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六四章 晉國人的真面目

公子黨,諸樊的弟弟,不過是庶弟。在所有的兄弟當中,公子黨算是最勇猛的。不僅如此,公子黨還是正兒八經的「海龜」,他曾經前往齊國學習現代戰爭。

公子黨與楚國人交手的次數不算少了,多半是率領「游擊隊」與楚國人打游擊。上次攔擊楚軍,活捉鄧廖,就是他的功勞。在他看來,楚國人膽小怕死,行動遲緩,打仗完全仗著人多。

「嘿嘿,楚國人嘛,繡花枕頭一包草,中看不中用的。這一次,讓他們有來無回。」公子黨說。他根本沒有把楚國人放在眼裡。

吳國人攻城能力一般,畢竟從前沒有攻過,連用什麼工具都沒搞懂,所以攻城多日沒有進展,公子黨正惱火呢。如今楚國援軍來了,雙方可以放開手腳大戰一場了,他非常高興。

吳楚兩軍對陣,這是吳國軍隊有史以來第一次打正規戰。

楚軍陣地一面大旗,旗上一個大字:養。

「養由基?」公子黨脫口而出。養由基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即便是晉國人也對養由基敬畏三分。

「公子,養由基都老掉牙了,怕他幹什麼?」虎兒是吳國的勇士,現在是公子黨的車右。一邊說,一邊指指點點,把養由基指給公子黨看。

公子黨順著虎兒的手指看過去,只見養由基鬍子眉毛都已經白了,確實是老了。

養由基看見對面有人對自己指指點點,猜到了就是公子黨,於是拈弓搭箭,非常吃力地拉開弓,一箭射來,只見那支箭在空中晃晃悠悠,畫出一道並不美麗的弧線,墜落在了公子黨的戰車前。

「哈哈哈哈……」虎兒大笑起來,他覺得很好笑。

公子黨的表情輕鬆了一些,但是他還是有些緊張,畢竟這是自己第一次獨立指揮這樣的戰鬥,手忙腳亂是可以想像的。

「那什麼,鼓掌。」公子黨下令。

「鼓掌?」虎兒沒聽明白,要打仗了,這時候鼓掌幹什麼?給誰鼓掌?難道齊國人衝鋒之前要先鼓掌?

「啊,那什麼,錯了,掌鼓。」原來,公子黨剛才太緊張,下錯令了。

吳軍開始擂鼓,準備衝鋒。

按著規矩,楚軍隨後擂鼓。

吳軍衝鋒了。

公子黨的戰車沖在最前面,吳軍一陣齜牙咧嘴地亂叫,亡命一般衝殺過去。

楚軍看上去有些驚恐,他們並沒有按照常規衝鋒,而是在猶豫了一下之後,掉轉車頭向後逃去。好在後面的步兵逃得更快,楚軍的戰車並沒有衝撞到自己的隊伍。

按照《左傳》的標準寫法,楚軍在「奔」,吳軍在「馳」,一個沒命地跑,一個捨命地追。

公子黨是學過兵法的,他有些擔心狡猾的楚國人會布下埋伏。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有道理的。追了一程,楚軍果然設計了埋伏,埋伏的楚軍讓過了養由基的逃兵,然後截擊吳軍。可是,吳軍勢頭正猛,直接將楚軍的伏兵沖得七零八落。

「哈哈哈哈,楚國人真是不懂兵法,連埋伏也不會。」公子黨笑了,吳軍繼續追擊。

過不多遠,又是一處埋伏,又被吳軍衝散。

現在,公子黨算是徹底看清了楚國人貪生怕死的嘴臉了。吳軍已經不僅是「馳」,而是「賓士」了,隊伍拉得很開,跑得快的跑到了很前面,其餘人遠遠地落後,隊形已經完全不是隊形了。

當「馳」變成了賓士,問題就來了。

楚軍的第三處埋伏終於出現了。

與前兩處不同的是,這一處埋伏並沒有從正面阻擊吳軍,而是從側面攔腰殺來,將原本就已經鬆鬆垮垮的吳軍攔腰截成兩段。更加不同的是,這一隊楚軍由子庚親自率領,十分勇猛,並不遜色於吳軍。

隨後,原先被擊潰的兩路楚軍伏兵從後面殺來,而養由基的隊伍掉轉身來,從前面夾擊吳軍。

這個場景,令人想起城濮大戰中先軫為楚軍布置的口袋陣。

「公子,不要怕。」到了這個時候,虎兒依然不懼怕楚國人。可是,話音剛落,他就看見一支利箭帶著風聲向自己飛來,他來不及躲,只來得及用最後一眼看養由基有些得意的笑,隨後便感到脖子一陣冰涼,栽下了戰車。

