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回 至死始知多罪孽 此生深悔少思量

珊瑚、玳瑁二人是蓬萊魔女最親信的侍女,名為主僕,實如姐妹,尤其珊瑚,更是自小與她作伴,和她一同長大的。故此蓬萊魔女聽得慧寂神尼提起珊瑚,便連忙問道:「她怎麼樣?出了什麼事了?」

蓬萊魔女道:「爹爹想得周到,女兒會謹慎從事的。」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這些需要覓地療傷的人,暫時就住在公孫隱的家中。

黃昏時候,天氣忽然起了變化,雷鳴電閃,來了一場大雷雨。武士敦笑道:「好,這場大雷雨正好沖洗了我心頭的積悶。」柳元宗也笑道:「這場大雷雨真是來得合時。山上的大火可以不致成為災禍了。一場大雨之後,道路泥濘,完顏長之要想調集大軍趕來,也勢將受到阻礙了。」

心念未已,只聽得那中年婦人幽幽地嘆了口氣,那老婆婆道:「小南睡著了沒有?」中年婦人道:「睡著了。」回了一句話,又低頭做她的針線。

柳元宗說道:「不錯,但這樁公案並未了結。」蓬萊魔女道:「什麼事情,爹爹可以告訴我嗎?」

從樹上望進去,只見有一間房子,燈火未滅,窗上隱約現出兩個人影,一個是老婆婆,一個是中年婦人。蓬萊魔女心道:「這個老婆婆想必就是給她家當奶媽的那個老嬤嬤了。村居習慣,一般人都是睡得很早的,怎麼她們過了三更,還未去睡,卻不知柳元甲這老賊在不在這兒?」

到了公孫隱家中之後,柳元宗要替公孫隱再把一把脈。公孫隱道:「不,你還是先救活朱老賊緊要,這廝固然死有餘辜,但卻不能讓他那麼輕易地就死了。」

武士敦這番義正辭嚴的話,對於臨死的朱丹鶴確是一個重大的刺激,勝於用什麼甜言蜜語誘供,更勝於用什麼嚴刑拷打迫供。朱丹鶴瞪著雙眼望了武士敦一會,終於說出一句話:「嘿,嘿,你們都錯了!」

笑傲乾坤笑道:「哎呀,果然跑了!瞧,我把你捉住!」兩人施展輕功,風馳電逐,直跑到山下,笑傲乾坤抓著蓬萊魔女的袖子,蓬萊魔女笑道:「別鬧了,咱們說正經話兒。」

柳元宗道:「當年我也是半身不遂,現在雖然走路還是不大方便,但總是可以走了。對治療半身不遂之症,我多少有點心得。聽說明明大師新近練成了一項無上神功,咱們三個老頭兒聚在一起切磋內功心法,說不定對你的復原可以加快許多,用不著像我這樣久的。咱們可以一年為期,到時候不論你是否已經完全恢複,我都陪你到瑤兒的山寨去,替他們完婚。公孫大哥,這樣辦,你不必再擔心事了吧?」

蓬萊魔女走回屋子,只見公孫隱精神煥發,她父親也是臉有喜容。心想一定是他們三人切磋最上乘的內功心法,已有新的發現。

朱丹鶴看了看眾人相顧駭然的神色,又得意大笑起來,說道:「我們雖是兩次失敗,但卻也不是毫無成績。這幾十年來,丐幫與江湖上的各大幫派都不大往來,日益疏遠,尤其是與綠林中人,更是彼此猜忌,『丐幫綠林,兩不相混!』『丐幫弟子不許與綠林中人有甚私交!』這兩條雖然沒有明文規定,懸為厲禁,但也已經成為丐幫弟子所要奉行的戒律了。你們知道這些主張是誰提出來的嗎?嘿,嘿,就是我,朱丹鶴!是我堅持丐幫應該『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嘿,嘿,爭幫主我雖然是爭不過尚昆陽,但我這些主張,卻說服了多數人同意。尚昆陽在長老會中爭不過我,他不同意,也是無可奈何了!」

笑傲乾坤說道:「清瑤,你有這樣一個好爹爹,我真是羨慕。」蓬萊魔女嫣然一笑,說道:「不也是你爹爹么?」笑傲乾坤心裡甜絲絲的,說道:「瑤妹,真想不到如今咱們成了夫婦,當年我送你紅豆之時,還不敢存此奢望呢。」蓬萊魔女杏臉飛霞,「啐」了一口道:「瞧你得意的樣兒,也不害臊?還未拜堂呢,就說什麼夫妻了?」笑傲乾坤道:「你總是我的人了吧,難道還跑得了?」蓬萊魔女道:「那也不用老是掛在口頭上啊!嗯,你說我跑不了么?我就跑給你看!」

慧寂神尼道:「你這次可以多住幾天了吧?」蓬萊魔女道:「還不一定。不過,大約不會少過三天。」慧寂神尼正想問其所以,只聽得柳元宗已在叫他女兒道:「瑤兒,你師父叫你。」

