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回 青竹杖中藏秘密 光明廟裡見奇情

蓬萊魔女早就疑心武士敦之被逐出幫是另有隱情,丐幫中的首腦人物,未必人人同意此事。只可惜龔浩已死,未能夠將他要說的話說完。

蓬萊魔女嘆了口氣,再去察看那四個六袋弟子,更是糟糕,龔浩還有一絲氣息,那四個弟子卻是體冷如冰,早已死了多時了。

蓬萊魔女心裡想道:「龔浩的性命是保不住了,但好壞也得讓他多活片刻。」當下把一顆「小還丹」納入龔浩口中,將他扶了起來,手掌貼在他背脊的「大椎穴」上,默運玄功,一股內力輸送進去。

蓬萊魔女放下了龔浩,過去將那支打狗棒取了出來。打狗棒給岩石擦傷一道裂痕,幸喜尚未破損。

就在竹棒墜地之時,忽聽得「蓬」的一聲,一團火焰隨之而降,登時將那支打狗棒卷在熊熊烈焰中。與此同時,另外一支火箭則在朝著蓬萊魔女射來。

屋頂的兩個丐幫弟子,一個是要殺蓬萊魔女的,另一個則是要救蓬萊魔女的。前者暗器剛打出手,後者便即喝道:「不許傷人!」「叮」的一聲,發出了一顆鐵蓮子將火箭打歪,一溜火光在蓬萊魔女側邊飛過,火星都沒濺著她的衣裳。

龔浩伸出顫抖的手指,吐出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這支打狗棒,請、請你交給武士敦。」他所指的方向,有一支碧綠色竹棒,那是叫化子隨身攜帶,對付惡狗用的,剛才他與金超岳激戰,給金超岳將他的打狗棒擊飛,恰好落在一個岩石縫中。

費儘力氣說出了「武士敦」這三個字,還怕蓬萊魔女聽不清楚,又掙扎著把手指在地上劃字。蓬萊魔女連忙說道:「是尚幫主的關門弟子,最近被你們驅逐出幫的那個武士敦么?我和道他。我和他是好朋友。」

蓬萊魔女只道清雲所說的「大姐」是玉面妖狐赫連清波,是以感到奇怪。

蓬萊魔女道:「好,龔老前輩,你放心去吧,你所託的事情,我一定給你辦到。」

這封信是尚昆陽留作憑證用的,信中首先說明武士敦之混入金國御林軍是奉他之命,其次說明,倘若武士敦真能夠刺殺了完顏亮回來,丐幫幫主之位就該由武士敦繼承。尚昆陽是恐怕到了其時,他自己已經死了,所以留下親筆書信,交給長老保存,作為證明。信中最後還說,即使武士敦不能刺殺完顏亮,他回來之後,也該承認他的功勞,讓他做個九袋弟子。幫中弟子若有懷疑,就由長老在丐幫大會上宣讀這封信。

蓬萊魔女坐定之後,忍不住便問道:「明明大師可在寺中?請你們給我通報一聲,就說是柳元宗的女兒前來拜謁。」

蓬萊魔女連忙加強輸送內力,待得龔浩呼吸的氣息隱約可聞,便問他道:「龔老前輩,你可有什麼事情需要交代?」時間緊迫,蓬萊魔女不能再用空言安慰,只能開門見山地問他了。

過了一會,龔浩身軀微微顫抖,果然慢慢睜開了眼睛。蓬萊魔女說道:「我是柳清瑤,龔老前輩還認得我么?」龔浩緩緩點了點頭,眼光中露出驚喜的神情,表示認得蓬萊魔女。

蓬萊魔女因為明明大師是她的父執尊長,為了表示尊敬,上了陽谷山,便即下馬步行。雪下得正緊,地上已似堆瓊砌玉,天空仍在吐絮飄綿。蓬萊魔女本是北國長大的姑娘,如今從江南回來,重見她所熟悉的雪景,自有一種親切之感,喜悅之情。

蓬萊魔女實在是太疲倦了,一躺下來便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夢中好似有人在她耳邊叫道:「醒來,醒來!」同時手臂上也好似給人打了一下似的。

蓬萊魔女驀然驚醒,忽地嗅到一股異香。蓬萊魔女是個大行家,立即覺察乃是迷香,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想道:「不知是什麼黑道上的下三門人物,暗算竟然算到我的頭上來了。我是綠林盟主,若是當真著了小賊的暗算,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呢。我且先別聲張,倒要看看是什麼人來了。」

蓬萊魔女含下一顆「辟邪丹」,仍然假裝熟睡。過了一會,只聽得有人細聲說話:「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刻了,可以動手了吧?」另一個道:「這魔女的武功十分厲害,還是小心些兒,再待一會的好。」蓬萊魔女聽得出這兩人是躲在屋頂悄悄耳語,說話的聲音比蚊叫還細,不過由於蓬萊魔女內功深湛,聽覺比常人敏銳十倍,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蓬萊魔女又驚又怒,心道:「原來他們還是知道我的來歷的。哼,這就不是普通的小賊了。」心念未已,只聽得屋頂上的一個人又在說道:「不如就乾脆一刀把這魔女殺了,省得多做許多手腳!」

