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荒原鏢客驚嗚鏑 月夜佳人響佩環

韓佩瑛道:「我們雖然家道貧寒,一千兩金子卻還出得起。孟總鏢頭,多謝你們送了我幾千里路,你回去就照奚姐姐的交代回覆我的爹爹,爹爹絕不會怪責你的。」

周鳳站在車前,噗哧笑道:「我的小姐請客,可沒有請你們啊!」奚玉瑾已在車上坐定,珠簾未放,叫道:「小鳳讓開!」衣袖輕輕往外一拂,說道:「展大叔、陸大叔,你們要到百花谷,我當然是歡迎的。但這可得先問過你家小姐。」這兩個老蒼頭本來是採取衝刺的態勢跑步,突然間覺得一股無形的潛力向他們推來,雖然不至於給推得踉蹌倒退,卻也不由得身形連晃,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形,就像碰著了一堵牆壁一般。兩個老蒼頭嗒然若喪,不得不停了腳步。

韓佩瑛眼光一瞥,梳妝台上方的牆壁掛有一張條幅,上面寫著一首詞,韓佩瑛認得是奚玉瑾的字跡,詞道:

朱九穆繞著她爹爹的身子疾轉,越轉越急,陡然間一掌擊下,她爹爹倒了下去,韓佩瑛倏地便跳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向朱九穆奇襲!

奚玉帆笑道:「原來韓姑娘也有這樣雅興,來看睡蓮。」言語間已似把韓佩瑛引為知己。

韓佩瑛等了許久,不見有人進來,故意咳嗽了兩聲,外面也沒丫頭答應。韓佩瑛心裡有氣,想道:「奚玉瑾嘴巴說得這樣親熱,卻又不來理我。好,她不來難道我就不會找她嗎?」

奚玉瑾輕輕說道:「對啦,佩瑛,你身子不太舒服,還是好好睡一覺吧。」韓佩瑛感覺得到奚玉瑾的衣袖從她臉上拂過,一縷幽香,沁入鼻觀,叫她說不出來的舒服,韓佩瑛想叫叫不出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韓佩瑛心中感動,說道:「原來如此。奚姐姐真是用心良苦了。」

她和谷嘯風是自小訂婚的,訂婚那年她才三歲。那年穀嘯風的父親谷若虛作客洛陽,就住在她的家裡。谷嘯風比她大五歲,已經是開始練「童了功」的八歲大的孩子了。谷若虛十分疼愛這個孩子,到什麼地方都把孩子帶在身邊。

韓佩瑛的父親韓大維和谷若虛是老朋友,彼此都很欣賞對方的子女,就這樣給他們訂下了婚事。韓佩瑛只有三歲,還未懂事,對於訂婚,只是覺得好玩而已,對谷嘯風並未留下印象。

這支珊瑚正是當年他們訂婚之時,她的父親交給男家作信物的,韓佩瑛大吃一驚,顫聲叫道:「這是什麼意思?」

奚玉瑾噗哧一笑,輕輕的給韓佩瑛理好亂髮,說道:「好妹子,你生我的氣啦!」聽她說話,溫柔體貼,就好似從前相處一般。

美滿姻緣成泡影,波翻情海事離奇。

奚玉帆道:「舍妹邀你來百花谷之時,可曾對你說了些什麼?」

奚玉帆道,「好,那就好了。舍妹很是擔心,還怕你不會這樣快好呢。她本來要我早點過來問候你的,我怕你還沒睡醒。」

韓佩瑛怔了一怔,想道:「他要我明白什麼呢?」於是乘機問道:「不錯,我正有一事不明。奚姐姐給我治病,為何卻瞞著我?」

話已出口,難以收回,韓佩瑛感到自己理虧,不禁窘得面都紅了。

奚玉帆嘆了口氣,心裡想道:「她一定難過極了。」可是他還能夠說什麼呢?這不是誰的過錯,錯的只是兩家的父母當初不該那麼小就給他們訂下了婚姻。如今即使奚玉帆追上了她,又能夠怎麼樣?安慰她么?勸解她么?這隻可能是越說越糟而已。奚玉帆無可奈何,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了。

韓佩瑛苦練了七年的劍術,為的就是這一瞬間的出擊!

奚玉帆道:「嘯風是在這兒,可是他現在卻是不便與你相見!」

韓佩瑛這才知道奚玉瑾為了醫她的病,費了這許多心力。但聽到奚玉帆說到最後一段,卻禁不住面紅起來。心裡想道:「原來他也會少陽神功。哎呀,他為我推血過宮,我的身體豈不是給他撫摸過了?」

奚玉帆接下去說道:「也很有點關係。百花谷的花草之中,有幾種是外間難以得見的珍貴藥物,恰恰可以祛除人體的陰寒之氣。其中一種,六十年開花一次。韓小姐,也是你的運氣好,這種奇花去年恰值是它開花之期。舍妹這才為你釀製成功了『九天回陽百花酒』。昨晚你熟睡的時候,舍妹灌你喝了一壺九天回陽百花酒,然後給你用金針拔毒。她又怕你功力不足,叫我用少陽神功為你推血過宮,助你運行藥力。」

