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回 百步傳杯驚四座 一枝禿筆戲渠魁

文逸凡說道:「再看一會,就來,就來!」就在這時,蓬萊魔女忽聽得耳邊有個聲音說道:「山石後這位姑娘聽著,我佩服你的大膽,但卻怕你白白送了一條性命,等下柳元甲就要出場,若給他發現了你,你就插翅難逃了。待會兒你趁他們都在注意我的時候,你悄悄地溜走了吧!」文逸凡用的是「傳音入密」的內功,除了蓬萊魔女之外,無人聽見。蓬萊魔女這才知道文逸凡是對她一片好意。心道:「這麼看來,我今晚可以減少一個勁敵了。」她暗暗感激文逸凡的好意,但卻決意要看到終場。

龍隱大師在彩聲中洋洋得意地退下,跟著是南宮造登場。南宮造的名氣更大,人人都睜大了眼睛,擠到場邊,要看看這位名列中原「四霸天」的人物,又有什麼「霸道」的功夫,可以蓋得過龍隱大師?

園中到處是人,這十八朵絹花從十八棵樹上落下,早已有人把每一朵花拾了起來,湊齊一數,不多不少,剛好是一十八朵!每一朵花上,都有剛才所做的記號。

蓬萊魔女聽得柳、金二人對這鐵筆書生都似甚為推崇,好生詫異,因而對文逸凡適才的那番舉動,也增加了懷疑了。她仔細留神這個文逸凡,心想:「他號稱鐵筆書生,想必是會使判官筆的高手,卻怎的不見他身上藏有兵器?」

蓬萊魔女躲在後面,看不到前面的情景,對這個「文先生」也只是聞其聲而未見其人,心道:「原來這假山前面的石壁上敢情是嵌有什麼古碑,這書獃子跑到這兒欣賞書法。哼,卻不知他是真的還是假的?不過,他若是發現了我,他怎麼沒有出聲?」

這一剎那,滿園賓客都是瞠目矯舌,呆若木雞,就似變戲法似的,轉眼之間,石壁上的那副對聯,十四個擘窠大字,消失得無影無蹤。在柳元甲面前的,不過是一塊光滑的石壁!

金超岳冷冷說道:「文先生,你寫這副對聯,是什麼意思,我倒要請教請教。」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南霸天」南宮造的名字一提出來,果然人人都識,便都改口推舉南宮造做南區代表。原來南宮造到了江南之後,雖有幾年乾的也是黑道營生,但他卻從不「安窯立櫃」(糾眾佔山,自為寨主之意),而是獨往獨來,做個獨腳大盜。江南的綠林中人久聞其名,卻很少人曾見過他。

文逸凡自言自語道:「且待我找一塊平整的石壁。」走出了練武場,搖搖擺擺,東張西望,最後筆直地向蓬萊魔女躲藏的那座假山走去。蓬萊魔女吃了一驚,心道:「是了,他剛才已經發現了我,卻不聲張,原來是等到這個當兒,眾人要他表演武功的時候,他才來當眾逞能,找我的晦氣。好,你來意不善,我也不是好吃的果兒,且看你把我怎樣?」手中緊緊捏著拂塵,只待文逸凡一有惡意的舉動,她就要先發制人。

柳元甲道:「老朽賤辰,若得文先生贈聯,更是增光不少,便請文先生大筆一揮吧。」文逸凡道:「我隨身沒有攜帶紙筆,請柳翁借我一管狼毫。」柳元甲有點懷疑,問道:「文先生,你要什麼筆?」文逸凡道:「當然是寫字用的毛筆啊!我只會寫字,不懂刻印,不用毛筆,難道還用鐵筆么?」眾人最初也似柳元甲一樣心思,以為他號稱「鐵筆書生」,想必是要用判官筆來表演他的看家本領,哪知他一本正經地索取毛筆,看來當真是要書寫對聯。

文逸凡提起狼毫,說道:「我這副對聯想寫在假山石壁上,柳莊主,你可討厭我污損了你的名園勝景么?」

南宮造卻不站在練武場的中心,而是走到離場邊七尺左右站定,抱拳一揖,說道:「請這一面的朋友讓開一些,最好是閃過兩邊,讓出中間這一條路。對、對,行了,行了,多謝各位幫忙。」

柳元甲道:「貴福,你不懂就不要打擾文先生,文先生歡喜在哪裡寫就在哪裡寫吧。」那家丁垂手說道:「是,請文先生自便。」

柳元甲命家人取來了許多毛筆,文逸凡選了一支大號的狼毫,說道:「對聯該寫大字,寫大字也容易藏拙。我就用這支特大的狼毫吧。」那家丁遲遲疑疑地說道:「文先生上台上寫吧,那兒有桌子,我給你鋪紙磨墨。」文逸凡道:「不必。我寫字要寫擘窠大字,你這張紙不夠長,我也不必用墨。」眾人都有點奇怪,哪見過寫字不用紙也不用墨的。

