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九三章 卧薪嘗膽

吳王夫差為什麼臨時改變了主意?

忘了?聽了伍子胥的勸告?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勾踐在猜想,做了各種假設。

直到一個月之後,他才知道了原因:吳王三個月前就生了病,而在原定接見他們那一天的早上,病情突然加重。而且,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好。

「要是我能治他的病就好了。」勾踐在馬廄里想,看著眼前的馬,他突然眼前一亮。

勾踐央求看守他們的人,向夫差提出探視的請求。

層層轉達之後,夫差竟然同意了勾踐的請求。

這一天,勾踐來到了夫差的卧室。

「大王玉體欠安,勾踐憂心如焚啊。」勾踐跪在夫差床前,深情地說,還擠出幾滴眼淚。

夫差看了,倒有點感動起來,這麼多大臣,還沒有人做到這一步的。

「難得你來看望我。」夫差有氣無力地說,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怪病,總之治了三個月,就是不好。

勾踐還要說話,突然夫差向內侍說:「拿盆來,大便。」

內侍急忙拿來了盆,兩個內侍扶著夫差起身,下了床,就在床邊解了大便,然後再扶上床去了。

一個小內侍端著便盆就要出去,勾踐急忙說:「且慢,讓我看看,我能看出大王的病來。」

小內侍顯然有點吃驚,不敢擅自作主,去看夫差。

「噢?你能看出來?」夫差也覺得奇怪。

「我從前學過醫。」勾踐說。但他實際上沒有學過醫。

「好,給他看看。」

便盆就放在勾踐的面前,一股糞臭撲鼻而來。勾踐仔細看了看,然後湊近了用鼻子狠狠地嗅了嗅,惡臭,帶著酸味。

換了別人,就該吐出來了。好在勾踐常年在馬廄工作,而且住處也是常年惡臭,此時還能忍受。

下一個步驟,難度更大了。

勾踐皺一皺眉頭,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來。隨後毫不猶豫地用兩個手指伸進了便盆,捏起一塊大便來。

內侍們捏著鼻子,好奇地看著。夫差用胳膊撐起半個身子,也在好奇地看著。

勾踐把那塊大便放在鼻子邊上聞了聞,之後又放在了嘴邊,伸出舌頭舔了。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勾踐竟然嘗了夫差的大便。

勾踐點了點頭,似乎從大便中發覺了什麼。之後他把大便放回了便盆中,又用一個指頭蘸了一些小便,然後放進嘴裡嘬了嘬。

每個人都咽了一口口水,似乎自己也嘗了糞尿。

勾踐強忍住沒有嘔出來,為了這一天,他已經吃過馬糞喝過馬尿了,不過夫差的糞尿顯然比馬的要臭要噁心得多。

勾踐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然後抬起頭來,很真誠地說:「恭喜大王賀喜大王,大王的病已經在好轉了,不出半個月,必然痊癒。」

夫差瞠目結舌,這世上竟然還有人靠嘗糞尿診病的,這醫生不是很辛苦?

「勾踐,你怎麼看出來的?還是,嘗出來的?」夫差問。

「大王,醫者講究的是望聞問切,其實,還有一個嘗字,只不過沒人願意嘗,所以就不提了。我的老師就教過我怎樣嘗,『順谷味、逆時氣者死,順時氣者生。今者臣竊嘗大王之糞,其惡味苦且楚酸。是味也,應春夏之氣。臣以是知之。』」(《吳越春秋》)勾踐說了,糞的味道跟糧食的味道相搭配,如果與時氣一致,那就沒什麼問題;如果跟時氣相反,那就快死了。今天很榮幸嘗了嘗大王的糞便,味道苦而且酸,這個味道,就是春夏的味道。現在正好是二月末。所以啊,大王您就快痊癒了。

「嗯,不錯不錯。」夫差很高興,也很感動,就是親兒子也不會嘗自己的糞啊。

夫差當即下令,給勾踐改善住宿環境,從石屋搬到了一個大套間,有床有被,勾踐兩口子睡裡面,范蠡睡外面。

勾踐回到馬廄就吐了,吐得苦膽綠都出來了。

夫人和范蠡都來問怎麼回事,勾踐說了一遍,夫人哭了,范蠡面色有些凝重起來,他現在對勾踐更有信心,但是,也更擔心了。擔心什麼?