奚玉帆道:「韓小姐不用著急,你把事情都明白了,再見舍妹不遲。」

奚玉帆尷尬笑道:「韓小姐,待你心平氣和之後,再見他們不遲。」

「可惜你這一劍只是刺著他的三處穴道,不過加上了我的一掌,也足以令他三年之內,無法恢複武功了,嘿,嘿,八年前我受他一掌之仇,雖未全報,也算得是出了口氣了。」韓大維說。

好在奚玉帆卻似毫不介意,微微一笑,淡淡說道:「今晚月色很好……」韓佩瑛碰著他帶著笑意的目光,不覺又是心頭一跳,暗自尋思:「這人說話好奇怪,答非所問,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奚玉帆又問道:「你們是自小訂婚的,訂婚之時,你只有三歲,是么?」

韓佩英身受挾持,鏢隊的人看不出來,那兩個老蒼頭則當然是知道的,這一驚非同小可,明知不敵,無暇思索,也要撲上去阻攔了。

韓佩瑛疑團滿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自慰自解,啞然失笑,想道:「也許奚姐姐根本就是並無寄託,只是我自作聰明而已。她興之所至,隨便的寫下這一首詞,我卻來給她猜啞謎了。」

「無論如何,我應該親自去查個水落石出。」韓佩瑛心想。於是她冷靜下來,決定到揚州去了。正是:

韓佩瑛說道:「我怎敢生姐姐的氣?嗯,三年不見,姐姐的武功是大大長進了,我應該給姐姐賀喜。」

可是韓佩瑛畢竟是個「準新娘」的身份,倘若徑直地跑去向人家討未婚夫,又怕惹人笑話。但若果不去,悶坐房中,也是無聊。

韓佩瑛雙頰微泛紅暈,低聲說道:「沒什麼。」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子,和谷嘯風差不多一樣年紀,相貌也很英俊。所以韓佩瑛驟眼看時,還以為是谷嘯風,再看了看,才知不是。這一下韓佩瑛當然是不免大吃一驚,連忙喝問。

於是一個三年又一個三年,終於拖到了今年,韓佩瑛二十歲了,她的父親才決定由虎威鏢局「護送」她到揚州完婚。

這是她父親預先教她準備好的,朱九穆這一招殺手,早已在她父親意料之中。韓大維以「鶴膊手」誘他發出這招,「鶴膊手」善能消解敵勢,但仍是抵禦不了對方的修羅陰煞功,因而勢必跌倒,但朱九穆俯身擊下之時,肩後也勢必露出「空門」。

奚玉帆似笑非笑的接下去又道:「韓姑娘,你患的這個病有一年多了吧?朱九穆的修羅陰煞功甚是厲害,恐怕也不能算是小小的毛病了!」

韓佩瑛急於揭開的啞謎,還是關於她的未婚夫之事,奚玉瑾曾說過她已把谷嘯風「請」來了,只要韓佩瑛到了百花谷就可以和谷嘯風會面的,如今韓佩瑛就是想要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韓佩瑛慍道:「你查根問底,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父親盤膝坐地上,朱九穆猛如怒獅,捷似猿猴,一進門來,便即連番猛撲,手腳起處,全帶勁風。韓佩瑛躲在房內,兀自覺得窗搖屋動,冷氣侵膚,奇寒難耐。這間房和客廳相連,四壁都嵌有高逾人頭的大鏡,有光線從四面窗戶透進來,不必打開房門,客廳里的一舉一動,從鏡子里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奚玉帆似笑非笑的瞅著她,接下去說道:「我想在月光下睡蓮一定更美,我想來看看睡蓮。聽得這邊似有佩環聲響,我還以為是玉瑾呢,想不到卻是韓姑娘。我冒昧走來,驚動韓姑娘了。嗯,韓姑娘,你別見怪。」

谷家父子回去之前,由於路途遙遠,兩家很少往來。十年當中,只有韓大維去過一次揚州。韓佩瑛一來因為年紀小,二來因為是未過門的小姐身份,自是不便跟她父親同去。

這「用心良苦」四字是韓佩瑛隨口說出來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奚玉帆不禁面上一紅。韓佩瑛看在眼裡,根本莫名其妙,倒是覺得有點奇怪:「咦,這人怎的無端端面紅起來?」

兩父女配合得妙到毫巔,韓佩瑛閃電般的一劍刺出,朱九穆大吼一聲,反手一掌,韓佩瑛早已跳開,掌風劍影之中,只見朱九穆狂衝出去,轉眼之間,他那怒吼之聲已像是從很遠很遠地方傳來一樣,耳鼓還是翁翁作響,但已細不可聞了。

韓大維說:「你試運氣,胸口是不是覺得發悶。」韓佩瑛試了一試,果然如此。

韓佩瑛詫道:「我這病不過得了一年多,難道奚姐姐有能知過去未來的神通么?」

韓佩瑛心想:「原來她早已料到有今日之事,預先偷學了我的獨門功夫。」心裡恨她狡詐,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理睬奚玉瑾。

那兩個老蒼頭說道:「小姐給人家搶去,我們還有什麼面目回去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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