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豪氣干雲來禦敵 師恩深重護同門

說話之間,桑青虹已倒了滿滿的一杯茶,她心中有氣,暗自想道:「我倒要試試你這老龍有什麼本領,膽敢欺上門來。」她有意賣弄功夫,籠了雙手,長袖一拂,已把那個盛滿了熱茶的茶杯卷了起來,說聲:「叔叔,請用茶。」茶水沒有濺出半點,平平穩穩地送到東園望面前。

穆弘叩了個頭,道:「外面來了個陌生漢子,要見主公,我們攔著他向他討取拜帖,那人哈哈大笑,說道:『我平生從來不具拜帖!』大踏步便要硬闖進來,我們當然將他攔阻。他忽地冷笑道:『你們當真定要拜帖?好,那你就給我帶去吧!』話聲未了,反手便打了小的一記耳光。」

公孫奇驚疑不定,聽穆弘所說的這人行徑,有幾分似是笑傲乾坤華谷涵,當下也顧不得生氣,連忙問道:「那麼拜帖呢?」穆弘道:「他說拜帖已印在小人面上。」

桑白虹又道:「我們本該早早向叔叔請罪的,但叔叔遠處海外,先父又沒有留下叔叔的地址,以至拖延下來。直到上月西歧鳳叔叔來了,我們才知道叔叔在東海的飛龍島納福,當下即已遣人送信至飛龍島向叔叔道歉,這封信叔叔還沒有見到嗎?」

穆弘又磕了個頭,說道:「求主公替小人出一口氣。」公孫奇「哼」了一聲,道:「你有眼無珠,滾下去自己敷藥吧。」話雖如此,他心中亦自有氣,心想:「俗語說得好,打狗也看主人面,你傷了我僕人的顏面,那就是存心損我的面子了。」

東園望道:「是么,我還嫌出手太輕了呢。我這不過是禮尚往來而已。比起你對我那個小徒的厚賜,那是自愧不如了。」眼看唇槍舌劍,已是箭在弦上之勢,桑白虹笑道:「東園叔叔遠道而來,縱有天大的事,也請先坐下喝一杯茶再說吧。青妹,倒茶,嗯,東園叔叔,你上次到我家來,我這妹妹尚在襁褓之中,大約你未見過吧。」

豈知華谷涵的內功輕功俱臻佳妙,打法也是不拘一格,他先贊了一聲「好劍法」,隨即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看看我的點穴功夫!」身形一晃,竟在劍光籠罩之中,倏地欺到了公孫奇身前,摺扇挾著一股勁風,疾點公孫奇頂門的「百會穴」。這「百會穴」是人身死穴之一,公孫奇的長劍已攻出去,急切間撤不回來,只得將捏著劍訣的手指彈出,明知功力不如對方,手指可能斷折,但為了救命,那也顧不得了。

華谷涵見多識廣,一看就知是把淬過毒藥的寶劍,卻也不懼,當下哈哈一笑,取出一把扇子,輕輕一搖,說道:「客不僭主,請賢伉儷進招吧。」

華谷涵凝神應敵,一飄一閃,就在這瞬息之間,公孫奇的軟劍倏地伸長,如一條白練,襲擊華谷涵的陰維、陽維、陰矯、陽矯四脈;桑白虹的招數更為奇妙,短劍盤旋飛舞,宛如一條墨龍,凌空伸爪,疾刺華谷涵的任、督、沖、帶四脈的奇經大穴。華谷涵是個武學大行家,知道只要他們夫婦雙劍一合,雖然未必能制自己死命,但要解拆,那就難得多了。當下也不敢怠慢,摺扇一揮,長袖飛舞,也同時發出兩招,將公孫奇兩夫妻隔開,不讓他們雙劍合璧。

原來他們夫妻倆的話,話中有話,「送他回去」的意思即是要取東園望的性命;「留他住下」的意思則是將他打傷,然後再給他醫好。桑白虹主張採用後者,那是因為照江湖的規矩,似東園望這等大有身份的人,倘若受傷之後給敵人醫好,那就是受了對方的恩惠,以後決不能向對方報復了。要知東園望是四霸天之首,倘若公孫奇夫妻殺了東園望,其他三人定不肯善罷干休,公孫奇夫妻縱然不怕,也總是麻煩,因此桑白虹一想,還是將他收服的好。

嘯聲起時,遠在堡門外面,嘯聲一停,只見一個虯須大漢,已大踏步走了進來。桑白虹起立說道:「東園叔叔,許久不見了啊,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原來桑白虹父親桑見田在生之時,東園望曾經到過,那時桑白虹還是十多歲的小姑娘。

東園望道:「桑大小姐,恭喜你嫁得個好夫婿,可惜我事後方知,沒趕得上喝你這杯喜酒,今日特來補賀。嘿嘿,慚愧得很,我可沒有什麼好的禮物帶來啊。」

公孫奇道:「東園前輩,不必客氣,你賞賜我僕人這份厚禮,已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我還不知道怎樣報答你呢。」

原來華谷涵漸漸感到喉干舌燥,亦知不妙,久戰下去,必會吃虧。但他經過了這兩場激戰,對公孫奇夫妻的武功深淺摸得比東園望更為清楚,深知雙方相差不遠,速戰速決,決不可能。

