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八七章 楚國光復

楚國淪陷,楚軍主力被殲滅。那麼,楚國是不是就算是亡國了呢?

沒有。

楚昭王還在,所以,楚國人還有盼頭,楚國人還可以團結在一起。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吳軍佔領郢都之後,沒有繼續向周邊擴張,而是留守郢都,安於淫樂。

而更更重要的是,吳軍十分暴虐。如果說楚國人民此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那麼現在就是朝不保夕。吳軍沒有扮演解放軍的角色,而是扮演了強盜的角色,趕走吳國侵略者成了楚國人民的最大願望。

斗辛對楚昭王說:「大王放心,我們一定能夠重新回到郢都。我聽說吳國人在郢都爭權奪利,很不團結。一支不團結的軍隊是不能遠征的。如今吳國人在楚國內鬥,一定會內亂的,只要內亂,他們就只能回國,絕對安定不了楚國。」

斗辛看得非常清楚。

斗辛看到的,孫武早已經看到。

孫武很清楚,吳王闔閭並沒有遠大志向,同樣沒有遠大的謀略,他只是滿足個人的慾望;夫概的眼中已經沒有任何人,他將是一個危險人物;伍子胥和伯嚭都只是為了報仇,而不會去考慮吳國的利益。

「這不過是一群暴徒,他們躺在楚國人的大床上姦淫楚國人的妻女的時候,大概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正在錯過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吧。」孫武暗自感慨,對眼前的一切都很失望,他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怎樣選擇了。

吳軍的暴行激怒了所有的楚國人,如果說從前囊瓦們的貪污腐敗令他們難以忍受的話,現在吳國人的殘忍和暴虐就讓他們隨時準備奮起反抗了。

一個楚國人,伍子胥的朋友,派人給伍子胥帶了幾句話。此人是誰?申包胥。

「子之報讎,其以甚乎?吾聞之,人眾者勝天,天定亦能破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事之。今至於戮死人,此豈其無天道之極乎?」(《史記》)申包胥嚴厲斥責伍子胥,話的意思是:你如此報仇太過分了,怎麼說楚平王也曾經是你的君主,如今你掘墓鞭屍,還有比你這樣更沒有天道的嗎?

伍子胥怎樣回答?

「為我謝申包胥曰:吾日暮途遠,故倒行而逆施也。」替我謝謝申包胥吧,告訴他,我現在是太陽要落山,可是前面的路還遠,沒辦法,只好往回走了。

日暮途窮,倒行逆施,這兩個成語被伍子胥在一句話里發明了出來。不過,現在多半分開來用。

申包胥並沒有等到伍子胥的回答,因為他要行動。

如果說伍子胥是一個性格男,申包胥也同樣是一個性格男,這也許就是他們成為朋友的原因。

現在,是申包胥實現他當初「你能滅楚,我必復之」諾言的時候了。

申包胥知道,靠自己的力量,甚至靠楚國本身殘存的力量,要驅逐吳國人都是不可能的,到了這個時候,必須藉助外部的力量了。綜觀天下,能夠藉助的力量只有兩個國家。一個是晉國,另一個是秦國。

申包胥是不會去找晉國人的,不錯,晉國人有這樣的實力,但是晉國人靠不住,依靠他們只能有兩種結果,要麼忽悠你,要麼就是引狼入室。

而秦國人不一樣,他們淳樸可信,而且,他們是楚國的親戚,秦國國君秦哀公是楚昭王的親外公。

於是,申包胥上路了,一個人上路了,就像當初伍子胥離開楚國的時候。只不過,伍子胥向東,申包胥向西。

雖然沒有追兵沒有關卡,申包胥的求救之路走得比當年伍子胥的逃亡之路一點也不遜色。《吳越春秋》寫道:「晝馳夜趨,足踵跖劈,裂裳裹膝。」不分白天黑夜地走,腳腫了,腳趾裂了,膝蓋磨得血肉模糊,用衣服裹著。

一路辛苦,申包胥來到了秦國,冒充楚昭王的特使,緊急求見秦哀公。

吳國滅楚國的事情秦國早已經知道,這樣大的事情全世界都早已經知道。所以,廢話就不用說了。

「主公,吳國人就像野豬和毒蛇,他們不是人,他們多次侵犯我們中原國家,楚國最先受害。現在,楚國瀕於滅亡,您外孫楚王流落荒郊野外,特地派我前來求救。吳國這樣的蠻夷是貪得無厭的,如果他們佔領了楚國,下一步就是貴國了。如今主公何不趁吳國人立足未穩,發兵入楚,攻擊吳軍。如果楚國就這樣滅亡的話,那麼楚國就是吳國的了;如果上天有眼,讓楚國留存下來,那麼楚國人民世世代代都會念您的好。主公,行行好吧。」申包胥這一番話,一邊哭一邊說,說服力是有,但是並不是太強。

秦哀公想了想,秦國跟楚國之間其實一向關係一般,再加上吳軍這麼兇悍,秦國出兵會不會惹火上身呢?