這番話聽來似是傷感,卻也是策勵自己的意思,柳元宗暗暗歡喜,心想:「只要這老頭兒保持這樣心境,那就更有把握助他早日復原了。」

朱丹鶴混進丐幫,雖然位居長老,地位崇高,但在他來說,總還是覺得「壯志未酬」。既不能作為一幫之主稱雄江湖,又不能作為一個「勝利的英雄」「凱旋迴朝」,故此他在臨死之際吐露真相,這並非是出於懺悔的心情,而是要自誇「功績」,自鳴得意。不料給武士敦一頓義正辭嚴的大罵,登時有如一盆冷水澆頭,令他氣焰頓消,他自以為是「聰明機智」的事績,在別人眼中,卻只是把他當作一條糊塗透頂、助紂為虐的狗奴才。他第一次想到了正義與邪惡的分野,想到了在人生的道路上的大是大非的問題,可是這已經太遲了。

蓬萊魔女道:「我明白了,爹爹上次到固原去,可是為了大義滅親,要去將他除掉?」

笑傲乾坤道:「什麼正經話兒?」蓬萊魔女道:「咱們商量怎麼去捉柳元甲?老實說,我還有點擔心,恐怕咱們未必降服得了他。」笑傲乾坤道:「也還未知道柳元甲是否就一定在固原呢?」蓬萊魔女道:「咱們先作好準備,免得臨時亂了步驟,不好些么?」笑傲乾坤道:「好,我先聽你的。你說。」蓬萊魔女道:「以咱們現在的本領,兩人聯手,要勝過那老賊大約不難,要活捉他只怕還不容易。還有,她的妻子也不知是否幫他,他妻子的武功深淺如何,我們也不知道。爹爹又希望咱們最好不要在他家中動武的。有這幾樁為難之處,咱們此行,恐怕還未必順利呢。」笑傲乾坤道:「那麼依你之見如何?」蓬萊魔女道:「我倒想有一個辦法,你看可不可行?我爹爹當日在固原,是光明正大地登門拜訪的,那是因為他一來尚未知道哪一家人家才是,二來他以大伯的身份,也不好意思偷入弟婦的家。但咱們不同,咱們現在已經知道哪一家人家了,咱們可以在晚上偷偷地去。你設個法兒引柳元甲出來追你,我去和他的妻子說明真相。柳元甲自恃武功,他多半會追你的,而他的妻子要保護兒子,則多半會留在家中。這計畫大約行得通吧?」笑傲乾坤說道:「好,你出的這個主意很好,咱們就是這麼辦吧。至於怎樣引那老賊出來,到時臨機應變。」

慧寂神尼喜道:「原來如此。恭喜恭喜,你們都有了著落了。到了你們大喜之日,我就是破戒為你們喝一杯酒也是不妨。對啦,我還沒有問你,我的弟弟,他與清雲卻去哪兒?」

蓬萊魔女道:「他們到祁連山耶律元宜那兒去了。清雲的三妹清霞是和耶律元宜在一起的。聽說他們的好事亦已近了。」當下將在首陽山會見武林天驕、耶律元宜等人的經過告訴了慧寂神尼,慧寂神尼越聽越是歡喜。

柳元宗道:「這件事我也未能打聽出來,元甲曾是江南的武林盟主,在北方的耳目也很靈通,想來是應該知道的。」

武士敦與雲紫煙最後也走了。蓬萊魔女勸公孫隱道:「師父,你也不宜再留在家中了。」公孫隱茫然道:「我去哪兒?我不想變作你們的累贅。」

不問可知,這婦人口中的「跛足老者」,指的就是蓬萊魔女的父親了。蓬萊魔女心裡一動,她正想知道這個原因,就決定再聽下去,暫不露面。

公孫隱道:「好倒是好。只是清瑤與谷涵的婚事如何?我本來想在家裡替他們舉行盛大的婚禮的,如今卻是不能夠了。咱們躲到明明大師那兒,難道叫他們在和尚廟裡成親么?」

蓬萊魔女面上一紅,說道:「師父,我們並不急於成家。」公孫隱笑道:「你還沒有問過谷涵啊,你不著急,你怎知他也不著急?谷涵,你已經等了她許多年了,倘若再因我的原故,耽擱你們的婚事,我心也有不安。你看,如果——」公孫隱的意思是,如果華谷涵想要成婚,如果不嫌婚禮草率的話,那就多留一日,讓他們成了婚再走。

蓬萊魔女道:「柳元甲可知道妻子在固原的消息?」她因為不願意稱柳元甲做叔叔,故此直呼其名。

說時遲,那時快,屋中的母女二人已是從窗口跳了出來,老婆婆道:「瑛兒回去,你媽雖然年老,這兩個小賊諒還對付得了!」口中說話,人已越過牆頭,發出了一記劈空掌!

這一下不由得他們心中大為駭異,要知道他們躲在樹上,距離老婆婆的那間房子有四五丈之遙,那老婆婆並未推開窗門,指環是穿破窗紗射到樹上的!他們雖然知道這老婆婆是柳元甲的岳母,必定懂得武功,但卻絕對料想不到她有這麼深厚的內力,而暗器的手法又是如此神奇!

那老婆婆道:「瑛兒,你還在傷心么?事情都已經過了十年了。」中年婦人道:「媽,我是知道他的為人的。他這次回來,一定是因為在江南受了挫折,已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這才想到要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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