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回 豈為私情忘大義 願隨一麾渡長江

輕舟逐浪,乘風疾駛,過不多久,已隱約可以望見對岸了。蓬萊魔女鬆了口氣,心道:「謝天謝地,大約可以平安上岸了。」心念未已,忽覺小舟傾側,似被一股激流卷進了一個喇叭形的港汊。李吉悄聲說道:「不要驚慌,咱們尋覓一個偏僻的地方登岸。」原來他是有意將小船開進這個港汊的。要知金國水師沿岸駐防,越近岸危險越大,李吉、王祥熟悉這裡的水道,知道這港汊狹窄,水流湍急,金國的戰艦開不進來,危險便可大大減少。

完顏長之竹杖一圈,將「驚神指法」使將出來,這是最上乘的點穴功夫,而以杖代指,又比只用手指點穴厲害許多。笑傲乾坤的點穴功夫比他稍遜一籌。只聽得「嗤」的一聲,笑傲乾坤的衣裳穿了一個小洞。

完顏長之哈哈笑道:「你要殺我,最少還得再練十年!」話猶未了,笑傲乾坤已是倏的移形換位,摺扇如刀,欺身直進,朝著他的手腕,閃電般的就橫削下來!

原來笑傲乾坤在點穴這門功夫上雖是技遜一籌,但他的內功造詣,卻比完顏長之較為深厚,完顏長之竹杖戳破他的衣裳,卻未能將他點倒。他閉了穴道,默運玄功,硬接了完顏長之一杖,杖尖雖是觸及他的身體,不過是隱隱作疼而已,並無大礙。

韓三娘子那隻小船雖是緊緊跟在他們後面,但也有十數丈之遙。夜色如墨,蘆草又密,蓬萊魔女縱有極高明的暗器功夫,也是無可奈何。

完顏長之識得厲害,焉能給他削中?身形不變,陡然間已是向後滑出數步,揮袖一拂,一股勁風向他捲來,要把他的摺扇卷出手去。而且在百忙中還橫揮竹杖,架開了武林天驕的玉簫。

笑傲乾坤摺扇張開,迎風一撥,恰恰抵消了對方那股真力,兩股勁風相撞,化成了一根風柱,方圓數丈之內,砂飛石走,塵上彌空,就似碰上了龍捲風一般。

小船鑽進了蘆草叢中,船身也漸漸穩定了。夜色如墨,但岸上那連綿不斷的篷帳,黑壓壓的如一大片叢林,還是可以看見。李吉嘆了口氣,小聲說道:「還有一盞茶的時光就可以上岸上,今晚渡江,總算是有驚無險。」

完顏長之武功也確是高強,在兩大高手的夾攻之下,居然能夠脫出身來。只見他竹杖一帶,使了個「黏」字勁,把武林天驕的玉簫引過一邊。武林天驕氣力不加,玉簫幾乎把持不定。笑傲乾坤揮扇削去,完顏長之竹杖一豎,帶著武林天驕的玉簫,與笑傲乾坤的摺扇碰個正著,借力打力,迫得笑傲乾坤向側面移開了一步,武林天驕大怒,玉簫擺脫了對方沾黏之力,「嗚」的一口罡氣吹了出來,完顏長之悶哼一聲,稍稍受了一點內傷,但已是一個鷂子翻身,身子騰空,縱出了數丈開外!

號角嗚嗚聲響,劃破了江面的寂靜。但也只是吹了兩下,只聽得「蓬」的一聲,江心突然湧起巨浪,那號角聲也頓然靜止了。原來是柳元宗聽聲辨向,以絕頂神功,向韓三娘子那隻小船發出了一記劈空掌!

武林天驕收了玉簫,道:「多謝華兄拔刀相助。」他見笑傲乾坤乃是與鐵筆書生作伴,卻不見蓬萊魔女同行,心中疑慮重重,卻又不便一見面便開口動問。

這晚天公作美,是一個阻霾遍布的天氣,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對尋常的舟子來說,這是一個最壞的天氣,決不能冒險開船的。但對他們來說,卻是一個最適宜偷渡的天氣。

武林天驕怔了一怔,說道:「華兄既然明白了那是奸人播弄,過去的事,那就不用再提了。華兄可是從飛龍島回來?大夥們都平安吧?」

笑傲乾坤淡淡說道:「你是記掛著柳清瑤吧?你等著和她相見吧,恕我失陪了!」

武林天驕忙道:「華兄,且慢,我有話說。」但急切之間,卻又不知如何啟口。

笑傲乾坤縱聲笑道:「檀公子,你無須再說,這一局棋我已自甘推枰斂手,向你認輸,你還不心滿意足嗎?」

避他鷹犬追蹤急,卻到龍潭虎穴來。

武林天驕詫道:「這,這是什麼話?」話猶未了,笑傲乾坤已是說道:「你的話等著向你的心上人說吧!」一聲長笑,身形疾起,已是如箭下山!文逸凡叫道:「華兄,華兄!你們鬧的是怎麼一回事?」笑傲乾坤頭也不回,只聽得他朗聲吟道:「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斑馬鳴。」吟聲漸遠漸寂。文逸凡雖未完全明白,卻也知道是為了蓬萊魔女,三人之間的情孽糾纏。這是天下最難解開的糾纏,他一個局外人又幫得了什麼忙?文逸凡只好嘆一口氣,飛快地追趕笑傲乾坤。

