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回 心事浩茫連廣宇 情懷蕭索覓伊人

到了江陰,正要打聽通判衙門所在,忽見兩騎馬從街道那頭走來,騎在馬背上的是一對年輕男女,男的是軍官服飾,女的是官眷打扮,見了他們,都是「啊呀」一聲,顯出了意外的驚喜,立即下馬,搶來迎接,男的說道:「柳女俠,我們正盼著你呢!」女的則更是親熱地說道:「柳女俠,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原來這一男一女,正是耿照和他的未婚妻秦弄玉。

蓬萊魔女見了他們,也是意外的歡喜,問耿照道:「劉錡不是保舉你去統領你叔父原來那支義軍,要你到采石磯助戰,聽虞允文指揮的么?我在采石磯一直到大破金兵之後,還未見你這支援軍來到,這是怎麼回事?你怎的還留在江陰?」

耿照嘆口氣道:「劉錡的保舉,朝廷只採納了一半。朝旨准我以『參軍』的名義暫掌一軍,但卻不許我帶這支軍隊去增援虞允文。我不願意投閑置散,幾經請求,後來得到主帥劉錡同意,才調到江陰來助辛棄疾駐防。金兵大舉南侵之時,也有小股敵人沿江竄擾,給我們打退了。算是多少為國家出了點力,但比之你們在采石磯的大捷,我們卻是甚為惶愧了。」

蓬萊魔女道:「這都是朝延的處置,不關你的事,你已經盡了你的職份了。可嘆的是小朝廷只求偏安,令多少英雄無用武之地!」

寒暄過後,蓬萊魔女說明來意。耿照道:「我剛好是從辛大哥的衙門出來,他的衙門,轉過這一條街就到了。我帶你們去。」蓬萊魔女道:「你不是另外有事么?」耿照苦笑道:「我現在除了每天督促將士操練幾個時辰之外,就悶得發慌了。」秦弄玉笑道:「他閑著無聊,這幾天正在跟他辛大哥學做詩填詞呢。」

蓬萊魔女道:「飛龍島主如何?」

談笑之間,已到衙前。耿照是熟人,無須通報,便領他們進去。只聽得吟聲琅琅,辛棄疾正在書房朗誦他的新詞。耿照低聲笑道:「辛大哥興緻倒好,咱們且別擾了他的清興。」

只聽得辛棄疾朗吟道:「征埃成陣,行客相逢,都道幻出層樓。指點檐牙高處,浪涌雲浮。今年太平萬里,罷長淮千騎臨秋。憑欄望,有東南佳氣,西北神州。」這首詞正是辛棄疾為此次宋軍的大捷而賦的。大意是說兩淮地區,今年料想不會有兵禍了,地方上也應該可以安心建設了。可是登樓四望,東南雖是一片大好氣象,西北神州卻還未恢複啊!

聽至此處,蓬萊魔女不覺一聲長嘆。辛棄疾大開房門,「啊呀」一聲叫道:「柳女俠,是你來了!怎的還在外頭,請進來坐呀!」

文逸凡笑了一笑,說道:「耿少俠有所不知,公孫前輩只怕是有緊要的事情等著她回去呢!」

蓬萊魔女嘆道:「詞是好詞,可惜當前世局,卻不如將軍所想的那麼美好。只怕就是今年,也未必能如將軍所說的太平萬里呢。」辛棄疾道:「朝廷只思偏安,虞元帥已給召回,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但金主完顏亮亦已被殺,金國目前正在忙於收拾敗局,今年總不至於再來南犯了吧?」

蓬萊魔女道:「外禍暫緩,內憂續長。朝廷怯於對付外敵,卻勇於殘害義軍。剛剛打了一場勝仗,如今又來要『襲匪』了,老百姓哪能夠有好日子過啊?」

辛棄疾駭然道:「我只是聽說朝廷下旨叫李寶所部義軍遣散,這個措施我已經認為不對了,難道他們還要把義軍當匪來襲么,這,我尚未有所聞。柳女俠,你聽到了什麼消息?」

蓬萊魔女道:「我不是耳朵聽來的,是親眼見到的。太湖已被官軍奪了,如今正在重稅盤剝漁民呢。將軍還未知道嗎?」辛棄疾道:「這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吧?前日有一位常州來的朋友談及,他知而不詳。聽他說又似乎是太湖『群盜』的火併。」

到了耿照的住處,蓬萊魔女才有餘暇暢談別後經過,說到珊瑚在采石磯一現之後,終於還是隨慧寂神尼遁跡空門,耿、秦二人都是不禁嗟嘆。

辛棄疾哈哈大笑道:「柳女俠,你也忒小覷我了。王寨主是我素來佩服的豪傑,即使朝廷將他當匪,我也願意與他結交。何況華大俠又是我的知己朋友,朋友有事,理當分憂。東園前輩,請你將事情說個明白,咱們從長計議。」東海龍交了華谷涵那封書信,待辛棄疾看過,這才說道:「我已經知得清楚,這是常州團練使王大信與柳元甲、宗超岱兩股綠林敗類互相勾結,干出來的勾當。」

