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纖纖素手挑狐目 赫赫兇狠犯虎威

野狐安達急於搶那少女,二活不說,立即動手。只見他摺扇一舉,急如電火,直奔那胖蒼頭頂門的「華蓋穴」敲下,這「華蓋穴」乃人身死穴之一,胖蒼頭大怒,掌護額門,喝道:「好狠的妖狐!來而不往非禮也,還招!」左拳如風搗出。安達招數未曾使老,一個斜身滑步,摺扇又已指到瘦蒼頭右臂的「曲池穴」。胖蒼頭一拳搗了個空,瘦蒼頭的右臂受攻,左掌忙於應敵,招數被安達封住,無法施展,只好閃開。說時遲,那時快,安達反手一指,摺扇挾著一股勁風,又點到了胖蒼頭背心的「志堂穴」,胖蒼頭連忙滑步回身,只聽得「嗤」的一聲,對方的點穴雖然避了過去,長衫的下擺卻已給野狐安達撕破。

徐子嘉道:「總鏢頭莫灰心,勝敗兵家常事,哪一個鏢局保得住沒一次失風,你又並沒有輸給程老狼。」歇了一歇,續道:「不過,今日之事,卻是太過出人意料!」

石沖這一個飛身奪位,完全是以巧降力的打法,刀法一展,程浩的左右中三路,全都在他的刀光籠罩之下,鏢隊的人,轟然喝彩。

程浩大喝道:「我與你拼了!」他比石沖高半個頭,狼牙棒猛打下去,心裡想道:「我拼著受你一刀,也要砸碎你的天靈蓋!」他是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石沖的一刀未必所得中他的要害,他這一棒打下去,卻可以取了石沖的性命。

話猶未了,只見瘦蒼頭一個踉蹌,雙方已是分開,瘦蒼頭立足不穩,跌跌撞撞的退出了六七步之外,方能穩住身形。

石沖怒道:「我怕什麼車輪戰,老狼也好,小狼也好,來吧!」

程挺使的是一對鏈子錘,左錘方被磕過,右錘迅即打到,叫道:「大哥,讓我來收拾這頭肥羊!」石沖怒道:「好,不管你青狼也罷,黃狼也罷,石某就是要剝狼皮!」此時雙方已是展開混戰,有的群毆,有的獨斗,江湖上的單打獨鬥的規矩,無人再加理會。

按說程浩輸了一招,就該認敗,可是他動了野性,卻是不肯服輸,滿面通紅之下,依然又是退而復上,狼牙棒再打過來,怒喝道:「姓石的,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有本事,你把我的首級拿去。」

忽聽得「當」的一聲,石沖的那柄厚背斫山刀給一根煙斗壓住,竟是動彈不得。原來從「白狼」程玉身邊掠過的那個人正是老狼程彪,恰好及時趕到。

野狐安達伸了個懶腰,說道:「我不管誰勝誰負,只想早點完場。這場戲要唱到大軸才有意思。」

「白狼」抱拳一揖,朗聲道:「程玉未學後進,素仰貴局盛名,但求得方家指教。哪一位鏢頭肯來賜招,程某都是感激不盡。」程玉生得眉清目秀,一表斯文,說起話來,又是這樣彬彬有禮,鏢隊的人聽了,無不詫異。心中俱是想道:「怎的這個小老弟卻是和他的哥哥完全兩樣?」

石沖又驚又怒,滿面通紅,用足氣力,把大斫刀抽了出來,說道:「程舵主要來較量,石某敢不捨命奉陪?」為了顧全虎威鏢局的威名,明知不敵,也絕不能丟了鏢局的面子。

程彪眉頭一皺,道:「玉兒,你上去把你的大哥替回來。」原來在程彪的四個兒子之中,「白狼」程玉雖然是他最小的一個兒子,但本領卻比他的三個哥哥都高,是以程彪叫他去接替長兄。

徐子嘉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少寨主接招!」一晃手中槍,槍頭的紅纓顫起了二尺多的圓輪,銀槍紅纓,就似一團紅霞裹著一條白練,向前扎去,好看之極!一招剛出,已是贏得一片喝彩聲。

鏢隊的人嘩然指責:「兒子輸了,老子又來,好不要臉。」「對付咱們一個鏢頭,也要用上了車輪戰,嘿,嘿,這也很好啊,當真是抬舉了咱們了。」

徐子嘉裹好了傷,走到孟霆身邊,說道:「總鏢頭,咱們這支鏢大約可以保住了。奇怪,這兩人的武功如此高強,卻怎的肯屈身做人家的僕人?咱們和他們同行了幾千里路,也真可說是走了眼了!」

徐子嘉起初以為程玉武功即使不錯,年紀畢竟還輕,火候定然未到,時間稍長,總可以找得到他的破綻,哪知連鬥了三十數招,徐子嘉不論招數如何緊,對方仍是能夠應付裕如,教他遞不進槍去。

瘦蒼頭頑強之極,明知不敵,依然擋著騾車,寸步不讓。安達一柄短短的摺扇,倏張倏合,忽上忽下,張開時當作五步行劍使,合起來又可當作點穴的判官筆,當真是變化莫測,迅捷異常。他這柄摺扇比程老狼用的那恨煙管更短小,招數的凌厲則有過之而無不及。鏢隊的人剛才見了程老狼用煙管打穴,已是嘆為絕技,如今看了安達摺扇上的功夫,更是矯舌難下!始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還比一山高,此話當真是半點不假。

