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虎穴龍潭都不懼 新歡舊愛兩難忘

珊瑚道:「這四人都是複姓,姓氏的第一個字按次序排列,恰巧就是東南西北。東霸天是東園望,南霸天是南宮造,西霸天就是剛才那虯須漢子西門業,北霸天則是你曾會過的北宮黝了。這四霸天另外還各自有一個綽號,東霸天東園望武功最高,為人介於邪正之間,行蹤神出鬼沒,又是住在東海一個小島上的,所以人稱『東海龍』;南霸天南宮造性極粗暴,是一個橫行江南的獨腳大盜,人稱『南山虎』;西門業是四霸天中唯一正派的人物,相貌粗豪,卻飽讀詩書,多才多藝,因此人稱『西岐鳳』;至於那北霸天北宮黝,在四人當中,人品最為低下,甘為金虜走狗,所以江湖上就叫他做『北芒狗』。『北芒』是金京中都北邊的一座山名,作為中都的屏障,北宮黝被喚作『北芒狗』,那即是說他是金人的看家狗了。」耿照笑道:「這四個人的綽號,倒是起得有趣,又都合了他們的身份。」

那陰陽眼漢子大驚失色,顫聲道:「劉大哥,你,你幹什麼?」話猶未了,那鷹鼻漢子已是手起劍落,唰的一劍,從他的前心通過了後心。那陰陽眼漢子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厲聲叫道:「你、你、你好狠啊!」鷹鼻漢子冷冷說道:「誰叫你本領不濟,受了劍傷?你不能走動,與其落在敵人手中,不如死在我的劍下。兄弟,你休怪做哥哥的狠心,我回去一定請高僧給你念往生咒。」這幾句話說完,那陰陽眼漢子亦已斷了氣。鷹鼻漢子一腳踢開他的屍身,揩乾了劍上的血跡,哈哈大笑,解下耿照的劍鞘,納劍入鞘,佩在身上。

珊瑚笑道:「北宮黝怎能與西門業相比?北宮黝名居四霸之末,人品最差,武功也是最弱,反正現在悶著沒事,我就將四霸天對你說說吧。」

那虯須漢子哈哈大笑。說道:「不是我要殺他,我是為你著想,留著這小子對你總是麻煩,你不怕這綉荷包的主人疑忌么?」

西門業搖了搖頭,說道:「你去了自然知道。我不想犯那主人的禁忌,你也不必說是我指引你來的。說了反而不好。」珊瑚驚詫之極,要知西門業在江湖上乃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性情又極豪爽,但聽他口氣,他對這家人家也是十分忌憚,說話都是藏頭露尾,不敢直言,顯然這人家的主人定是極為厲害的人物。

西門業哈哈大笑,道:「不瞞你說,我已知道你做了蓬萊魔女的侍女,我這次北上,正是想順路經過你們的山寨,將這綉荷包交給你,並順便拜會你家小姐的。巧得很,卻在這裡遇見了你,省得我多跑一趟路了。」他看了耿照一眼,接著又大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卻原來你也是我輩中人,嘿,嘿,我剛才也是喝酒太多,有點糊塗了,憑你在酒樓上叫的那個『好』字,我就該知道你不是凡夫俗子。」西門業豪情霸氣,但卻有個缺點,喜歡別人奉承,珊瑚知道他的脾氣,故而剛才給了他一頂高帽,他一高興,自覺過意不去,因而對耿照也就改了口氣,另眼相看。

那鷹鼻漢子對這少年似乎很是畏懼,連忙跪下去磕頭,稟道:「姓耿的小子帶來了,請主人處置。小的辦事不力,望主人恕罪。」

令箭竟不生效,耿照只好豁出性命,再與那兩個漢子惡戰,他的武功本來不及那兩個漢子,手臂又受了傷,氣力漸漸不加,寶劍的威力也就越來越弱了。

那少年道:「別啰嗦,拿來與我瞧瞧。」接過寶劍,隨手一揮,將桌上的一個鎮紙銅獅劈為兩半,點點頭道:「不錯,是把寶劍,這就怪不得丁立喪在他的劍下了。」

耿照惴惴不安,心裡想道:「莫非這裡的主人就是四霸天中的東海龍?珊瑚說過在冀魯一帶,只有他敢不買蓬萊魔女的賬。但他是住在東海一個小島上的,卻怎的變成了莊主?」正自胡思亂想,忽聽得腳步聲響,主人已經走了出來。

耿照仗著寶劍的威力,發了一招「長河落日」劍光劃成了一道圓圈,將那兩個漢子迫開了一步,騰出左手,將蓬萊魔女那枝令箭摸了出來,忍著了氣,朗聲說道:「兩位可認得這枝令箭么?小弟縱有不是,也請兩位看在令箭主人的份上,容小弟賠個罪。」

那漢子怒道:「好呀,你這小子,敢情是不想活了?」雙刀揮舞,攻得更急。耿照雖然也動了怒氣,但心裡想道:「我父親當年忍辱負重,為的就是要將他那份遺書送到江南,我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兩個惡賊手上,那卻是太不值得了。」如此一想,不禁打消了與敵人拚命的念頭。

