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回 不覺坐行皆夢夢 無端啼笑盡非非

眾人隨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海上點點帆影,漸漸豁然顯露,竟是一大隊船隻,乘風破浪而來。王宇庭道:「難道他們想來個水陸夾攻?」華谷涵說道:「未必是飛龍島的船隻。他們將停泊港灣的船隻都開出去,用意就是困斃咱們。他們自以為勝算在操,何須再出此下策,不怕咱們搶他的船嗎?」王宇庭道:「但看來又不似是官軍的船。在金寇即將渡江之際,朝廷的長江水師全力防禦敵人還怕不夠,怎會撥出船隊到這兒來?」

議論未定,那一大隊戰船已經迫近海岸,有五六十隻之多,其中有十幾隻還是太湖各家寨主來時所乘的座船。王宇庭怒道:「這一定是飛龍島的賊子所為,擄了咱們的船隻,如今又開回來攻打咱們了。」

樊通那日在長江被金國水師所擒,只因貪生怕死,一念之差,變節投敵,其實也是內疚於心。如今聽了李寶一番言語,不由得愧悔交並,神色沮喪,竟是說不出話來。

話猶未了,船隊已經靠岸,只見當中那隻大船,突然又扯起了一個長江水師的旗號,罩在翻江虎的旗幟之上。船頭站著一個戎裝佩刀的軍官,正是翻江虎李寶。蓬萊魔女與耿照都曾在長江上見過他的,認得確實是他。

她是知道笑傲乾坤何以沒有對她細說根由的緣故的。起初他誤會自己包庇師兄公孫奇,後來則完全是為了武林天驕的緣故,他以為武林天驕已獲得了她的心。但這些曲折複雜的恩恩怨怨、兒女私情,即使是在老父面前,她也不便和盤托出。

李寶不帶隨從,便跳上岸來與群雄相見,說道:「柳女俠也在這兒,我的心跡想來柳女俠是知道的了。俺李寶昔日是長江水寇,如今是虞將軍麾下的裨將。虞將軍早已料定有今日之事,密令李寶前來接應。請恕來遲了!」

原來李寶那次在長江碰上虞允文的水師,本來難逃覆敗,虞允文卻不損他們一條船,不傷他們一個人,向他們曉諭了共抗金寇的大義,就把他們全都釋放了回去。李寶深受感動,後來就與虞允文暗通款曲,終於棄暗投明,接受了虞允文的收編。這次他奉了密令前來,一路上仍然打著翻江虎的旗號。他本來是樊通的合股兄弟,飛龍島之會,他也接有請帖的,所以船隊浩蕩而來,並沒受到攔阻。

到了飛龍島的海域十里之內,兩方的船隊方才碰上。李寶出其不意地發動攻擊,一舉擊潰了飛龍島的船隊,將各家寨主被動的船隻也搶了回來,及時趕到。

飛龍島主定下周密的計畫,本以為可以一網打盡,哪知半路里突然殺出個李寶,接應群雄,不由得咆哮如雷,戟指大罵。樊通道:「且待我勸一勸他。」站上一塊高聳的石頭,揚聲道:「二弟,你我合夥了十多年,江湖上講的是義氣為先,你怎可吃裡扒外,反助外人。這——」飛龍島主沉不住氣,接過話來就罵:「這、這不是賣友求榮么?」

李寶朗聲答道:「你說我賣友求榮,我說你才是賣國求榮!大哥,你我也曾在長江上抗過金兵,說到『義』字,應以大義為先!你本是一條好漢,如今與這班賣國奸徒同流合污,有何面目以對天下英雄?樊大哥,請你再思三思,回頭未晚!」

柳元宗道:「我笑你們年輕人都是一樣臉皮嫩薄。我把你的生辰八字交給谷涵,本來是要他親自去送給你的,他卻派僕人送去。據你所言,後來你們也曾見了幾次面,他都沒有和你細說根由。他是個聰明人,難道不能領會我的用意?不知是故作糊塗還是為了害羞?不過你也說得對。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暫且擱下,待這場戰事過了,再提婚事也好。」

蓬萊魔女道:「王寨主,你看那一面旗。」只見當中一隻大船越眾而出,船上張著一面大旗,用金線綉出一頭猛虎,迎風招展,十分搶眼。王宇庭道:「這是翻江虎李寶的旗幟。翻江虎,李寶與鬧海蛟樊通乃是長江上合股的水寇,同是一丘之貉。好,只怕他不來,他來了,咱們即使搶不到船隻,好壞也殺他幾個解恨。」

珊瑚道:「小姐,我正想告訴你。我這師父法名慧寂,但她俗家身份卻是武林天驕的姐姐。」

「於是他說出他師父生前渴望欲與我一見的心愿,末了他說他要為師父了卻心愿,願意把剩下的十四張圖解與『指元篇』下篇都贈給我。

眾人匆匆忙忙上船之後,薩老大道:「侄女,你那師父呢?」原來那中年尼姑並沒有與珊瑚同上這一條船。

秦弄玉自從見了珊瑚之後,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與她敘話,珊瑚見了她們二人,也是心神恍惚,一片茫然。所以那中年尼姑是什麼時候離開她們的,她也毫未發覺。這時聽了薩老大問她,方始瞿然一驚,游目四顧,果然不見了師父。

