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回 虎穴闖來饒膽氣 豹房相會表心情

公孫奇捧了三炷香,心道:「世上的事情真有些出人意表,我本是要殺他的,如今卻給他上香來了。這小子也算運氣,要是他當時喪在我『化血刀』下,今日焉能死得如此風光?清波有個妹妹是跟他的,可惜如今也不知哪裡去了?這個妹妹長得比她姐姐還要標緻,這小子無福消受,我倒怎生想個法兒,把她弄到手才好。」

正自胡思亂想,忽聽得赫連清波尖聲叫道:「妹妹,你——」公孫奇又喜又驚,「原來就在這兒,這可真是天從人願了!」剛要回頭,卻不料就在這一剎那,他足踏的那兩塊方磚突然沉下,裂開了一個窟窿。原來這正是蓬萊魔女臨時所布的「機關」,算準了他們要到靈前上香,預先把磚頭挖松,然後運用內功做了一番手腳,叫他一踏上便即碎成粉末,墜下窟窿。公孫奇本領高強,這個小小的「機關」本來無奈他何,但一來他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金國的軍營遭受暗算,二來也想不到他的師妹會在這兒。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之下,方覺不妙,拔足已遲,半截身子陷入了窟窿之內,與此同時,赫連清波也著了道兒。但因為她是跟在公孫奇後面,——她要表示尊敬丈夫,在「官式」場合,她是「監軍」,公孫奇是她「副使」,當然由她領頭;到了私人場合,她就讓丈夫走在前頭了——公孫奇雙足踏上「機關」,她只是足尖碰著鬆了的磚頭,未曾墜下。她那一聲尖叫,是因為看見她的妹妹清霞突然在她身旁出現的緣故。

公孫奇大吼一聲,三枝香反手甩出,雙足一縱,拔身而起。但蓬萊魔女身法何等矯捷,公孫奇一失足之時,她已在靈幔後如箭射出,拂塵一揮,一根塵尾射中了公孫奇的「愈氣」「環跳」「伏免」三個穴道,前兩個是麻穴,後一個是「殘穴」,可令他筋脈傷殘。

公孫奇武功當真是非同小可,那三枝香從他手中甩出,賽如短箭,蓬萊魔女揮動拂塵打落了兩枝,另一枝香卻射中了在旁邊「陪祭」的吳哥兒,香頭在他手臂上竟插進了幾分,灼傷了他一片皮肉。

蓬萊魔女打落了兩枝香,前撲之勢稍為受阻,就在這一瞬間,公孫奇已經跳出了窟窿。他內功確是深湛之極,三處穴道被蓬萊魔女的獨門暗器射中,居然並未摔倒,也未傷殘。不過兩處麻穴的筋脈也已感到一陣酸麻,急切之間,氣血不能暢通,跳躍不靈,武功也受了影響。

說時遲,那時快,蓬萊魔女已是塵劍兼施,左手拂塵,右手長劍,一齊向公孫奇攻到,拂塵罩著他的身形,長劍霍霍展開,馬上便是一招三式,劍尖刺穴,劍柄撞腰,刃口又削向他的膝蓋。

赫連清霞說得合情合理,不由得完顏亮不信,當下沉吟說道:「只要吳哥兒未有決心背叛,這還易辦。」

掌風激蕩,塵尾飄散,登時把蓬萊魔女的一招「天罡塵式」破了。可是那中指的一彈之力,卻不過把劍尖稍稍彈歪,並未能將蓬萊魔女的長劍打落。

原來公孫奇前日與柳元宗硬拼了一掌,元氣頗為耗損,經過了兩日的調養,雖然並無妨礙,但卻只是恢複了七成功力。他練成了桑家的內功之後,與他本門的內功合而為一,本來勝過了師妹,但也勝不了多少。如今減了三成功力,穴道又受了傷,氣血一時間未能暢通,此消彼長,蓬萊魔女已是反轉來勝過他了。

蓬萊魔女手腕一翻,劍走輕靈,一招未收,次招續發,劍劍不離他的要害穴道;公孫奇要使用毒掌功夫,但蓬萊魔女以拂塵護身,公孫奇此際的功力,只能勉強將她的拂塵盪開,卻打不到她的身上。公孫奇雖有「隔物傳功」的本領,但「隔物傳功」,力量更弱,公孫奇功力已及不上師妹,無法對她造成傷害。

更令他吃驚的是,他已經知道了對手是誰。蓬萊魔女此時還是男子裝束,但她那柔雲劍法與天罡塵式卻是公孫隱的獨門武功,公孫奇當然認得他家傳的功夫,甫一交手,便知道這個「男子」是他師妹了。不由得想道:「師妹既在這兒,他們父女重逢之後,形影不離,她的父親想必也已來了!」當今之世,公孫奇只害怕兩個人,一個是他自己的父親公孫隱,另一個就是蓬萊魔女的父親柳元宗。但他自己的父親,他料想碰上了也未必就會殺他;碰上了柳元宗那就難說了。他接連兩次吃過柳元宗的大虧,對柳元宗更是心懷恐懼。