他們二人的坐騎乃是千中挑一的駿馬,腳程甚快,日頭過午,就踏入了山東境內,再過一個時辰,德州城已經在望,珊瑚要去的商河縣在德州東北,耿照去江南的路線則要取道濟南,那是在德州的西南方。南北異途,兩人到了德州,那是必須分手的了。珊瑚眼圈一紅,伸出手來,哽咽道:「哥哥,你一路保重。」她像蓬萊魔女一樣,雖然倔強驕傲,卻是性情中人,並不因為已經知道了舊日愛侶的消息而對耿照冷淡,耿照甚為感動,當下也執著她的手,說道:「妹妹,但願你事事稱心,珍重,珍重。」兩人都知道從此一別,後會無期,不禁黯然神傷,灑淚而別。

那鷹鼻漢子渾身打抖,慌不迭的又跪下來磕頭,顫聲道:「是小人無知,是小人說錯了話。主人武功絕世,區區一把寶劍,焉能放在主人眼內?但請主人念在小的也是一番好意,恕過小的失言之罪。」

耿照一個「鐙里藏身」,哪知這柄匕首雖然向他飛來,目標卻不是在他身上,只聽得噗的一聲,匕首插入了馬腦,那匹駿馬,受了重創,狂嘶跳躍,忽地四蹄屈下,將耿照摜下馬背。

耿照大叫一聲,倒跳出一丈開外,趁著還未倒下的一瞬間,使盡了渾身氣力,將寶劍脫手,化成了一道長虹,向敵人擲去!

那鷹鼻漢子道:「不錯,莊主交下來的命令只是要咱們拘捕這個小子,管她什麼蓬萊魔女不蓬萊魔女?」這鷹鼻漢子沉著得多,不似那陰陽眼漢子的囂張,敢情他似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來的,但一說出來就是斬釘截鐵,替他的同伴拿定了主意。

那漢子卻不理睬耿照,徑自對他的同伴說道:「我那晚沒有和他對過盤兒(綠林黑語,見過面之意。)但聽這聲音,決錯不了。併肩子上吧!」驀地把手一揚,一柄匕首對著耿照便飛過來。

這一劍擲出,耿照亦已筋疲力竭,倒在地上。那陰陽眼漢子大怒,抽出寶劍,顧不得血流如注,便上前要殺耿照。

耿照道:「不錯,是柳姑娘親手交給我的。」那少年冷冷道:「她和你是什麼交情?」耿照道:「在她給我令箭之前,我和她素不相識。」那少年冷笑道:「素不相識?為什麼她肯把令箭交給你這個陌生之人?」耿照道:「她知道我獨自一人要走長途,故而給我這枝令箭,並不是我問她要的。」

珊瑚道:「商河在山東境內,不必著忙,我再送你一程,過了德州,咱們再行分手。」

那鷹鼻漢子看準了部位,正要將劍尖一划,耿照感到冷氣沁肌,饒是他並不怕死,但想到剝皮之苦,也不禁為之心悸。

耿照說道:「賢妹,愚兄向你賀喜。你不必為難,你送我到了此地,已是情至義盡,不必再送了。你有正經事情要辦,趕快去吧!祝你早完心愿,故友重逢。」耿照並不糊塗,聽了她和西門業的言語,早已猜想得到:那綉荷包的主人,也即是珊瑚所要急於尋訪的人,定是她那晚對自己說過的,她那位青梅竹馬之交的知心朋友。他當然不方便再和珊瑚同去了。

耿照寶劍狂揮,以攻為守,奮力連解三招,問道:「耿某有什麼地方得罪了朋友,請兩位明言。」那陰陽眼漢子笑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明白!」乘著耿照說話分心,驀地欺身直進,一刀砍向耿照的手腕,耿照大怒,一招「玉帶圍腰」,劍光如環,攔腰捲去。這是一招兩敗俱傷的劍法,耿照小臂中了一刀,那陰陽眼漢子左脅也被劍尖刺開了一道裂縫,血流如注,但好在雙方都只是傷著皮肉,沒有觸及骨頭。

正在心事如麻之際,忽見兩騎快馬,迎面而來,當前的那個漢子,忽然沖著耿照叫道:「你是耿照嗎?」

珊瑚柳眉倒豎,說道:「他是我義兄,我們光明磊落,何怕別人閑話?釗哥一向明理,我想他也決不至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匹馬似乎比耿照原先那匹坐騎更為駿健,耿照被他挾持而行,只覺如騰雲駕霧一般,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匹馬似乎已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再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那鷹鼻漢子勒住了馬,得意笑道:「到了,到了,好在沒有誤了主人限定的時刻。」隨即解開了耿照的蒙眼布。

那少年問道:「你搜過了這小子嗎?他身上還有什麼東西?」那鷹鼻漢子道:「除了幾錠銀子之外,還有一枝蓬萊魔女的令箭。」那少年面色微變,說道:「拿上來。」

那少年劍眉一豎,忽地「哼」了一聲,冷笑說道:「劍是不錯,但我豈屑用它,你以為我沒有這把寶劍,就不能稱雄天下嗎?」

那虯須漢子道:「哦,原來你是看上了俺這個綉荷包。古語有云:『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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