「那這樣,你呢,先去賓館休息,讓我們商量商量再答覆你。」秦哀公說著,明顯在推託。

「楚王流離失所,無處安居,我怎麼能貪圖安逸呢?」申包胥看出來秦哀公的意思,不肯走。

不肯走又能怎麼樣呢?

申包胥就在秦廷門口開始哭泣,時而高亢,時而低沉。

於是,在秦廷外面,人們發現一個大漢,此人頭髮蓬亂,衣衫襤褸,面容憔悴,時而哭泣,時而哀嘆。

整個,又是一個「犀利」哥。

想一想伍子胥當年在吳國當犀利哥,再看看如今申包胥在秦國當犀利哥,真是一個比一個犀利啊。

犀利哥在朝廷外面,整整哭了七天。

秦哀公並沒有去管犀利哥,儘管他知道犀利哥就在外面,並且宮裡的宮女們也在談論犀利哥。

秦國駐楚國地下辦事處的線報終於又來了。

根據線報,吳國軍隊四處尋歡作樂,已經沒有士氣可言。同時,楚國殘軍正向隨地集結,準備向吳軍發起反擊。而楚昭王的母親秦國夫人被吳王闔閭姦淫之後,又先後轉手給伍子胥和伯嚭,最終不堪受辱,自殺身亡。

「吳國人,禽獸不如啊。」秦哀公大怒,自己的女兒受到這樣的屈辱,這也是整個秦國的恥辱。

秦哀公知道,現在出兵,已經是時候了。

「來人,請外面那個楚國人進來。」秦哀公下令。

犀利哥再一次見到了秦哀公。

「楚國人,我送你一首詩。」秦哀公清了清嗓子,高聲吟誦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這首詩收於《詩經》,全詩如下: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詩經·秦風·無衣》

這是一首非常著名的詩,描寫的是秦國軍隊準備戰鬥的情形。

秦哀公的詩朗誦完的時候,申包胥已經跪在了地上,緊接著磕了九個響頭。

廢話不用再說。

秦哀公下令,秦軍集結,子蒲、子虎兩人率領五百乘戰車,跟隨申包胥救楚國。

「哭秦庭」成為後來諸多劇種的經典劇目,與「文昭關」遙相呼應。

吳王闔閭在郢都的日子過得很爽,一轉眼冬去春來,再一轉眼,春天過去,夏天到了。

秦楚之間,道路難行,秦軍還在路上。

秦國出兵的消息早已經傳到吳王闔閭這裡,他已經安排了夫概預作防範,雖然夫概很不願意,還是帶著滿營的美女出了郢都。

可是,西線戰事還沒有開始,東線卻傳來了戰爭的消息,吳國本土受到攻擊。

是誰這麼大膽?是哪個國家比吳國還要兇悍?

答案只有一個:越國。

越國趁著吳國國內空虛,竟然出兵攻打吳國本土。

我們來大致看看越國的情況。

越國是夏朝的後裔,說起來,倒跟北狄同宗同源了。

按《吳越春秋》,當年大禹巡行天下,回到大越,登上茅山(今浙江紹興的會稽山)接見四方諸侯,死後就葬在這裡。至夏朝少康的時候,國君擔心大禹香火斷絕,就封自己的庶子于越,稱為「無餘」,越國就這麼來的。

近年有說法認為會稽本來是在泰山附近,商朝時越國的封地也本在古雷澤地區,也就是如今山東菏澤地區。再後來卻在周朝諸侯的排擠下一路南遷,周朝初年遷到今江蘇吳中,到吳王闔閭初年,被吳國排擠,遷到了今浙江紹興,當時叫做會稽。

不管怎麼說,歷經了夏商周,到了這個時候,越國的王叫做允常。

歷史有個規律:不管從前怎麼親,只要是鄰居,最後都要變成仇人。

秦晉之好,現在是仇人了;齊魯之好,現在是仇人了;吳楚之間,那是從來就沒有好過。

吳越之間呢?原本,兩個國家都是小國寡民,地大人少,八竿子打不到一塊,風馬牛不相及的那種。後來,兩個國家都在擴張,尤其是吳國,於是終於有了接觸。四年前,吳國曾經攻打過越國,越國知道不是對手,沒敢還手,不過,梁子結下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