心裡一慌,招式更亂。蓬萊魔女一招「龍門鼓浪」,唰,唰,唰,連環三劍,公孫奇雙掌封閉不住,意欲跳躍避開,但膝蓋的穴道受傷,筋脈還在酸麻,跳躍不靈,避開了兩劍,逃不過第三劍,這一劍正好又是刺中他的膝蓋,公孫奇再也支撐不住,「卜通」倒地。幸而蓬萊魔女還是手下留情,僅是以劍尖刺了他的穴道。要不然,若是施展殺手的話,這一劍早已穿過了膝蓋,令他殘廢了。

另一邊赫連清霞也已把她的姐姐制服。赫連清霞早已抹去了面上的油彩,露出了本來面目,赫連清波驟然碰上了她的妹妹,也是吃驚不小。赫連清霞曾得過柳元宗的指點,三姐妹中,年紀以她最小,本領則以她最強,赫連清波一著慌,就給她用小擒拿手法扣著了脈門,再也不能動彈了。

赫連清波道:「三妹,你如此胡作非為,不怕招來闔營覆滅之禍么?」赫連清霞冷笑說道:「你以為完顏亮就是安如磐石,可以永遠保你榮華富貴了么?我一門忠義,爹爹是以身殉國的英雄,母親是含辛茹苦撫養我們成人、教導我們以身許國的女傑,我沒有你這樣靦顏事敵的姐姐!遼國的好男兒,也沒有像你這樣貪生怕死的人!」

赫連清波冷笑道:「你可別忘了你的宜哥,他是金國的指揮使,生榮死哀,剛受了皇上的『御祭』的啊!他忠於大金,你卻要煽動他的下屬造反,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你要累他也遭受戮屍之禍么?」

耶律元宜哈哈一笑,露出本來面目,說道:「你看我是何人?我的屍體也早已受戮了。嘿,嘿,完顏亮害不死我,如今我可要去殺他啦!」

赫連清波目瞪口呆,半晌,嘆了口氣,說道:「我一生自負聰明,不料今日卻落入你們的陷阱。罷,罷,你不念姐妹之情,那就把我殺了吧!」

這一邊,赫連清波向她妹妹求情;那一邊,公孫奇知道他師妹的脾氣,求情也沒有用,索性挺起胸脯說道:「好,我死在你的手上,總算值得,勝於讓外人殺了。好,你就用我爹爹教過你的武功來殺我吧!」

蓬萊魔女怒道:「公孫奇,你還知不知道有羞恥二字?我與你同樣學的武功,如今我是義軍盟主,你卻變作了敵人的走狗!虧你還敢提起你的爹爹!」話雖如此,但她念及恩師只有這一個兒子,提起劍來,卻畢竟下不了殺手。

耶律元宜想起那一掌之仇,怒氣勃發,搶了隨從小校的一根皮鞭,照著公孫奇的頭面,狠狠地抽了一頓,罵道:「奸賊,你也有今日!」「卜」的一聲,皮鞭打斷,公孫奇有「護體神功」,並沒重傷,但也給打得面目青腫,頭破血流。

蓬萊魔女道:「請將軍看在我的份上,暫且饒他一命。事情過了,我將他押給他父親發落。」

蓬萊魔女走過去幫忙清霞將她姐姐捆了起來。蓬萊魔女想起她那許多挑撥離間,陷害忠良的事,也忍不住怒氣勃發,斥道:「玉面妖狐,看你如今還能陷害人么?」

赫連清霞嘆了口氣,說道:「論理她該處死,但我媽臨死之時……」說到這裡,眼圈一紅,說不下去。蓬萊魔女知道此事,她母親的遺囑是要她們兩姐妹找回大姐的,赫連清霞說不下去,一半是由於傷心,一半則是不便向蓬萊魔女求情。

蓬萊魔女道:「赫連清波,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悔改的機會。但現在可還不能放你。」說罷叫耶律元宜取來了粗大的鐵鏈將他們兩人縛在柱上,又給他們戴上數十斤重的鐵枷,料公孫奇縱有天大的神通,要掙脫這樣沉重的枷鎖,亦是不能。

耶律元宜叫一眾軍官退下,只留下吳哥兒、蓬萊魔女與赫連清霞三人。蓬萊魔女問道:「武林天驕囚在什麼地方?」赫連清波道:「御營豹房之內。」「何人看守?」「八名金帳武士。」

蓬萊魔女起了疑心,問道:「完顏亮就放心只讓八名武士看守么?是否已把他打成殘廢了?」赫連清波道:「這倒不會,但竺迪羅已給他服下了酥骨散。武林天驕多好的武功也使不出來啦。完顏亮要留下他慢慢折磨。」

蓬萊魔女暗暗叫苦,再問她道:「要怎樣才能探訪他?」赫連清波道:「須得皇上的允准。柳女俠,我勸你打消了救他的念頭吧,你雖然本領非凡,但要救武林天驕,可是千難萬難,只怕還要賠上你一條性命!」赫連清波如此勸說,卻並非出於好心。她知道蓬萊魔女的脾氣,越是困難,越要冒險。故此她用「激將」之計,正是生怕蓬萊魔女不去。心中想道:「她這一去,無異自投羅網,山上有三千御林軍,有完顏長之、竺迪羅等許多好手,這魔女即使有三頭六臂,也是無濟於事,樂得讓她遭殃。」

哪知蓬萊魔女胸中早有成竹,當下冷笑說道:「多謝你的好心了。只要你所說的不是虛言,待我回來便即放你。現在暫且借你的衣裳飾物一用。」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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