此時白狼程玉是衝破了守護騾車的第一道防線,徐子嘉挺槍攔堵,白狼笑道:「你是我手下敗將,何必再戰?」一閃身,黑狼程蘇從他背後搶上,一擺掌中的藤蛇棒,喝道:「給我躺下!」

忽聽得呼呼風響,一個西瓜大小的鐵鎚斜刺打來,石沖橫刀一擋,「當」的一聲,火花四濺。石沖定睛一看,只見來的是個披著黃色狼皮斗篷的漢子,這人是程老狼的第二個兒子,黃狼程挺。

那瘦蒼頭道:「是,小姐,你請安歇。老奴馬上給你趕開這群野狼!」口中說話,手底招數絲毫不緩。白狼程玉立足不穩,給他迫得連連後退。瘦蒼頭陡地喝道:「咄,還不撤劍!」程玉一劍橫封,忽地只覺虎口一麻,那瘦蒼頭橫跨上一步,左手托起他的肘尖,右手五指如鉤,已是抓著他的虎口。

眾人這才知道,不是程老狼要和石沖較量,而是代他的小兒子向石沖挑戰。

鏢隊中有一人挺槍而出,說道:「石大哥,不要中了激將之計,待我來會一會這頭白狼。」這人是虎威鏢局中四大鏢頭之一的徐子嘉,在鏢局中的座位,僅次於石沖,但年輕力強,槍法純熟,人稱「白馬銀槍」,論起真實的功夫,恐怕還在石沖之上。

孟霆心中微凜:「這頭老狼原來也會借力打力的功夫!」雖然心中微凜,卻也並不慌忙,鐵牌往旁一偏,右手的長劍在鐵牌掩護之下已是「唰」的一招攻出。

雙方拼了一招,氣力竟是一般大小,誰也沒有吃虧。程浩碰上對手,殺得性起,一聲大吼,狼牙棒又再橫掃過來。石衝心想:「老狼未出,我可得保留一點氣力。」當下一個盤龍繞步,避招進招,迅速使出「鳳凰奪窩」的招數,身隨刀走,反客為主,一下子就搶了程浩所佔的有利位置,刀鋒以「斜切藕」的式子削出。

張勇道:「總鏢頭,好一點嗎?」孟霆道:「好。你再給我絞一把濕手巾。嗯,那邊打得怎樣了?」張勇道:「你老人家不要掛心,治傷要緊。我有同仁堂的眼藥水。」張勇給孟霆洗抹乾凈,擘開他的眼皮,把藥水滴進去,孟霆感到一片清涼,說道:「這眼藥水很是不錯。」緩緩張開眼睛。原來程老狼的煙葉是混和有辛辣的藥物的,給他噴了一口,若不立時救治,也有眼盲的危險。但卻並非毒煙。

從群盜之中飛身而出的那個人是「老狼」程彪,他見兒子沒有受傷,心上的一塊石頭這才落地。

談笑自如懲惡賊,誰知弱質是英雄。

那小姑娘噗嗤笑道:「又不是對親家,哪有這許多話說?你們不怕膩,我可等得不耐煩呢!」

白狼程玉直奔騾車,虎威鏢局坐第三把交椅的鏢師秦斡喝道:「休得猖狂」,秦斡使的是鎮鐵杖,杖重力沉,朝著白狼的青鋼劍硬砸。

程玉贊了個好字,亮劍出鞘,一捏劍訣,步伐迅疾,劍走輕靈,把徐子嘉的銀槍撥開。跟著抖腕傾身,猛地就是「撥草尋蛇」,斬向徐子嘉的右腿。

鏢隊的人不齒程浩所為,冷嘲熱諷之聲此起波落,有的說道:「好個潑皮無賴,死不要臉!」有的說道:「石大哥,不必和他客氣,剝下他這張狼皮!」

這一瞬間,兩方面的人都是不禁駭然驚呼,鏢隊與群盜之中,各有一人奔出。

群盜虎視眈眈,徐子嘉不禁心中著急,暗自想道:「敵眾我寡,天色一黑,更不好辦。我若是連一頭乳狼也打不過,豈不令鏢隊的人泄氣?」

藤蛇棒軟中帶硬,可作鞭使,能以柔克剛,是一件很難練好的兵器。武功稍差的人決不敢用。徐子嘉是個行家,一見棒到,識得厲害,不敢給它纏上,當下趕緊抽槍,倏翻手腕,用一招「偏花七星」,槍尖上抖起點點寒星,斜刺他的小腹。這一招偏花七星是徐子嘉的得意槍法,可以同時刺敵人七處穴道。程蘇知遇勁敵,一聲「來得好!」急展藤蛇棒,「斜掛單鞭」往外一掛,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宛如繁弦急奏,瞬息之間,徐子嘉的爛銀槍和程蘇的藤蛇棒已是碰擊了七下。徐子嘉這一招「偏花七星」竟然給程蘇在舉手之間破了。

劍光槍影之中,只見程玉疾如鷹隼般的從徐子嘉左肩頭上飛掠過去,程玉拿捏時候妙到毫巔,徐子嘉的連環盤打,竟然連他的鞋底都沒碰上。這一下大出徐子嘉意料之外,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背後金刃劈風之聲,程玉已經到了背後,出劍刺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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