柳元宗道:「這計策很好,瑤兒,為父的和你一同渡江!」蓬萊魔女本不願連累鋒鏑餘生的老父,再與她同冒這樣大的危險,但想到這次渡江關係太大,而父親又下了決心,她也就不再反對了。

武林天驕一片茫然,心中想道:「華谷涵說我託人給他傳話,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有誰惡作劇,故意挑撥是非了?但聽那華谷涵的言語,雖是滿腹牢騷,卻也似誠心向我認錯?這麼看來,那冒名傳話的人,又似乎不是存有壞心,要播弄他與我不和了?」武林天驕想來想去,就是想不到是他姐姐。而他的姐姐,也確實沒有挑撥是非,只是利用笑傲乾坤的「傲氣」,把真相說明,令他自覺羞慚,退出情場的。

武林天驕難過了一會,心道:「我自問於心無愧,華谷涵不肯諒解,那也是無可如何!嗯,我見柳清瑤呢還是不見?要是她真的是喜歡我,我,我又何必理會旁人?」心亂如麻,就想下山,忽地臉上發燒,心中想道:「檀羽沖啊檀羽沖,你曾經親口向華谷涵許下允諾,甘願讓他的。如今也不知他是因何離開蓬萊魔女,真相未明,你就乘虛而入,這豈是大丈夫所為?嗯,即使他們之間有甚麼誤會,他們畢竟志同道合,又都是漢人。唉,誰叫我不是漢人!」想至此處,只覺悲從中來,難以斷絕,取出玉簫,把滿腔的抑鬱牢騷從簫聲發泄。

山中黑影幢幢,柳元宗內功深厚,目力異乎常人,定睛看去,只見每隔十來步遠,便有兩個全身披甲的衛兵並立站崗。柳元宗心頭微凜,心裡想道:「這裡崗哨如此之密,難道是主帥的營帳所在?」但既來之則安之,說什麼也只好闖過去。

簫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是感慨也是自傷,蓬萊魔女心頭一震,她聽得出武林天驕吹的正是他們初次相遇之時,他為她所奏的那支曲子,用李商隱的一首詩所譜的曲子:「凄涼寶劍篇,羈泊欲窮年。黃葉仍風雨,高樓自管弦。新知遭薄俗,舊好隔良緣。心斷新豐酒,消愁又幾千?」

虞允文交待這兩人之後,命他們退下,對蓬萊魔女說道:「這兩個人忠心耿耿,你可以放心。你渡江之後,趕緊把各路義軍聯結起來。金寇聲言是要到江南來過中秋,說不定在這幾日就要大舉進攻。但我自信可以守得住長江,決不至在中秋之前讓他們得逞。我計畫在八月十四反攻,已約好了李寶在山東海面策應,希望你們北岸的義軍,也在同一天發動,擾亂敵人後方,和我們配合。」蓬萊魔女心想,明晚若是偷渡成功,還有三天工夫,時間是倉促了些,但無論如何,也得做到。當下說道:「將軍放心,我只要不死,一定遵令而為。」虞允文道:「好,祝你今晚一帆風順,平安渡江。你們現在可以走了,先到渡江的地點準備,一切有王祥、李吉給你們安排。」

柳元宗已是看透女兒的心事,知道女兒在聽到簫聲之後,若然不見,一見武林天驕,心中定是不安,儘管她不一定就是屬意武林天驕,但總是有著一份深厚的友情。不過,他在話語之中,卻也非常含蓄地提醒女兒,不要為情所累,仍然是稍稍偏袒笑傲乾坤的。

蓬萊魔女本是七竅玲瓏,但此時她心亂如麻,卻沒有領悟她父親話中的深意,一聽父親說得有理,立即便道:「爹爹既是要去見他,女兒自當陪同前往。」心想:「不錯,無論如何,武林天驕總是個好朋友,我也未曾許配與笑傲乾坤,何須避嫌!」

蓬萊魔女聽了明珠的稟報,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翼飛過長江,當下說道:「我放心不下的正是這件事情,既然如此,明日我就過江,請虞將軍撥一條小船給我。」

簫聲飄散山巔水涯,兀自餘音裊裊。待得柳元宗父女趕上那座山峰,卻只見空林寂寂,四野茫茫。武林天驕人影已杳。

原來武林天驕站在山上,從高處望下來,他看見蓬萊魔女,蓬萊魔女卻沒看見他。他看蓬萊魔女果然是無恙歸來,心頭大石放下。他本來只是想遠遠地看一看蓬萊魔女的,如今目的已達,心滿意足,便悄悄地溜走了。

山高林密,以武林天驕的輕功,地上也沒留半個足印,不知他走向何方?

蓬萊魔女連忙問道:「什麼困難?」明珠說道:「各路義軍首領倒是忠勇奮戰,決意要在金寇後方干他一場。可是這些首領,你也知道他們都是草莽英豪。比不上官軍的紀律,玳瑁姐姐雖然代攝你的盟主職權,可是,可是……」

文逸凡大喝一聲,雙筆飛出。完顏長之人在半空,使不出氣力,只能運用上乘武學中的「卸」字訣,竹杖輕輕一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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