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二〇章 永不結束的戰爭

晉軍擺好了陣勢,隨後拆除了營門和柵欄,晉楚兩軍正式對壘了。

伯州犁對晉軍的陣勢感到很吃驚,他知道形勢有些不妙了。

「大王,晉軍要集中優勢兵力來攻擊中軍了,趕快通知左右兩軍向中軍靠攏。」伯州犁提出緊急建議。

可是,晚了,因為晉國人已經開始衝鋒了。

既然如此,只能死戰了。

先看看晉軍新軍與楚軍右軍的對抗。

郤犨根本沒有準備跟楚軍硬拼,而楚軍也沒有想要跟晉軍死磕。因此,兩軍以接觸戰的方式進行戰鬥,基本上是第一排的士兵打打停停,後排士兵吶喊助威。

晉國人的策略成功。

再看看晉軍上軍與楚軍左軍的戰鬥。

畢竟是雙方主力部隊,戰鬥遠比右軍要激烈得多。不過,晉軍保持了陣形,楚軍也並不凌亂。基本上,兩軍勢均力敵。

總的來說,這邊的戰鬥很有序,雙方傷亡都不大。那麼,有序到什麼程度呢?

欒針是欒書的二兒子,因為作戰勇猛,此次出任晉厲公的車右。自然,晉厲公不會衝鋒在前,因此還比較悠閑。突然,欒針想起一件事來。

「主公,從前我出訪楚國,子重問我晉軍的勇武體現在哪裡,我說是好以眾整(軍容整肅)和好以暇(從容不迫)。如今兩國交兵,使節不能來往,不能說是軍容整肅;說話不算數,不能算是從容不迫。我請求派人去給子重敬酒。」欒針說。

厲公一聽,這主意挺好,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當即讓人倒了一杯酒,派了一名算是戰地使者的給子重送過去。

「哎,拜託拜託,酒來了啊,讓個道讓個道。」使者就像趕菜市場一樣,一路喊一路走,大老遠從中軍來到了上軍。

晉軍和楚軍看見有人端酒上來,紛紛讓路,然後在一邊看熱鬧。

使者順利來到了子重的面前,這時候大家都不打仗了,看看要發生什麼。

「我們國君缺乏人手,所以欒針這樣的廢材也要給國君當車右了。沒辦法,不能親自前來,只能派我來為將軍敬酒。」使者說完,把酒敬了上去。

子重接過了酒,恍然大悟:「欒針當初在楚國說過晉軍好整以暇,一定是為了這句話給我送酒的,他記性真好。麻煩你回去替我致謝,有機會我再請他喝酒。」

子重說完,把酒一飲而盡。

酒都敬了,還打什麼?

之後晉楚兩軍基本上就跟演京戲一樣了。

欒針的這杯酒,到底是真的賣弄風度,還是要瓦解敵人鬥志呢?

晉國人,有的時候真的說不清。

總之,楚軍的左右兩軍很休閑。

可是,中軍就慘大了。

晉軍排山倒海一般壓了過來,人數上佔據絕對優勢。就算楚軍中軍都是精銳,可是人家晉軍也都是精銳啊。

如果說左右兩軍打的是友誼賽,中軍絕對是淘汰賽了。

楚共王見到形勢不妙,堅持不退,拚命擂鼓。要說起來,春秋時期的國君不僅常常親自上陣,而且常常衝鋒在前,而楚國國君尤其神勇。

在楚共王的帶領下,楚軍中軍士氣大振,竟然抵擋住了晉軍的攻擊,儘管非常吃力。

魏錡是一員猛將,也是衝鋒在前,他猛地看見楚共王親自擂鼓,突然想起自己的夢來,於是抽出一支箭,瞄準了楚共王。

楚共王正在擂鼓,一抬頭,發現一支箭正向自己飛來,想要躲,已經來不及了,之後就覺得眼前一黑,右眼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魏錡的箭准准地射進了楚共王的眼睛,好在距離過長力量不大,否則當場就會要命。