從那之後,勾踐總覺自己有嘴裡有屎尿的味道,直到死都有這種感覺。

從那麼,為什麼勾踐想到了這個法子呢?因為馬啟發了他,養了三年馬,他已經能夠從馬的糞便形態判斷馬的身體狀況。

也不知道是勾踐的嘗糞診法真的很靈,還是命中注定勾踐能夠回國。半個月後,夫差的病如期痊癒了。

夫差高興,在文台設宴,招待大臣們。同時,特邀勾踐和范蠡參加。

伍子胥原本高高興興來赴宴,看見勾踐也在,轉身就走。

「子胥,子胥。」伯嚭叫了兩聲,伍子胥頭也不回,走了。

夫差面無表情,毫不在乎。

「哈哈,子胥這人,大概是覺得這幾個月也沒給大王出上力,心存慚愧,所以走了。唉,自尊心太強了。」伯嚭打個哈哈,找個台階。

「也許是吧。」夫差接話,然後命令開席。

宴席上,夫差高興,給大家講了勾踐的嘗糞診法,大家一陣唏噓。

「太神了,有時間也教教我們,以後也可以為大王診病了。」有幾個大夫覺得這是拍馬屁的好法子,紛紛表態要學。

趁著夫差高興,勾踐和范蠡現場大拍馬屁,無非是祝吳王身體健康,萬壽無疆,人民幸福,祖國富強之類的套話。

當晚,盡歡而散。

第二天,伍子胥去找夫差了。

看見伍子胥,夫差就有些心煩,心說這老東西怎麼這麼討人嫌?

「大王,勾踐不是好人哪,伯嚭就是奸臣哪,你千萬不要聽他們的,千萬不要放勾踐回國啊,大王要迷途知返啊。」伍子胥說得語重心長。

「伍子胥啊,你說你,我病了三個月,你什麼時候來關心過我?什麼時候給我送過好吃的?可是你看看人家勾踐,雖然從前跟我們做對,可是後來全心全意投降我們,美女送過來,寶物送過來,自己親自來當奴僕,這也就算了,我病了,人家用嘗糞診法給我看病,親自嘗我的屎尿,這樣的忠心,你有嗎?你一直勸我殺了他,幸虧沒聽你的,我懷疑你是跟他有什麼私人恩怨。再說了,你總說人家伯嚭怎樣怎樣,可是人家在我面前從來沒說過你的壞話,人跟人的境界咋就差這麼遠呢?你啊,回家涼快去吧。」夫差沒有給伍子胥留情面,一番話,直接將伍子胥趕走了。

夫差決定,立即釋放勾踐。

勾踐走的那一天,吳王夫差親自送出蛇門。

「保重啊,不要背叛我們。」夫差叮囑。

「大王,永生永世,不敢忘記大王的恩德啊。」勾踐動情地說,心說我永遠也忘不了你臭屎的味道。

兩人依依不捨,送別而去。

「唉,好人哪。」夫差感慨,像送走了自己的兄弟。

勾踐登船而去,船到越國境內,看到自己的大好河山,勾踐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背景音樂:故鄉的雲。)

回到故鄉,回到故國,回到自己的大床。

勾踐感慨萬千,萬千感慨匯成兩個字:報仇。

「我要報仇。」勾踐對范蠡說。三年的共同養馬生涯,三年的同室而卧,勾踐對范蠡有一種特別的親近和信任。「告訴我該怎麼辦?」

「很簡單,伍子胥都已經告訴我們了。」范蠡說。

「怎麼,伍子胥告訴你了?」勾踐驚詫,難道伍子胥是我們的卧底?

「不錯,伍子胥說過,我們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就可以滅掉吳國。」

「二十年?太長了吧?」

「不長,從現在開始,大王祈禱夫差不要死得太早吧。」

「那,伍子胥還教給你什麼?」

「吳國伐楚,第一件事就是修建都城。如果我們有堅固的都城,也不至於一場敗仗就要投降。」

「好,你來操辦一切。」

范蠡,現在是越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

特別要提出,這個時候越國淪為吳國的屬國,因此,越國雖然沒有被滅,但是地盤都變成了吳國所封,吳王夫差只封給了越國一百里地。按《國語》,越國此時的地盤為「南至於句無(今浙江諸暨),北至於御兒(今嘉興),東至於鄞(今寧波),西至於姑蔑(今衢縣),廣運百里」。

那麼,原先屬於越國的地盤呢?要麼被吳國奪走,要麼處於三不管狀態:吳國無力管,越國無權管,當地無人管。

以區區百里的地盤,越國這個時候只能繼續裝孫子。

范蠡把越國都城從諸暨搬到了會稽,新都城分內外兩城。內城周長一千一百二十二步,一圓三方。外城故意不筑西北角,象徵臣服吳國,吳軍隨時進入。自然,這是用來忽悠吳國人的。

修建都城僅僅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實施積極的人口政策,也就是春秋越國版的計畫生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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