南宮造站了出來,是個短小精悍的漢子,聲音卻如洪鐘,說道:「樊賢弟,你怎的把這差事推到我的身上來了?座中多少高人……」樊通道:「二哥,我是想趁此機會,請你和江南同道見一見面。而且你武功遠勝於我,你不出來,卻反而要小弟獻醜么?」南宮造笑道:「你我弟兄,你何必在眾位朋友面前,給我臉上貼金?再說武功深淺還在其次,我卻是個外路人呢。」眾人紛紛道:「南宮先生,你這話就不對了。你雖不是江南人氏,但到了江南,也就是咱們一個路上的朋友了。何分彼此?」樊通也道:「今日到來祝壽的人,也不儘是江南豪傑。二哥,你就爽爽快快地出去吧。」眾人早已聽出金超岳不是南方口音,心想:「樊通話語所指,莫非是說那姓金的老頭子?」但因金超岳是首席貴賓,樊通既不指明,眾人也不便多問。

蓬萊魔女是武學大行家,當然能看得出其中妙處,饒是她藝高膽大,心中也不禁駭然,想道:「怪不得祁連老怪對柳元甲那等推崇,原來他果然是具有絕世神功!這百步傳杯的功夫,我也可以做得到,但卻不能在飛出百步之後,還有如此力道,足以令像南山虎這樣的人物也輸了一招!南山虎的神拳傷樹,也算得是上乘內功了,不過若是與東海龍、西岐鳳二人相比,那還是要稍差一些,珊瑚妹子練了我的柔雲劍法和天罡拂塵三十六式,大約還可以勉強和他周旋。」

王宇庭道:「請幾位朋友隨我看花,幫忙選擇。」眾人都想見識王宇庭的奇技,猜想他必是借摘花為名練一種功夫,於是一擁而上,隨在他的身後。王宇庭一路看一路品評,和眾人選了十八朵絹花,這十八朵絹花分綴在十八棵樹上,東南西北,四方都有,王宇庭請隨行的朋友在十八朵絹花上一一作了記號,他卻並不即時摘下,選了十八朵絹花之後,便拍拍手笑道:「夠了,夠了,若再貪得無厭,那就殺風景了。」他謝過了幫忙他挑選絹花的朋友,便獨自回到場中。

王宇庭笑道:「好的還在後頭呢,諸位留點氣力喝彩吧。」眾人更是興奮,叫道:「是啊,現在該看文先生的了。」文逸凡在江南的名氣比王宇庭更大,人人都知道他是個遊戲風塵的奇士,武功極是深湛,但究竟深湛到什麼程度,卻沒人說得出來,說來說去,也只能說是「深不可測」而已。如今輪到了他上場,未曾「亮相」,已是掌聲四起,議論紛紛,「前面三場,一個勝似一個。且看這位鐵筆書生,又有何等神奇本領,蓋得過前面三人?」「難得有機會看他表演武功,『深不可測』也總可以測到一點兒了。」

不到半炷香的時刻,這一套黑虎拳已經打完了,南宮造收拳說道:「獻醜了,請各位指教!」場內群雄無不詫異,竊竊私議道:「這樣就算數了嗎?威名赫赫的南山虎只打一套黑虎拳?」「這套拳誰不會打,要你這麼鄭而重之地出來表演?哼,簡直是莫名其妙!」

文逸凡吮啜狼毫,笑嘻嘻地說道:「我只讀過幾天私塾,肚裡實在沒有幾滴墨水,起初以為湊合一副對聯還不太難,哪知搜盡枯腸,竟是難以湊合得對景的聯語,須知這副對聯既要含有祝壽的意思,又要切合今天的盛會,這可就難以落筆了。沒有辦法,我自己想不出,只好胡亂用前人成句,湊合一副吧,若是湊得不應景,甚或殺風景,還要請壽翁見諒,諸位也不要見笑。」眾人都急於要看他的鐵筆神功,都道:「文先生不要客氣,快快寫吧。」

有人問道:「王寨主,你練的是什麼功夫?」王宇庭笑道:「我不會什麼功夫,只能給各位湊個熱鬧,剛才各位幫我選了十八朵絹花,多謝各位盛情,我就摘下這十八朵絹花,帶回家吧。」眾人都是一怔,心想:「摘花這是什麼功夫?他要摘花,剛才又何以不摘?」只聽得王宇庭接著說道:「我要同時把這十八朵絹花摘下,倘若漏了一朵,自願罰酒三杯!」此言一出,場內群豪,這才聳然動容,心中俱是想道:「原來他是要如此摘花,但這十八棵柳樹分在四方,他難道能同時長出十八條手臂,將這十八朵絹花一同摘下?」

南宮造也是吃驚不小,心想:「千柳莊主果然名不虛傳,竟識得我這套神拳的秘奧!」原來這套黑虎拳乃是一位少林寺前輩神僧所創,流傳已久,遂變尋常,卻不知這套拳法的妙處,不在招式,而在使拳時內力的運用,這其中的秘奧,卻是早已絕傳的了。所以人人以為「黑虎偷心」是黑虎拳中的一招,殊不知這個名稱還包含了這一拳打出之後,神功妙用的後果,當真可收「偷心」之效。南宮造的父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藏經閣中偷得正宗黑虎拳的秘典,逃出寺來,開宗立派,這套正宗黑虎拳遂成了他家的不外傳之秘。南宮造的父親早已死了,南宮造以為普天之下,只他一人懂得黑虎偷心的神拳妙用,不料給柳元甲一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