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回 心似斷雲空出峽 身如飛絮已無家

公孫璞道:「多年前我似乎聽得師父說過,這韓大維是個武林隱士,號稱拳劍雙絕,但因久已不在江湖走動,知道他的人卻是不多。但這對兄妹和韓大維有何關係,這我就不知道了。聽他們的口氣,似乎朱九穆與韓大維有仇,但何以要爭奪這一壇酒,我也不懂。」

宮錦雲道:「韓大維是哪裡人氏?」

韓佩瑛家住洛陽城外的一個山村,村子裡的人只道她的父親是個外來的富戶,卻不知他是一位武學的大名家,而韓佩瑛家中的富有也遠遠超過村人的想像之外。

宮錦雲道:「韓家既以拳劍雙絕馳譽江湖,韓大維雖然隱居,他的子女總會得到他的傳授吧?難道他的子女還沒出道嗎?」

公孫璞道:「對,你不提起,我倒忘了。聽說他有個女兒,家學淵源,甚是了得,四年前曾在江湖出現過一次,打敗過冀東獨腳大盜鄧靈官。」

倘若宮錦雲已知韓大維是韓佩瑛的父親,她當然不會動這偷酒的念頭,但因她不敢斷定,這偷酒的念頭卻是不禁油然而生。她心裡想道:「朱九穆這老魔頭意圖對韓大哥有所不利,這是我已經知道了的。萬一韓大哥受了這老魔頭的修羅陰煞功之傷,這九天回陽百花酒就正是合他用了。那女子對我已然起疑,人又驕傲得緊,我向她明討,她一定不肯給我。」

公孫璞道:「不知道。鄧靈官是從她的劍法知道她是韓大維的女兒的。」

宮錦雲道:「韓大維有沒有兒子?」

公孫璞道:「聽說他是只有一個女兒,並無兒子。」

宮錦雲跨上騾背,笑道:「咱們再借他兩匹坐騎吧,反正一件是穢,兩件也是穢了!」公孫璞一想不錯,既然偷了人家十分珍貴的九天回陽百花酒,那也就不在乎多偷一匹騾子。是以心中雖是極為抱歉,但為了不願與奚家兄妹纏鬥下去,也只好跨上騾背,和宮錦雲逃出這間客店。

王老漢的大兒子笑道:「那天天剛亮你就去拍人家的大門,富戶人家都是習慣睡得很遲的,那時候只怕韓老爹子還在夢中呢。韓姑娘,我爹是個老懵懂,他說錯了話,你別放在心上。」

宮錦雲道:「韓大維女兒叫什麼名字?」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斜刺里忽然伸出一柄雨傘,「當」的一聲,把奚玉帆的長劍格開,宮錦雲喜出望外,連忙反手一劍,撥歪了奚玉瑾的劍尖,奚玉瑾用力太猛,後勁不繼,長劍脫手墜地,又是「當」的一聲清脆的音響。

待到三更過後,宮錦雲悄悄摸到奚玉瑾的窗下,取出一支吹管,把「雞鳴五鼓返魂香」吹了進去。她知公孫璞是個正人君子,是以只好瞞著他單獨行動。

「雞鳴五鼓返魂香」本是江湖上常用的一種迷香,但黑風島秘制的這種迷香,卻是另有一功,與眾不同。黑風島的迷香加多了兩樣特別的藥物,不但見效極快,而且令人吸了這種迷藥就會骨軟筋酥。

奚玉瑾早有提防,此時她正在床上盤膝而坐,運行正宗內功的吐納之法,調勻呼吸,恢複戰後的疲勞。

且說韓佩瑛那日與宮錦雲分手之後,心裡暗暗好笑:「想不到我冒充男子,卻害得這位宮小姐為我害了相思!」

小別歸來家已毀,傷心橫禍太堪哀!

韓佩瑛抬頭一看,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見一個人已是站在客廳當中,這個人的身法當真是快到極點,韓佩瑛竟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正在她彎下柳腰,要提起那壇酒的時候,忽覺微風颯然,奚玉瑾的一柄長劍已經向著她的背心插下。

這一劍奚玉瑾也並非要取她性命,而是要刺她背心的「風府穴」。但這一劍的手段卻是用得狠辣無比,試想當一個人正在彎腰的時候,如何能夠抵擋背後插來的一劍?幸而宮錦雲見機得快,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她忽地放平身子,「咕咚」一聲倒了下去。奚玉瑾吃了一驚,心道:「我好像還未刺著他的身子,怎的他就倒了?」

宮錦雲左腳一勾,勾著了那個罈子,足尖輕輕一挑,把一個三十多斤重的罈子挑了起來,喝道:「你刺!」

奚玉瑾恐怕刺破酒罈,連忙收劍。可是,這一劍去勢極快,急切間哪裡能夠收發隨心?只聽得「叮」的一聲,劍尖已經碰著酒罈。好在她的長劍雖然來不及收回,勁力已是收了一半,這一劍並沒將酒罈刺破。

宮錦雲一躍而起,立即抓著貫串壇耳的繩索,把酒罈接到手中。

公孫璞回房之後,宮錦雲獨自思量:「天下姓韓的人多得很,這韓大維既然沒有兒子,當然不會是韓大哥的父親了。不過,也說不定是他的同宗叔伯?」跟著又想:「這兄妹倆是要把那壇九天回陽百花酒送給韓大維的,我倒希望他是韓大哥的家裡人,但萬一不是,這就錯過了機會了!」

