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客途奇遇

檀羽沖的坐騎已經中毒倒斃,只能步行。青天白日,路上不便施展輕功,每天不過走一百多里,走了三天,方始來到河南與直隸(今河北省)交界的安陽。

安陽是個比較大的城市,城中有個騾馬市場。

檀羽沖急於趕路,趁天色未晚,便到騾馬市場去挑一匹坐騎。

他是曾經在商州節度使的官衙住過三年的,商州節度使完顏鑒喜歡名駒,他見過的各地的良馬可真不少,也多少懂得一點相馬之術。

他在騾馬市場看了許多馬匹都不滿意,忽地眼睛一亮,一匹火紅的駿馬映入他的眼帘。

在騾馬市場有專門料理馬匹的店鋪,鋪中有獸醫,有馬夫給馬匹洗滌,還有飼料供應。有些店鋪兼賣騎馬所需的用具。

這匹馬正在這樣一間馬具店的門前飽餐,吃的是黃豆、稻殼和嫩草混合的上好飼料。

檀羽沖仔細打量這匹駿馬,只見它渾身是胭脂色,只有頭頂上一塊玉白色。檀羽沖一見就知是大宛的名種良駒,有個名堂,叫做「玉頂赤」的。

他禁不住嘖嘖稱賞,問旁邊一個騾馬販子道:「這匹馬賣的嗎?不知多少價錢?」

他步行兩天,本來是半新半舊的衣裳,已經沾滿塵土,那騾馬販子先看羅衣後看人,哼了一聲,帶著輕蔑的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氣,要買這匹名駒!」檀羽沖道:「它是無價寶嗎?」

騾馬販子道:「有價無價我就不知道了。這匹馬是那位公子騎來的,你不看見嗎?他正在為這匹馬配一副轡頭呢。你去問問他,肯不肯賣給你吧!」檀羽沖的注意力剛才全部集中在那匹「玉頂赤」上,此時方始發現馬具店中那個少年。那少年衣服華麗,正在店主手中接過轡頭。

騾馬販子和檀羽沖的對話,店主和那少年都聽見了。店主交了轡頭與那少年,道:「這副轡頭,總共是八十兩銀子。嘿,在我們這個小地方,八十兩銀子可以買十匹八匹健馬了。想不到居然有人想買你這匹坐騎。」弦外之音,自是嘲笑檀羽沖這窮小子「癩蟆蛤想吃天鵝肉」了。

檀羽沖面紅耳赤,正要走開。那少年已經回過頭來,他也想看看這個想買他的坐騎的是什麼人。

兩人目光相接,這剎那間,檀羽沖不由得一呆,幾乎尖聲叫了出來。

原來這個少年的面貌,竟是和赫連清波十分相似。

他雖沒叫出聲來,但雙腳已是不由自主向那少年走去。他的一雙眼睛,也是牢牢的盯著那少年看。

「會不會是清波女扮男裝呢?」但那個少年卻並沒有對他使出暗示什麼的眼色,假如他是赫連清波,按說他是應該有所暗示的。

那少年待他走近,微笑說道:「兄台很喜歡我這坐騎嗎?」

檀羽沖一聽他說話,就知道他不是赫連清波了。

赫連清波說的是一口字正腔圓的「京片子」——北京官話,這少年說的卻不知是哪個地方的方言,不過也是甚為清脆悅耳,似乎還帶著一點重音。年紀和赫連清波也是不相上下。

仔細打量之下,他又發現這少年眉心有顆痣,他的臉上也沒有赫連清波那種特有的「嫵媚」(赫連清波外號玉面妖狐),檀羽沖眼中的嫵媚,就是別人眼中的妖冶。

「要是清波女扮男裝,她臉上特有的嫵媚是不會消失的,這少年眉心的黑痣,看來也不是人工點上去的。但想不到世上竟有相貌這樣相似的人,差別不過如此細微。可惜我沒有問過清波,她本身有沒有兄弟?」檀羽衝心想。

這少年見檀羽沖只是定著眼神,盯著自己,不覺有點著慌,說道:「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這匹坐騎,你怎麼不作聲呀?」

檀羽沖這時才如夢初醒,道:「不敢,請問兄台這匹坐騎,是不是叫做玉頂赤?」

少年的慍色減了幾分,笑道:「想不到你倒是個識貨的人。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說不敢,這是什麼意思?」

檀羽沖道:「我是不敢喜歡。因為我自知不配有這樣的名駒。」

馬具店的主人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小子倒是頗有自知之明,那就不必走進我的店子里來多說廢話了。」

少年擺了擺手,示意叫那店主不可奚落客人,說道:「俗語說得好,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只可惜我還要這匹坐騎代步,否則送給你也可以。」

檀羽沖忙道:「你有這番好意,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他想請教對方姓名,又覺得似乎有點冒昧,正自躊躇,那少年已是截斷他的話道:「對不住,我還要趕路。祝你挑選到一匹好坐騎。」