雙方掌力一交,桑白虹鬢邊的玉蝴蝶微微顫動,心中一凜,想道:「這老匹夫果然不愧是四霸天之首,掌力好生了得!」原來東園望的劈空掌力無孔不入,桑白虹的防禦圈已給他突破了一絲空隙,波及了鬢邊的玉蝴蝶。

華谷涵內功卓絕,侵進這絲毒氣當然不能制他死命,但也總是受了一點影響。他以一敵二,本來只是稍佔上風,如此一來,此消彼長,形勢逆轉,就變成是他屈居下風了。

這時她和丈夫已是各自佔了有利的方位,兩股力道一剛一柔,分向兩邊襲來,東園望的功力比桑白虹稍勝一籌,與公孫奇則是半斤八兩,但若論到內力的運用之妙,公孫奇夫妻卻又都在他之上。公孫奇的剛猛掌力,似是大海潮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重重的力道不斷地加上去,漸漸壓得東園望透不過氣來。桑白虹的陰柔掌力則如遊絲裊空,水銀瀉地,逢隙即鑽,侵襲穴道。東園望忽覺一股涼氣直透心頭,不由得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他若是和公孫夫妻單打獨鬥,或者可以打個平手,但如今力敵二人,那是強弱懸殊,決難應付的了。

東園望面色鐵青,正要發作,桑白虹說著:「東園叔叔,這件事是他魯莽了些。但你也不能怪他,他動手之時,並不知道其中有兩位是你徒弟。事後知道,他很是懊悔。」桑白虹深知東園望之能,雖然並不怕他,但心想還是留著精神對付華谷涵的好,因此意圖調解。

公孫奇道:「哦,原來你是指那回事情,當時晚輩遭受圍攻,出手難免稍重,不過對令徒已是留情的了。」言下之意,若不留情,你那兩個徒弟焉能活著回去?

武林中原有「折鐵扇」這門兵器,但華谷涵這把扇子卻並非鐵扇,而是一把雅緻的湘妃竹扇,扇骨極薄,看來似乎吹彈得破。華谷涵書生打扮,丰神俊秀,配上這把扇子,自是更增幾分「雅」氣,但用來禦敵,卻是匪夷所思。東園望雖然已知道他的武功超卓,也不免為他暗暗擔心。

東園望長須抖動,霍地起立,大聲說道:「好,你既嫌一張拜帖不夠,我就再送一張給你!」

桑白虹已儘力轉圜,哪知東園望的性子是老而彌辣,那封信他其實是早經過目的了,但他惱恨公孫奇出言不遜,卻佯作不知,說道:「有這回事么?我飛龍島的規矩是這樣的:別處遣下人送信來,我這裡也由下人收閱,是主人送信來,那才由我收閱。不過這點小事,現在也不必追究了,反正我現在已到此地,那封信內容,公孫先生,你口述一遍。」這意思明顯得很,那是怪公孫奇沒有親自登門賠罪,現在要他親口道歉。

公孫奇怒氣暗生,心想:「我不過看在岳家份上,尊你一聲前輩,你當我就當真怕了你么?」盯了妻子一眼,對她的示弱表示不滿,再轉過頭向東園望道:「這封信是我一個下人起草的,底稿不在我這兒。東海龍王,你今日在我僕人面上,印了一張拜帖,這拜帖上只有尊姓大名,似乎也未合拜帖的規矩。請前輩另送一張拜帖來,然後我再叫下人將那封信的底稿與你交換,咱們的梁子也就可以哈哈一笑而罷了。前輩意下如何?」公孫奇的話意也很清楚,那是要東園望先向他送帖賠罪,他才肯向東園望道歉。

東園望何等人物,焉能容得她的掌力襲上身來,他立時警覺,雙掌一翻,一股純陽的剛猛掌力也發了出去,哈哈一笑,說道:「不敢當,還禮!」

不過公孫奇雖然暗暗吃驚,卻也鬆了口氣,心道:「原來不是華谷涵,而是四霸天之首——東海龍東園望這老匹夫來了!」當今之世,公孫奇最最害怕的是華谷涵,對東海龍倒並不怎樣恐懼,不過,東海龍露了這手神奇奧妙的功夫!公孫奇卻也不敢有絲毫輕視。

這樣激烈的拚鬥當真是危險非常,華谷涵對公孫奇主攻,對桑白虹主守,他七成功力用來對付公孫奇,可以穩佔上風;但只剩下三成功力來應付桑白虹,卻是微嫌不足,鐵袖神功發揮得淋漓盡致,也只有招架之功。

公孫奇道:「你抬起頭來。」仔細端詳,只見穆弘面上傷痕遍布,縱橫交錯,公孫奇細心審視,看了好久,才看出那些傷痕雖然縱橫交錯,但卻有軌跡可尋,似是順著筆勢,在他臉上剜出來的草書,隱隱現出「東園望」三字!

東園望更是驚詫不已,他雖然略勝一籌,但這麼剛猛的掌力發了出去,卻被對方陰柔的掌力包住,就似陷入了一團棉花之中,竟是難以發揮,好不容易才能突破一絲毫空隙,但對方的掌力一分,立即又彌補了這個漏洞。東園望暗暗吃驚,也在心中想道:「桑家的大衍八式,果然是奧妙神奇,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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