宮錦雲無暇拔劍,連著劍鞘,反手一撥,奚玉瑾氣力不加,這兩記凌厲之極的劍招竟然給她撥開。

王老漢道:「好得多了,那天他還扶著拐杖送我出大門口呢。」說至此處,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爹是咱們村子裡的富戶,一旦韃子打來,只怕不遇兵災,也會遇上盜劫。我得過你爹恩惠,豈能不為他著想?所以廿四那天晚上,我到你家勸你爹和我們一同逃走,你爹說他走路不便,寧願留在家裡聽天由命。我說你走路不便,可以坐騾車呀,咱們一路上也好互相有個照顧。但你爹卻不肯聽從我的勸告,他送了幾十兩銀子給我做盤纏,他自己卻不肯走。」

宮錦雲此時方能拔劍出鞘,她竄出窗口之時,反手也是連環三劍。當、當、當三聲響過,奚玉瑾虎口一麻,青鋼劍噹啷墜地。

說時遲,那時快,奚玉瑾的第二劍第三劍跟蹤刺到。

王老漢道:「廿四那天,聽說韃子已經佔了汜水,第二天我們全家就逃難了。現在是怎麼個情形,我們就不知道了。」

宮錦雲一聽掌風,就知奚玉帆的功力遠遠在她之上,這一掌只怕化解不開,急中生智,故技重施,笑道:「何必這樣小氣,還你就是!」酒罈一拋,竟然向奚玉帆劈面擲去。

迷香吹來,中人如酒。奚玉瑾初聞迷香之時,心裡還在暗笑:「這種下三濫的江湖伎倆,豈能奈我何哉?」不料吸了一口迷香之後,只覺舒服無比,迷迷糊糊的就想睡覺。奚玉瑾吃了一驚,知道不妙。連忙一咬舌頭,藉著舌尖上的疼痛之感打消了睡意,隨即躺下,閉了呼吸,假裝熟睡。心想:「待他進來,我正好來個人贓並獲。」

豈知宮錦雲不待他拿,先自撲了上去,一招「玉女投梭」,長劍直指奚玉帆的咽喉。奚玉帆怒道:「好狠的小賊!」中指一彈,「錚」的一聲,正彈著劍脊,宮錦雲的長劍竟然給他彈得反刺回來!

黑夜之中,奚玉帆出指彈劍,這一招當真是使得險極、妙極。但這一著卻也早已是在宮錦雲意料之中,當奚玉帆彈開她的長劍之時,她的左掌亦已抹到了奚玉帆的胸口,奚玉帆迫於騰出左手招架,手一松酒罈立即又給宮錦雲奪去了。

宮錦雲笑道:「你本領很高,我是傷不了你的。我只是向你討這壇酒而已。」隨口把一頂高帽送給奚玉帆,同時亦是為自己出手的狠辣辯護,意思是說:「我明知傷不了你,你又何必罵我狠辣呢?」

原來公孫璞是在光明寺練了三年武功,新近才下山的。韓佩瑛在老狼窩大敗群盜,其後又因與谷嘯風的婚變,引起群雄圍攻百花谷的軒然大波,這些事情,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公孫璞卻還未知道,他所知道的僅是四年之前的一樁事件。

宮錦雲提著酒罈,左搖右晃,料准奚玉帆不敢打碎酒罈,這就等於給她添了一面盾牌。

奚玉帆鬥了幾招,長劍倏地一指,使出了一招精妙絕倫的招數,恰好割斷穿著壇耳的繩索,卻沒碰著壇身。奚玉帆搶先一步,把酒罈接到了手中。

奚玉帆功力不弱,手腕一翻,抽出長劍,喝道:「可惜你一身本領,竟甘心與那老魔頭同流合污!哼!你還想跑嗎?」劍中夾掌,使出了少陽神功。

奚玉帆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大怒喝道:「你不放下酒罈,你不傷我,我可要傷你了!」他與宮錦雲交手兩招,已知她的本領甚為了得,當下也是不敢輕敵,拔出劍來截著宮錦雲與她交手。

奚玉帆怕她打破酒罈,小心招架。宮錦雲格著他的長劍,左掌輕輕的一推一拍,掌勢飄忽無定,奚玉帆一個疏神,給她的手掌按著了酒罈。

宮錦雲也是犯了輕敵的錯誤,卻不知對方早有準備,尚未昏迷。她見裡面毫無動靜,便即破窗而入。

奚玉帆得而復失,勃然大怒,喝道:「好小賊,你是要命還是要酒?」一個「盤龍繞步」,青鋼劍吐出碧瑩瑩的寒光,閃電般的又指到了宮錦雲的後心,這一招凌厲無比,奚玉帆已是動了殺機了。

雙方動作都快,宮錦雲在奪酒之時,早已看準方位,只見她斜身一閃,「喀喇」一聲,踢斷了欄杆,托著酒罈,便往下跳。

不料正在她騰身躍起之際,忽聽得金刃劈風之聲,一口明晃晃的利劍突然從左邊襲到,原來是奚玉瑾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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