那少年拿了轡頭給坐騎套上,雖然還沒有離開市集,卻不和他說話了。他這態度,等於是擺明了告訴檀羽沖,他雖然有點賞識檀羽沖,但也有點討厭檀羽沖了。

檀羽沖大感尷尬,在那店子里不敢跟那少年出去。

店主人皺起眉頭說道:「小店只是賣馬具的,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檀羽沖道:「我也要買一副轡頭,就要這位公子剛才買的同樣一副轡頭。」

店主人哼了一聲,說道:「你是吃飽了沒事做,跑來消遣我么?」

檀羽沖不禁怒道:「你當我出不起價錢嗎?」

店主人也是個老江湖,只見檀羽沖面有怒色,也自覺得說話有點過份,心裡想道:「這窮小子雖然料想他也買不起八十兩銀子的一副轡頭,但那位公子爺都不敢得罪他,我又何必令他太過難堪,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還是以不得罪客人為宜。」於是強堆出笑說道:「客官,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檀羽沖道:「那是什麼意思?」

店主人道:「你還沒有坐騎,我怎能就給你配一副轡頭,馬有高矮肥瘦,那是必須配上合適的轡頭。」

檀羽沖啞然失笑,說道:「好,那我就先去挑一匹坐騎。」

就在此時,有個農夫模樣的人,牽著一匹瘦骨稜稜的馬到市場來叫賣。

這匹馬不但瘦得皮包骨,而且毛色枯黃,樣貌萎瑣。馬具店旁那個騾馬棚的販子笑道:「你這匹瘦馬也牽來賣?」

那農家苦著臉道:「我知道這匹馬長相不好,脾氣又臭,我都給它踢得怕了。但它的力氣倒是比我用來拉車的那九匹馬還大的。隨便你給我幾兩銀子吧。」

馬販子道:「宰了來賣,它也沒有幾兩肉,值得什麼價錢。好,當作可憐你,給你三兩銀子如何?」

那農夫道:「給我五兩銀子吧。這匹馬雖然瘦,但氣力很大。要是護理的好,它還是有用的。說老實話,我若不是嫌它脾氣臭,我也不會賣這個價錢的。」

馬販子冷笑道:「五兩銀子,真是妙想天開,頂多三兩銀子,鐵價不二,不賣拉倒!」

檀羽沖忽地走來說道:「我買!」

馬販子哼了一聲,說道:「五兩銀子買這匹瘦馬!哼!這個真是應了一句俗話,瞎貓碰上死老鼠了!」

檀羽沖不理睬別人的閑言閑語,把身上的銀子都拿出來。

那農夫吃了一驚,說道:「我只要五兩銀子。」

檀羽沖道:「不,你這匹馬豈只值五兩銀子?可惜我身上只有這點銀子,你數一數,大概是五十兩左右吧。你若不嫌吃虧,請你拿去!」

那農夫嚇得不敢伸手,檀羽沖笑道:「你真是個老實人,我叫你拿,你就拿吧。我若是有足夠的銀子,一百兩我也會給你!」

那農夫聽他這樣說,方始敢接,心裡卻仍是思疑不定,摸摸那匹瘦馬,暗自想道:「難道這匹馬真是有甚好處,我看不出來?」

那馬販子已是禁不住說道:「別人都是漫天討價,就地還錢。像這樣的買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客官,你知不知道,我這裡最好的馬匹也不過值三十兩銀子!」

檀羽沖笑道:「你當我是發神經病嗎,我告訴你,這匹馬有個名堂叫做烏龍駒,它是千里馬,用來拉車,它怎麼能不發脾氣,你這裡最好的馬匹,一天最多也是只跑二三百里吧,怎能和它相比?依我看,它和那位公子的玉頂赤也差不多!」

那少年此時已騎上馬背,回過頭,看了看這匹瘦馬,忽地嘆道:「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古人之言,果不我欺!」

馬販子不懂,心想:「看來這兩個人都有點神經病。」檀羽沖卻拱了拱手,說道:「多謝兄台謬讚,其實我那裡是什麼伯樂,不過多少懂得一點相馬之術罷了。」少年不再回答,騎上他那匹「玉頂赤」離開市集。檀羽沖牽那匹馬回到馬具店,說道:「剛才那位公子買的轡頭是八十兩銀子,對吧?」

店主人道:「不錯。」

檀羽沖掏出兩顆金豆,說道:「請你看看,這兩顆金豆可值八十兩銀子?」

店主人又喜又驚,說道:「足道一百兩銀子有多了。」檀羽沖道:「這匹馬給它的舊主人用來拉車,身上擦傷了幾處,請你為它敷上傷葯。多餘的銀子都給你。」馬具店的主人多是兼任獸醫的,接過金豆,眉開眼笑,連聲應諾。

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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