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回 應有豪情消芥蒂 又來佞仆進奸言

倘若孟釗單單憑著這個玉釧,桑青虹還未必會相信他,因為他是公孫奇的心腹,也可能是公孫奇交與他的;但如今孟釗是拿了這個玉釧來指證公孫奇是殺人兇手的,公孫奇絕不會差他來指證自己!因此儘管桑青虹初時對孟釗極是懷疑,到了此時,卻不能不相信了他的說話。她哪裡知道,公孫奇殺妻的事實是真,但孟釗的說話卻仍然是假。這玉釧是桑白虹在氣憤之下,摔出窗外,給孟釗拾獲的。

桑青虹似喜似嗔,看了孟釗一眼說道:「多謝你對我兩姐妹忠心耿耿,有一些話本來不是你應該說的,我也不怪責你了,以後不可再說。」孟釗道:「奴才知道。奴才不過是表明心跡而已。」

桑青虹說道:「孟大哥,你冒了性命之危,給我桑家盜回了秘笈,大恩大德,請受我一拜。」孟釗裝模作樣地叫道:「這、這、這豈不折殺了小人了?」還禮之後,說道:「桑姑娘,你得回這毒功秘笈,想來咱們是可以無須藉助外人之力,便可報仇了?」桑青虹遲疑片刻,說道:「我爹爹曾有遺命,嚴禁我們姐妹練這兩大毒功。唉,但事到如今,我要給姐姐報仇,也只得、只得……」原來桑青虹之所以遲疑,還不僅是為了她父親的遺命,而是因為練這兩大毒功太過危險,她雖然識得桑家的內功心法,心裡也著實害怕。怕自己功力未到,稍一不慎,便要反遭其害。

孟釗接著說道:「主母將她遭受主人,不,遭受那賊子毒手之事告訴了我,囑咐我兩件事情,要我牢牢記著轉告你的。」桑青虹道:「哪兩件事情?」孟釗道:「一是給她報仇,二是要你當心,不可上了蓬萊魔女之當!」桑青虹道:「哦,姐姐怕我上當?蓬萊魔女有什麼可疑之處給她看破了?」孟釗道:「據主母說,蓬萊魔女見了她之後,就聲言給她報仇,但卻要向她索取你們桑家的武功秘笈。」

蓬萊魔女替耿照把了把脈,臉上露出大惑不解的神氣,疊聲道:「奇怪,奇怪,真是奇怪!」耿照才真正是覺得奇怪,他吃了一驚,連忙問道:「柳女俠,我的脈象有何奇怪?我自己可並沒覺得受了傷呀!」他還以為蓬萊魔女是發現他受了稀奇古怪的暗傷。

孟釗早已打好腹稿,當下說道:「這事還得拉遠一點來說。不錯,你姐姐並非蓬萊魔女所殺,但卻也不是與蓬萊魔女毫無關係。你的姐夫與蓬萊魔女是師兄妹,他表面和妻子十分恩愛,其實心中暗戀的卻是這個師妹。二小姐,這你可想不到吧?」

孟釗道:「你說的這個人,想必是蓬萊魔女了?」桑青虹道:「不錯。我聽到的是:我姐姐臨終之際,只有蓬萊魔女在她身邊。」其實還有桑家那四個老僕當時也是在場的,但剛才因為蓬萊魔女無暇與桑青虹細說,是以桑青虹未曾知道,便以為只有蓬萊魔女一人。

孟釗接著說道:「主母言道,她、她與那賊子已是恩斷義絕,這個玉釧,她是絕不願再戴著它,讓它陪同入土了。因此,她把玉釧除了下來,一來是不願睹物傷情,二來也好拿與我給你作個信物。你看這玉釧上還有你姐姐的血漬!」

桑青虹對這消息並不感到突兀,但因為孟釗是她姐夫的心腹,這消息從孟釗口中說出,桑青虹卻不能不感到驚奇,臉上露出一片惶惑的神色。

桑青虹道:「你這次對我桑家立有大功,你本來是我姐夫的記室,亦非一般僕人可比,以後可不必再自稱奴才了。你年紀比我大,我應該叫你一聲孟大哥。咱們彼此以平輩之禮相待。」孟釗大喜,卻仍然作出惶恐的神氣說道:「這不是折殺了小的么?奴才不敢!」桑青虹道:「孟大哥,你再客氣,那就是與我見外了。改過稱呼,我還有話要問你呢。」孟釗垂手說道:「是。桑、桑姑娘。」

兩人腳程迅疾,不多一會,已回到原來的地方,蓬萊魔女道:「桑家的四個老僕如今在我的山寨里安身,我打算助她將來恢複桑家堡的基業。」但桑青虹已經不在那兒,想必是進屋去了,但見那間房子大門緊閉,蓬萊魔女便叫耿照上去拍門。

桑青虹杏臉飛霞,有幾分著惱,但也有幾分歡喜,要知她剛剛受了耿照的冷淡,正在感到羞辱,心中也正是對耿照由愛生恨,失意非常的時候。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個男子,將她視作天人,對她傾慕備至,雖說這人是個下人,但卻也多少滿足了她的自尊。何況孟釗出身也並不低微,他是名武師之後,還曾經是珊瑚的情人,而珊瑚正是桑青虹當作情敵的。少女的心理就是這樣奇妙,桑青虹本是對孟釗殊無好感,但他來得正是時候,話又說得恰到好處,桑青虹聽了,反而對他起了憐憫之情,同時又為珊瑚的舊情人對她如此傾倒而驕傲,因此儘管她還是不愛孟釗,但對他已是改了觀感,不似從前那樣討厭他了。