另一個說道:「不行!幫主的命令只是要取回這支打狗棒。」先頭那個人的聲音又道:「其實依我看來,還是喀嚓一刀殺了乾淨,也免得將秘密泄了出去。」他的同伴似乎有點動怒,斥道:「胡說!幫主也不怕泄漏秘密,要你替她擔憂?你知道這魔女是什麼身份?她是北五省的綠林盟主!你要想闖下滔天大禍么?」先頭那人道:「正因為她是綠林盟主,仇人定必不少。咱們是丐幫弟子,誰能疑心是咱們殺了她?」他的同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下毒手,最少有我知道。我就要告發你!你怎可以起這個歹毒的念頭?你心裡還有幫規沒有?」

皚皚的白雪凈化了蓬萊魔女的心境,她忘掉了感傷,陶醉於銀花雪浪的琉璃世界,獨自踏雪前行。

他的同伴道:「打狗棒是咱們丐幫的東西,咱們取回來是名正言順。這魔女即使找上門來,幫主也自有言辭對答。幫主是為了避免與她動武,也不願與她撕破了臉硬討,才要咱們來偷竊的。但卻並不害怕秘密泄露。你懂不懂?」先頭那人說道:「懂了懂了。請你恕我適才無知,亂出主意。你只當我沒說過那些話,幫主面前,切莫提起。」他的同伴笑道:「只要你打消這個念頭,我又何必害你?」

蓬萊魔女弄明白了這兩個人的來歷,不禁大感意外,心裡想道:「原來竟是奉了丐幫新幫主風火龍之命而來的兩個丐幫弟子。論理說,風火龍若是用丐幫幫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向我討回他幫中之物,我倒是很難拒絕。但他使出這種江湖上下三門的手段,卻是令人不齒了。」又想道:「這支打狗棒雖然是他幫中長老之物,卻並非法杖可比。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寶貝,何以風火龍看得如此緊要?好,我偏不交還丐幫,看他們如何取去。」心念未已,只聽得屋頂上那兩個人說道:「是時候了吧?」「好,可以動手了。但還是要小心些兒,切莫驚醒了她!」蓬萊魔女暗地冷笑,只等他們下來。但那兩個人卻沒有下來。只聽得有輕微的聲響,原來是那兩個人揭開瓦片,從屋頂破洞之處,吊下一支漁竿。

這晚有點朦朧的月色,好在蓬萊魔女自小練習暗器,有在暗中視物的本領,只見漁竿一端的釣鉤,在黑暗中閃了一閃,「唰」的一聲,就勾著了她身旁的那支打狗棒。這個下手的丐幫弟子是個慣家,手法當真是快捷無倫,純熟之極。

蓬萊魔女詫道:「我要探聽的事情,你們也都已知道了。」

死因很是清楚,那兇手是怕他同伴告發,就在同伴背後偷偷插上一刀的。蓬萊魔女十分難過,心道:「我早該想到有此一事,一時疏忽,卻叫好人喪了命了。」但從這一件事,也可以推斷得到,設若救她的那個人是武林天驕,則武林天驕此時也早已下了山,走得遠了。否則以他的本領,跟蹤著這兩個丐幫弟子,焉能容許有此事發生?

蓬萊魔女冷笑道:「諒你也傷不了我。」呼的一記劈空掌發出,將屋頂揭去了一大塊,連同那支還帶著火光的蛇焰箭,都給她的掌力從缺口送了出去。不過,蓬萊魔女一來看在丐幫份上,二來對方也有一個心腸好的,是以蓬萊魔女不願玉石俱焚,她聽得出那兩人是躲在屋頂的某一個方位,她的劈空掌卻是朝著另一個方位打去。但儘管如此,那兩個丐幫弟子在屋頂上亦已是立足不穩,慌忙跳了下來,沒命奔逃。

不知不覺雪已止了,滿山銀白,樹上的枯枝也披上新裝,凝結枝頭的雪花砌成各種美麗的圖案,比真花還更好看。蓬萊魔女不覺又想起唐人岑參的詩句:「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詩人的想像多麼美妙神奇,把一場大雪造成的枝頭雪景,比作一夜春風催開的萬樹梨花。當真是令人從冷寂中看到生機,從蕭索里感到春意。

龔浩露出欣悅的神情,接著說道:「這是我師父要我給他的,你、你到首陽山去,找著他,告訴他,有非常、非常、重要……」說到此處,已是不能成聲。蓬萊魔女連忙再輸送內力,問道:「有什麼重要東西?在哪兒?」可是龔浩說了這許多話,已是油盡燈枯,蓬萊魔女的內力也不能給他續命了。他把頭一低,眼皮闔上,已是溘然長逝。

蓬萊魔女提起竹棒檢查,忽然發現一件奇事,原來這支竹棒是中空的,在裂縫處露出一個紙頭,已經有點燒焦了。蓬萊魔女小心翼翼地將紙頭拉了出來,一看,乃是捲成指頭粗細的一卷文書,幸喜只是燒焦了一點紙頭。

蓬萊魔女正要打開來看,就在此時,忽聽得一聲駭人心魄的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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