柄,兀是感到巨大的壓力。但雖然如此,朱九穆以修羅陰煞功所發的冷氣寒風,也給這一把傘擋了一大半,在寶傘保護之下的宮錦雲,只是打了一個冷戰而已。

修羅陰煞功的掌力並非以剛猛見長,而公孫璞竟然感到如此吃力,這當然是因為他在惡戰之後,氣力未曾恢複的緣故。

本來奚玉瑾是不敢相信任天吾的說話的,但在戀愛中的女子,總是免不了有患得患失的心情,儘管她與韓佩瑛情如姐妹,韓佩瑛的性格她亦知之甚深,以韓佩瑛的性格,決不會在經過一場令她極度難堪的婚變之後,還要嫁給谷嘯風的。但她仍是不禁有點著慌,生怕情郎給人奪去。

谷嘯風等人走出山坳,見那兩個老魔頭沒有追來,方始鬆了口氣。

雙方動作都快,朱九穆一抓之下,就像觸著一個皮球似的,一股彈力登時將他的指頭彈開。朱九穆吃了一驚,心裡想道:「怪不得西門牧野奈何不了這土頭土腦的小子,原來他這把雨傘確實是有點邪門。」心念未已,說時遲,那時快,公孫璞的傘柄尖端已是刺破了他的外衣。

幸虧朱九穆先是側身一閃方才進招的,否則給傘柄挑破脈門,吃虧可就要更大了。公孫璞一來因為氣力不足,二來因為撐開的傘,使用起來,當然不及判官筆的靈活,傘尖刺破對方的外衣,朱九穆一個吞胸吸腹,身形未動,已是憑空挪後幾寸。就這毫釐之差,使得公孫璞這招奇襲,功敗垂成。

劉趕驢沉吟半晌,說道:「韓大維是友是敵,尚未分明。但目前我已是無暇顧及他了。你們來得正好,就請你們留下來幫幫我們的忙如何?」事有緩急輕重,谷嘯風等三人只好答應,偵查堡壘援救韓家父女之事只好從緩了。

谷嘯風抬起了長劍,喝道:「老賊休走,吃我一劍!」朱九穆知道谷嘯風不畏他的修羅陰煞功,自忖若是單打獨鬥,自己亦只是僅能勝他而已,有這「邪門」的「小子」與他聯手,自己是必敗無疑的了。當下硬著頭皮喝道:「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老夫還會怕你不成?」口硬腳軟,不知不覺又退了三步。

此時已是月上梢頭的時候,月色相當明亮,奚玉瑾吃了一驚,定睛看去,並沒有韓佩瑛在內。這兩個女子原來只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穿著同樣的服飾,青衣蠻鞋,好像是一般北方豪富之家的丫鬟模樣。

谷嘯風如有所思,默不作聲。宮錦雲奇道:「谷大哥,你在想些什麼,你不是急著要去見你那位奚小姐的么?」谷嘯風道:「請兩位稍待片刻。」宮錦雲朝著他的目光注視之處看去,卻原來谷嘯風是在對著一個箱子發獃。

奚玉瑾茫然獨行,踏過了舊遊之地,回想起往日與韓佩瑛把臂同游,何等親熱,想不到姐妹般的情誼如今竟然有了裂痕,禁不住心裡嘆了口氣,想道:「如果佩瑛真的是為了失掉未婚夫而傷心,那我就讓了她吧。」

谷嘯風跑了一程,只覺渾身發熱。原來他雖然沒有直接給西門牧野的「化血刀」劈中,但那股腥風已是吸了進去,以致頗受影響,內息不能調勻。他見公孫璞面不紅,氣不喘,不由得好生佩服,說道,「那紅面老頭的毒掌功夫好厲害,看來朱九穆這老魔頭恐怕還比不上他。幸虧公孫少俠和他惡鬥了一場,要不然我只怕十招都接不起。」

公孫璞道:「那老魔頭名叫西門牧野,用的毒功名為『化血刀』,正是昔年名聞天下的桑家兩大毒功之一。」

谷嘯風恍然大悟,失聲說道:「原來如此,這就怪不得了。」宮錦雲道:「什麼怪不得?」谷嘯風道:「我一直猜想不透,是誰有那樣厲害的毒掌功夫,把韓大維的家人盡都擊斃的,原來是西門牧野這老魔頭。」當下把他怎樣發現韓家的老僕中毒,怎樣將傷口的血塊颳了下來,這一小塊血塊的粉末毒斃了溪中無數游魚之事說了出來,聽得宮錦雲也不禁為之咋舌。

公孫璞道:「多謝兄台拔劍相助,還未請教大名?」宮錦雲「噗嗤」一笑,說道:「這位谷嘯風大哥正是韓家的姑爺,但現在他卻想做百花谷奚家的姑爺了。我正為『韓大哥』抱不平呢!」宮錦雲還是小孩子的脾氣,口沒遮攔,說得谷嘯風滿面通紅,訥訥說道:「宮姑娘休要取笑,對啦,我正想請問公孫少俠,可探出韓姑娘的下落沒有?」

谷嘯風沉吟半晌,說道:「不錯,看來他們是來過的了。想必是因為他們兄妹見不著我,此刻已經跟隨我的舅父一同到洛陽的丐幫分舵去了。丐幫的總幫主陸崑崙陸老前輩,如今也正是在洛陽的丐幫分舵,咱們一同去謁見陸幫主如何?」

公孫璞啞然失笑,心裡想道:「我真是糊塗透頂,兩個喬裝打扮的女子我都看不出來。」他是個不好多管閑事的人,對別人的私隱,更是不想多問,於是說道:「原來如此。谷兄,你的胸口此際是否還有一點煩悶之感?」谷嘯風道:「正是如此。小弟功力太淺,連那老魔頭劈空掌所發的腥風都受不起,真是慚愧。」

過了約一盞茶的時分,小舟逆流而上,到了山頂。侍梅、侍菊汗濕輕羅,仍是相當矯健。奚玉瑾不禁暗暗佩服,心裡想道:「婢子如此,主人可知,一定是位極不尋常的武林前輩了。」

公孫璞道:「我追趕那老婆婆,進了水簾洞之後就不見她了。但瀑布後面,有一幢堡壘形的建築,猜想這座堡壘就是那老婆婆所說的她與韓小姐藏身之處了。」

宮錦雲笑道:「你不是想找我爹爹較量的么?怎麼和我交手也要逃了!」

侍梅道:「見面之後,家主自會對奚小姐細道其詳。現在我若說出主人的名字,奚小姐你也不會知道的。」言下之意,已是暗示主人不許她們說出名姓了。

公孫璞是個老實人,心想:「若然不說實話,他一定當作我是害怕了那兩個老魔頭。」於是笑道:「我們倒不是害怕強敵,只是怕見了奚小姐不好意思。」

谷嘯風詫道:「為什麼?」公孫璞道:「因為我們偷了她的一壇九天回陽百花酒,不料卻又給那老婆婆搶了去了。」其實這只是宮錦雲獨自做出的事情,與公孫璞無關的,公孫璞勇於任咎,把責任分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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