一計不成生二計,可憐孤女總難逃。

桑青虹到哪裡去了呢?這兒需要交代一下。

且說蓬萊魔女離開桑青虹之後,桑青虹悵悵惘惘,回到房中,思如潮湧,蓬萊魔女揭破她姐姐被害真相,這事太過出她意外,她還不能完全相信,心道:「我不能聽她片面之辭。我必須找著一個桑家堡的舊人,才能加以證實。」她正在這樣想的時候,恰巧就有一個桑家堡的舊人來了。

孟釗連忙說道:「主母就是怕你不信,她有一件信物給我,請你過目。」說罷拿出了一隻玉釧,這是公孫奇給他妻子的聘禮之一,桑白虹經常戴著的,桑青虹自然認得,當下接了過來,問道:「我姐姐是在什麼情形之下給你的,她和你又說些什麼?」

她話猶未了,孟釗忽地「撲通」跪倒,桑青虹嚇了一跳,連忙將他扶起,說道:「孟大哥,你這是幹嘛?」孟釗道:「二小姐,我對你是一片忠心,不知你可肯把我當作自己人一樣?」桑青虹道:「你如此苦心為了我們姐妹,我對你當然是推心置腹,絕無見外之意!」孟釗道:「只要二小姐相信小人,小人也就不避嫌疑,大膽說了!」正是:

桑青虹又驚又喜,連忙問道:「這毒功秘笈,你從何處得來?」孟釗道:「主母曾向我提及這毒功秘笈,說是已給公孫奇搶去,但他不知桑家的內功心法,最多不過練得五六成功夫,但這五六成功夫已足以稱霸武林,無人能敵了。所以若要制他,除非是桑家的人也練這毒功秘笈,練到十成功夫,那麼以毒制毒,便可以制他死命。我知道了這件事情,便偽裝仍是忠心於主人,跟隨公孫奇這賊子。」桑青虹道:「哦,你是從公孫奇那裡偷來的?」孟釗道:「幸虧這賊子對我毫不起疑,終於給我得手。」這一番話說得令桑青虹半信半疑,但是孟釗本來是公孫奇的心腹,他說是用盡心機盜取來的,卻不由得桑青虹不相信了。

耿照這才明白蓬萊魔女何以對桑青虹如此之好,耿照本來就是個心地純厚的人,儘管他心中另有所屬,並不喜歡桑青虹,但桑青虹對他的種種好處,尤其是今番救了他的性命,他還是非常之感激的。此際,他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不禁為桑青虹灑下同情之淚,深感她的命運坎坷,覺得她很是可憐了。心裡自思:「即使我與她只是普通朋友,也應該去向她慰問,何況她還是我救命恩人?」於是就答應了蓬萊魔女,一同回去接桑青虹。

孟釗流下了幾滴眼淚,哽咽說道:「這是主母臨終之時交給我的。她說她與那賊子已是恩斷義絕……嗯,這『賊子』二字指的就是主人了。我不敢以下犯上,我只是轉述主母原來的言語。」

孟釗道:「你再打開看看。」桑青虹看了幾頁,越發驚詫,手指顫抖,幾乎掌握不牢。心道:「這莫非是我爹爹的那兩大毒功秘笈?!」原來這毒功秘笈由他的姐姐桑白虹保管,她也從未見過。桑白虹是怕她不知利害,見了要練,所以根本就不讓她看。

孟釗嘆了口氣,說道:「二小姐,你若是這麼想,那就錯了。」桑青虹道:「難道這魔女是別有用心?好,你說下去吧,後來怎樣?」孟釗嘆過了氣,接著說道:「蓬萊魔女現身之後,把主人打得大敗而逃,主人中劍受傷,逃出桑家堡。蓬萊魔女也不去追趕他,卻獨自走上主母的樓房。」桑青虹道:「哦,這麼說,她是曾經和我的姐姐見過面。」

桑青虹心想:「我道蓬萊魔女有如此好心,原來如此。她也是像她師兄一樣,覬覦我桑家的絕世武功。」連忙問道:「我姐姐可曾上了她的當?」孟釗說道:「主母老練精明,她知道那麼囑咐你,她自己還能上當?她當時假裝昏迷過去,蓬萊魔女在她身上搜不出什麼武功秘笈,便拿了那個哨子走了。」

蓬萊魔女百思不得其解,心裡想道:「也對,反正耿照沒有受傷,那就算了。」當下說道:「耿照,你在天目山口遇險與被救之事我都已知道了,你不必忙著告訴我,咱們先回去吧。」耿照道:「回哪兒呀?」蓬萊魔女道:「回去接桑青虹。」耿照吃了一驚,道:「回去接桑青虹?我可是要趕著進京去見辛棄疾的。」蓬萊魔女道:「我也是要往臨安去的。可以讓青虹跟著咱們同走。反正回去這一段路很短,也耽擱不了多少時候。」耿照更是驚奇,道:「你要讓桑青虹和咱們作伴?這個,這個,恐怕不大好吧?」蓬萊魔女笑道:「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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