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驚聞愛侶為兇手 錯把妖狐作腹心

耿照心頭一震,突然起了一個恐怖的念頭:「不好,莫非她是舉火自焚!」情懷激動,不自禁地叫道:「玉妹,玉妹!」火光中傳出梁木爆裂的「噼噼啪啪」的聲音,卻聽不到他表妹的回答。

「我吃了一驚,連忙施展輕功,跳上民房,趕在他們的前頭,準備通知你的家人。」

可是,他心中沉重的感覺卻並無減輕,他是更迷惘了。「姨父對敵人送給他的榮華富貴視如糞土,不惜散盡資財,棄家遠走,他豈會勾結敵人,陷害於我?哎呀,只怕我是當真殺錯了人了!」「我親眼見的絕不會假。媽媽,王安,小鳳這三條性命,分明是被秦家的透骨釘和點穴法害死的,殺人的兇手,不是表妹便是姨父,這又怎麼說呢?」「還有,我要偷赴江南的消息,除了媽媽之外,只有表妹一人知道,不是她泄漏那還有誰?」

那武士呆了一呆,道:「我要先請問姑娘,你和這小子是親是故?」那少女道:「非親非故。怎麼?」那武士道:「這小子是我要捉拿的欽犯,姑娘既然與他非親非故,何以出手阻攔?用暗器向我偷襲?」

這少女輕描淡寫地緩緩道來,耿照聽了,卻有如晴天打了個霹靂,平地響起了焦雷,腦袋嗡嗡作響,眼前金星飛舞,頓感地轉天旋。險險暈了過去。這少女描繪的那個女子容貌、裝束,不正是他的表妹秦弄玉還是誰?

「忽然我發現一個老僕僵卧地上,太陽穴沁出血絲,看來是剛剛給人害死,隨即在一間卧房的門口,又發現了一個婢女裝束的少女,死狀也是一模一樣。我摸進房中,見床上有個中年婦人,我叫了她兩聲『伯母』,唉,她已不會答應我了。」

「她們各適一方,音訊斷絕,不知不覺就過了二十多年。去年我奉家母之命,到江湖歷練,臨行之時她對我言道,她少年時候最要好的女友,嫁到了耿家,聽說現在在薊城落籍,要我若是路過薊城,就替她到耿家去探望一次,順便也好認識令尊躡雲劍耿仲、耿老前輩。我母親僻處鄉間,那時,她還未知道令尊已經作古。」

想至此處,耿照哪裡還顧得救火,立即展開輕功,翻過山坡,往西北方向急走。村民們都詫異不已。李家駿這時亦已趕到,瞧見地上那一灘血跡,驚惶得大叫道:「耿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我師父呢?弄玉師姐呢?喂,你為什麼只是奔跑,不理我呀?」耿照似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頭也不回便跑了。

耿照一口氣跑了十多里路,表妹的蹤影,兀是未曾發現,這時已是日上三竿了。

那白眉武士冷笑說道:「好小子當真要拚命么?」猛地大喝一聲:「跪下!」長鞭打了一個圈圈,似要向耿照頸脖套下。耿照使了一招「舉火撩天」,寶劍上撩,仍然腳步不停地向那武士撞去。不料白眉武士這一鞭變幻莫測,長鞭一抖,忽地伸直,化作了一桿長槍,自上而下,逕戳下來,「啪」的一聲,正正打中耿照的膝蓋,膝頭骨也被打碎了。耿照雙膝一軟,身子搖搖欲墜,猛地想道:「我決不能向敵人屈膝!」用了全身的氣力,挺直腰板,身向後彎,這麼一來,膝蓋受傷之處,痛得更為厲害,「力勒」一聲,骨頭拗斷,終於仍是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可是終於也保住了尊嚴,沒有屈膝,而是臉部朝天,平倒下去。

耿照心頭一震,說與不說,實屬兩難,暗自想道:「按理而論,這位連姑娘救了我的性命,我是決不應對她有所隱瞞。但我要將父親的遺書獻給宋皇,這事情關係重大,我曾經對母親發過誓,決不泄漏與外人知道的,這卻如何是好呢?」說與不說,這兩個念頭,在胸中交戰,轉瞬間反覆思量了好幾次,終於這樣想道:「這不是我個人的私事,而是有關國運興衰,寧可對不住這位姑娘,還是不說的好。」當下便道:「金虜要將我緝拿,大約就因為我要偷赴江南之故,那目的當然可以不問而知,那即是要投奔故國,與他們為敵了。」那少女道:「據我所見所聞,在金虜轄區,像你這樣懷有故國之思,偷赴江南的人實在不少,尤以少年人更多。為什麼他們特別對你注意,不惜興師動眾,甚至從京都請來高手,務必要將你緝拿歸案,這裡面莫非另有原因?」耿照訥訥說道:「是否另有原因,那我也不知道了。」話已至此,那少女也不便再問了。她笑了一笑,似是稍稍露出一點懷疑的神情,不言不語,低下頭去,給耿照縛緊鬆開了的繃帶。

耿照聽了這些言語,心頭一凜,想道:「我這副樣子的確惹人注目,碰上了金兵,可是麻煩。須得換過一身衣裳才好。」

那少女嘆了一口氣,心裡想道:「他一直把我當作救命恩人,心中對我充滿了感激的情意。我從未得到過別人這樣的感激,唉,還是不要傷害他吧!」她輕輕地將那份遺書包好,剛剛塞進耿照衣內,耿照驀地尖叫一聲,身體蹦起,「啪」的一下,將那少女的玉手按住!正是:

他放慢了腳步,再向前行,沿途雖然碰到了幾個路人,對他注目,但卻也並不怎樣驚詫了。

那武士縱馬過來,踐踏耿照,耿照大怒,使出滾地堂的功夫,一劍貼地削去,將他那匹駿馬的前蹄削斷,那武士一聲大吼,也跳下馬來!