耿照猜得不錯,蓬萊魔女此時正是與老父靜室私談。李寶早已知道了他們父女是劫後重逢,特別給他們父女安排了一間船樓上的房間,讓他們歇息。

「那穴道銅人的圖解共有二十七張,陳摶的內功心法『指元篇』也分為上下兩篇。我只到手了穴道銅人的十三張圖解和『指元篇』的上篇。

「他並沒有給我點倒,可是也已半邊身子酥麻,好一會才能復原。但這一下我也泄了底子。我使的點穴功夫是從穴道銅人的圖解來的,他立即便知道了我的身份。

他們上的這條船是李寶的座船,也是全隊船隻中最大的一條船,上中下有三層之多。秦弄玉嘆了口氣說道:「珊瑚姐姐為你削髮為尼,我心裡難過得很,只覺對不住她。」耿照說道:「事難兩全,這樣也好。你我成婚之後,再勸她還俗。」秦弄玉面上一紅,黯然說道:「我也想過無數次了,姻緣之事,再讓給別人也是讓不來的。也只好如此了。咱們找柳女俠去。」耿照笑道:「他們父女相逢,定有許多話說。咱們也不必忙著去打擾她。」

珊瑚嘆口氣道:「小姐,你爹爹是因為還有你這個女兒,自該還俗重聚天倫之樂。我在世上已無一個親人,我是決心不還俗的了。」

這一隊船隻都已開拔,珊瑚不知那中年尼姑上的是哪一條船,要找也無從找起。同時她也不願多與秦、耿二人同在一起,自招傷感,於是便和薩老大走開。

柳元宗想起痛心的往事,眼中含淚,說道:「這些事情我本來不願提起,但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應該讓你知道咱們的國讎家恨,也讓你知道你媽是怎樣死的。

「元甲說得不錯,當時我拖妻帶女,一路不斷有金寇追蹤。但他卻漏說了一人,當時一同走難的,還有他自己。」

柳元宗笑道:「谷涵可並不是外人。他的父親華紫桐是我的好朋友,當年金國的韃子皇帝用威脅利誘的手段,網羅天下的武學名家、杏林國手幫他研究那穴道銅人和陳摶的武學秘笈。我和他就是抱著同一目的,要想把穴道銅人的圖解與《指元篇》盜回來,因而應了韃子皇帝之聘混入金宮的。

蓬萊魔女粉臉泛起一片紅暈,說道:「這是為了一個誤會。」柳元宗「哦」了一聲道:「什麼誤會?」蓬萊魔女道:「古月庵的古月禪師被人暗殺,是給人用閉氣斷脈的功夫致他於死的,華谷涵懷疑這個人是檀羽沖。那晚華谷涵夜探魏良臣的太師府,又發現一個很似檀羽沖的人從太師府出來,因此越發懷疑他了。」當下將那一晚所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父親。只是隱瞞了他們二人都曾向自己表示過愛意,因而在當晚的言語之中,也都是雙方隱含妒意的事情。蓬萊魔女心中明白,這才是他們兩人之間最大的誤會,他們都以為自己愛上了另一個人。

蓬萊魔女道:「她姐弟手足情深,定然是不肯依從的了?」

「他是知道我平素倔強的脾氣的,聽我說出了這麼喪氣的話,立即知道了我已是傷得很重。當下突然反臉,一手抓著你的母親,說道:『哥,不是做兄弟的不照顧你,我可不願跟你們一同送命!逃生的機會微乎其微,與其三人都死,不如走出一人,日後還會有給你們報仇的機會。哥,你們留在這裡吧,把那穴道銅人圖解與《指元篇》給我。』

蓬萊魔女道:「怎的束手就擒?這樣的丈夫,不要也罷。」

「我呆了半天,知道他已是無可挽回了,我心中難過之極,只好說道:『也罷,你說得不錯,我逃生的機會微乎其微,與其這兩件武功秘笈給敵人再搶回去,不如現在就給了你。但願你學成絕世武功之後,可要用來對付敵人。』

蓬萊魔女道:「這卻為何?」柳元宗道:「他躲在金宮中苦研穴道銅人的圖解與指元篇的內功心法。他是御林軍的統領,當年網羅天下武學名家,研究這兩大武學秘笈之事,就是由他主持的。我們每個人分得的都是割裂的斷簡零篇,只有他抄有全份副本。他現在重出江湖,來到江南,想必是自以為已學成了,所以再出來為本國效力。」

蓬萊魔女輕輕拉著她的手,說道:「妹子,你為了解除煩惱,暫且削了頭髮也好。我爹爹也是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和尚,如今方始還俗的。」

救群雄脫險緊要,李寶無暇傷感,便與眾人上了船。蓬萊魔女父女與耿照、泰弄玉、珊瑚、薩老大等人,同上了李寶的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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