戰鬥很快結束,吳軍全軍被殲,公子黨被楚軍活捉。

這一仗,是吳楚交戰以來楚國的第一場大勝,由司馬子庚指揮。

吳軍大敗,整個吳國震動,好在楚軍並沒有乘勝追擊。

吳王諸樊非常害怕,於是找來巫狐庸商量對策。

「大王,我錯了,我單知道要找楚國人報仇了,疏忽了楚國人的實力。」巫狐庸上來先認了錯,倒不是為了求得原諒,而是確實反思了。

「算了,老巫,這不怪你。現在我們大敗,如果楚國人來進攻,形勢就不太妙了。所以我想,我們要向晉國人求援了,請求他們的幫助。」諸樊是真的害怕了,想到了這樣一個主意。

原本,諸樊以為晉國人巫狐庸會支持這個想法,可是,這一次他又想錯了。

「大王,大國都是沒有什麼信用的,他們只會利用別人,不會幫助別人。我看,咱們還是靠自己吧,晉國人靠不住。」出乎意料的是,巫狐庸表示了反對。

「不會吧?他們不是很希望跟我們合作嗎?而且我們一直也在配合他們攻打楚國啊,他們會見死不救?不會,他們是文明人,跟楚國蠻子不同的。」

諸樊終究還是沒有聽巫狐庸的,派人前往晉國通報戰敗以及請求支援。

晉國人很爽快地答應了,並且決定在第二年的春天在宋國的向召開聯合國大會,商討怎樣幫助吳國。

「嘿嘿,看來,組織還是靠得住的。」諸樊很高興。

原本是準備派巫狐庸去參加這次會議的,巫狐庸以痔瘡發作,受不了舟車之苦為由拒絕了。於是,諸樊派自己的弟弟餘祭前往參加聯合國大會。

魯襄公十四年(前559年)春天,也就是晉悼公十四年,這時候,晉國中軍帥和中軍佐是荀偃和范匄。

聯合國大會如期舉行。

餘祭提前一天來到,他有些緊張,因為他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會議,他怕自己會出醜。臨行之前,他跟弟弟季札學了些周禮,但是心裡還是沒有底。

不過讓他略微放心一點的是,晉悼公沒有來,甚至晉國的中軍帥荀偃也沒有來,這次主持會議的是范匄。相應地,各國都是上卿或者公子來參加會議。

其實,這樣的會議規格已經決定了不可能產生什麼有意義的決議。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餘祭是一個職業外交家,他就應當明白,晉國人根本沒有誠意幫助他們。問題是,這裡的所有人都比他職業,每個國家的代表都看出來了,只有餘祭沒有看出來。

餘祭安頓好了之後,范匄派人來請,說是要提前溝通,以便在明天的會議上有的放矢。餘祭非常高興,覺得還是晉國人想得周到。

「范元帥,真是感激不盡啊。」餘祭首先表達了感謝。

「咳,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這是我們華夏人的傳統美德嘛。再說了,我們還是盟主呢。」范匄假惺惺地說。

兩人寒暄之後,開始進入正題,就晉國以什麼方式支援吳國進行了深入探討。最後雙方達成一致,晉國向吳國提供一百乘戰車,並且派出軍事顧問團。同時,晉國在宋國南部駐軍,隨時支援吳國。

「對於晉國無私的幫助,我們沒齒難忘啊。真是血濃於水啊,那什麼,我走了。」餘祭激動得一塌糊塗,說完這些,覺得事情既然都辦好了,可以走了,於是起身告辭。

「哎,慢著慢著。」范匄急忙攔住了,心說這蠻子就是蠻子,親戚幫忙就不要報酬了?再者說了,普天之下,誰跟誰不是親戚啊?這門子親戚算個屁。

餘祭有點激動,他以為范匄要留他吃飯。

「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吧。你也知道,晉國的事情就是荀偃元帥和我說了算,支援吳國呢,也就是我們兩人一句話的事。臨出來的時候荀元帥交代過了,說是聽說吳國有許多寶物,托我帶幾件給他,嘿嘿,不知道公子帶來沒有?」范匄倒挺直爽,也沒有拐彎抹角。

「這?」餘祭一愣,弄來弄去,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啊。「范元帥,還真沒帶,我,我不知道還要帶這個啊。」

「嘿,我們晉國雖然是盟主,也不能無緣無故為別人幹活啊。其他國家都要向我們進貢的,知道不?」范匄的臉色一沉,很不高興地說。

餘祭本來就有點失望,見范匄這麼說,忍不住脫口而出:「元帥,話不能這麼說吧?心勿拉肝浪(吳語,形容忘性大的人)。你們晉國讓我們吳國在東面打擊楚國人,我們就三天兩頭跟楚國人干,什麼時候朝你們要過報酬?如今為了你們,我們被楚國人打敗了,請你們幫忙,你們就要這要那,你,你,你壽頭碼子(吳語,意為不知好歹的人)。」

這一番話,范匄沒有聽太明白,不過猜也能猜出來對方說的不是好話。眼看再這樣下去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