那兩個金兵跳下坐騎,取出手銬腳鐐,便要來拘捕耿照。耿照大吼一聲,劈面一拳,就將提著腳銬的那個金兵打翻了,另一個金兵大叫道:「反了,反了!竟敢拒捕!」耿照大笑道:「當然是反了!」劈手奪過他的手銬,當作鐵鞭使用,唰的一鞭,將那金兵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那武士話猶未了,只聽得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已在接著說道:「我本來就不是好漢,你罵我我不在乎!」眼前一亮,只見樹林中走出一個女子,杏黃衫兒,紅綢束腰,鳳簪鎮發,長眉入鬢,體態輕盈,竟是一個美艷非凡的少女,把那武士看得呆了。

如今這少女卻要用綢帶來對付他的「神鞭」,饒是他見多識廣,也不禁有點驚異,同時也就禁不住心中有氣,心裡想道:「多少英雄在我這鞭下求饒,你這黃毛丫頭,竟敢小覷於我!」但他以武林高手的身份,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心中雖然有氣,仍保持著一份矜持,長鞭一攏,淡淡說道:「姑娘能用這種『軟鞭』,技藝定然是高明的了。請賜招吧!」

原來上個月在金國中都,發生了一件震動朝廷的案子,有四個御林軍軍官,奉了大將軍蒲盧虎的密令,要到蒙古辦一件事情,就在動身的前夕,這四個軍官都莫名奇妙地暴斃了,事後驗屍,驗出屍體一片瘀黑,顯然是給人用劇毒的暗器射死的。過了幾天,有個蒙古使者經過密雲,中都派出兩個軍官迎接他們,這三個人也都在密雲到中都的大路上給人害死。這兩件案子震驚了金國的朝廷,中都的七大高手全都受了命令,要查緝這個兇手,這北宮黝也是接受了命令的高手之一。

跑了一會,忽聽得背後馬蹄之聲,有如暴風驟雨,耿照回頭一看,只見是一個武士裝束的金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如飛趕來,耿照見他只是單身一人,哪裡放在心上,當下朗聲說道:「你想來送死嗎?還是趕快回去吧!」

耿照給她說得滿面通紅,當下只好讓她扶上車去,訥訥說道:「我想往馬蘭谷。」那少女有點詫異,問道:「你不是想往江南的么?昨晚那些金兵包圍你家,我聽得他們就是這樣說的,難道錯了?」耿照道:「不錯,我正是準備要往江南。」那少女道:「可是往馬蘭谷的路卻是向北走的啊!」耿照道:「我想先到天寧寺去訪一位朋友。」他生怕那少女再問原由,好在那少女並不再問,便點點頭道:「哦,原來如此,好,那我便送你往馬蘭谷吧。」

耿照一看這輛騾車果然比普通農家的騾車漂亮,心裡也想這事情真巧,倘若她找不到騾車,自己受了傷,在這大路上耽擱久了,就很可能有碰上金兵的危險了。

那藥膏果然甚是靈效,敷了不久,便覺痛楚大減,耿照忽地心念一動,想起了表妹送給他的那瓶「生肌白玉膏」來,想道:「奇怪,這兩種藥膏不但功效相同,而且一敷上傷處,便有遍體生涼的感覺,這種令人舒服的感覺也是相同的!難道她給我的就是生肌白玉膏?但這種藥膏乃是秦家的秘制,她怎麼也有?」隨即想道:「大約上佳的金創葯都是差不多的,我不必瞎猜疑了。」

耿照不由得吃了一驚,心中想道:「原來這人就是北宮黝,怪不得如此厲害!」要知北宮黝身為金國的御林軍總教頭,在金國是數一數二的好漢,耿照對他是早已聞名。但那少女所說的「東南西北四霸天」,這北宮黝當是「北霸天」,還有其他東、南、西三霸天是誰?耿照卻不知道了。

耿照一個長身,跳起來搶上前去,唰唰唰便是連環三劍。那武士側目斜睨,冷笑說道:「耿仲的六十四手天龍劍法,本來也足以自成一家,可惜你這小子火候未到,又豈能奈得我何?」他隨隨便便若不經意地跨出三步,便把耿照這連環三劍,都閃過去了。

北宮黝知道遇到了敵手,精神倍振,將九九八十一路天龍鞭法使開,虎虎生風,一招一式,穩如沉雷,疾似駭電。少女的綢帶隨風飛舞,忽迎忽拒,或卷或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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