韓三娘子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柳清瑤,你也接接我的暗器。」一揚手三柄飛刀同時擲來,飛刀是份量較重的暗器,在江上交鋒,比之蓬萊魔女的塵絲,威力當然是大得多了。

東海龍道:「不錯。他表面是個富豪,實際卻是私通金虜,坐地分贓的大盜,如今他的奸謀已給江湖豪傑揭發,他就索性與飛龍島主宗超岱明目張胆地走在一起了。那飛龍島主更是個叛國通敵的敗類。」

東海龍把常州團練使勾結綠林敗類強佔太湖的事情說了之後,辛棄疾蹙眉道:「有此等事,這可真是官匪不分了!」耿照更是氣憤,拍案罵道:「豈有此理!飛龍島主該殺,柳元甲和王大信更該殺!辛大哥,這樁事情,咱們可不能袖手旁觀。」

耿照道:「既是有剛才所說的幾個為難之處,劉錡難道就無顧忌,敢於秉公辦理了么?他雖然比較正直,畢竟是個大官,捨得了那頂烏紗么?」

耿照不知就裡,說道:「我們正想留柳女俠多住幾天呢,文先生,你不給我們留客也罷了,怎麼反勸她走呢?她已經六年不見師父,再多幾天,又有何妨?」

耿照說道:「原來你是記掛著王宇庭何日能夠趕到此地,是么?沐陽離此倒不遠,只不過三四日路程。可是王宇庭要集合他的部下,而大部隊潛來,又必須晚間行動,加上東海龍回去報信的時間,他走得快,算是兩天吧,那麼你若要等王宇庭來到,最少恐怕也得在十天開外了。」

耿照道:「難道就讓那些奸徒得意不成?」

辛棄疾道:「為今之計,只能稟明兩淮制置使劉錡,那王大信是歸他管轄的,咱們揭發他與叛賊勾結之事,讓劉錡處置。」

白修羅兄弟是華谷涵的僕人,但他們兄弟本身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與華谷涵的主僕關係只是名份上的,與一般的主僕關係不同。華谷涵在江南助王宇庭抗金之時,他們兄弟奉華谷涵之命,仍留在江北協助義軍。

雖沒喪命,傷得亦已不輕。韓三娘子在水底把船推開十數丈,到了蓬萊魔女任何暗器打不到的地方,這才像落湯雞般地跳上船來。只見赫清連波已是倒在血泊之中,斷斷續續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耿照道:「而且即使劉錡處罰了王大信,太湖也是不能交回給王寨主的了。」

東海龍道:「我此來只是想聽聽辛將軍的高見,並無勉強辛將軍出兵相助之意,辛將軍同情我們,我們已是感激不盡了。」辛棄疾本來也曾是個任俠少年,與江湖豪俠的氣質頗有相近之處的,但如今為了身份地位不同,卻不能不諸多顧忌。聽了東海龍之言,不由得面上一紅。

耿照道:「一路沒有遇險么?」

雙方約定,由王宇庭到江陰會合,然後向常州秘密進兵。到了常州,雙方再分頭辦事,王宇庭主攻太湖,耿照則擔當拿辦王大信的任務,並制止他所統帶的常州團練私助飛龍島主那一幫人。

耿照道:「我不想當官,以我的性情,這個『參軍』再當下去,也只有闖禍。但在我棄官之前,卻要整治那些貪官一下。這一計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也打出官軍旗號,前往常州,把那王大信拿來問罪。再助王宇庭奪回太湖。事成之後,我棄官而逃,做個江湖遊俠,遂我初願,豈不快哉!」

辛棄疾沉吟道:「這個,只怕、只怕朝廷會治你以擅殺官吏之罪,你棄官潛逃,也免不了要給朝廷緝捕。」

蓬萊魔女怔了一怔,道:「怎麼逃了?我還以為要與他再次交手的呢。他害怕什麼?」

辛棄疾是朝廷命官,顧慮未免多些,苦笑道,「憤激無濟於事,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蓬萊魔女上得岸來,心裡想道:「須得找個人家投宿才行。」偏偏這是個渺無人煙的地方,蓬萊魔女拖著疲乏的腳步,走了許久,還未找著人家。正是:

事情算是商量定妥,東海龍是個江湖豪俠,當下也不再說客氣的套語,站起來便是一個長揖,道:「多謝耿少俠仗義相助,辛將軍的鼎力幫忙,我出來多日,要趕回去稟報王寨主了。」

文逸凡道:「他害怕你父親向他興師問罪,當晚就連夜逃了。當然他對飛龍島主不敢明言,而是騙他,說是去邀請能人的。這消息我是從他的弟子交談之中偷聽來的。千柳庄原來的人如今由他的大弟子宮昭文率領,但宮昭文亦已心驚膽戰,在和他師弟的談話中已透露出要想逃走之意呢。」

秦弄玉道:「柳姐姐,難得你到這兒,這回咱們可以多聚幾日了。反正王宇庭是要到這兒來的,你就留在這兒等他吧。」蓬萊魔女卻不過她的情意,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去沐陽了。請東園前輩代我向王寨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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