楚共王大叫一聲,一把把箭從眼睛裡拔了出來,箭頭帶著自己的眼珠。見到大王受傷,衛士們急忙上來攙扶。楚共王忍著痛,大叫:「養由基,養由基。」

養由基就在旁邊,急忙過來。

「給你兩支箭,替我殺了射我的人。」共王急了。

把箭給了養由基,共王掉轉車頭,到後面包紮傷口。

戰前,養由基的箭都被共王沒收了,因此這段時間真是干著急使不上勁,如今拿到了兩支箭,急忙忙要找射傷共王的人。

「誰射的?是誰?」養由基問身邊的士兵,可是兵荒馬亂的,誰注意了?沒人知道。

養由基正在著急,那一邊目標自動出現了。

「我射中了,我射中了楚王,哈哈哈哈。」魏錡手舞足蹈,大聲喊叫,他生怕大家不知道。他很高興,他好像已經看見卿的寶座在向自己招手。

可是他顯然忘了,楚國還有一個叫養由基的。

慢鏡頭開始了。

養由基的箭搭上了弓,拉開弓,鬆手,箭慢慢地飄了出去,筆直地向前飛,箭尾的羽毛在顫動。終於,箭飛到了目的地,「噗」的一聲,一個脖子被刺穿。

喊叫聲戛然而止,脖子彎了下來,於是我們可以看到臉。啊,原來是魏錡。

魏錡趴在了自己的箭囊上,一動不動。

他終於還是沒有能夠當上卿,儘管他離卿已經是無限的近。不過,能死在養由基的箭下,那絕對是個勇士的光榮。就像養由基,他最終也死在敵人的箭下,那是天下第一神射手最偉大的歸宿。

養由基追上了楚共王,把剩下的一支箭還給了共王。

共王用一隻眼看看他,因為他只剩下一隻眼了。

「你的箭還給你。」共王收下了自己的箭,然後把養由基的箭囊遞給了他。

從那以後,養由基得了個「養一箭」的綽號。

共王受傷,楚軍終於抵擋不住了。

楚軍中軍崩了,但是並沒有潰,而是一邊抵抗一邊後撤,這就是楚軍,決不逃命的楚軍。

晉軍精銳已經突入楚軍的陣地,一個身穿紅色盔甲的晉軍將軍十分扎眼,這個人非常勇猛,沖在最前。

楚共王一步步後撤,而紅甲將軍率領著一隊晉軍精銳已經衝倒了眼前。共王的親兵們緊張起來,他們知道晉國人喜歡擒賊先擒王的打法,共王已經非常危險。

然而,令楚國人吃驚的是,當紅甲將軍沖近的時候,他一定會跳下車,脫下頭盔。這樣反覆三次,共王終於看出名堂來了,於是他取下自己的弓,派工尹襄給紅甲將軍送過去:「這個紅甲將軍看見我就下車,一定是個君子,把這個送給他,看看他是不是受傷了。」

工尹襄把弓拿去送給了紅甲將軍,並且轉達了共王的問候,紅甲將軍怎麼說?這麼說:「託大王的威靈,外臣能夠隨國君作戰。對大王的問候我不敢當。我並沒有受傷,多謝大王的關心。軍務在身,請使者轉達我的敬意。」說完,紅甲將軍對著使者肅拜三次。

太有風度了,實在是太有風度了,風度好得簡直令人嫉妒。

誰啊?郤至。

「哼。」遠遠地,有人冷笑了一聲。

楚軍還在拚命抵抗,鄭國軍隊則早早崩潰掉了。

韓厥還是那麼勇猛,他知道什麼地方該出頭,什麼地方該掩蓋鋒芒。韓厥率領的兵力恰好對著鄭軍,於是一通衝鋒,把鄭軍打得丟盔棄甲,鄭成公沒命一般狂逃。

大概是覺得跑得太快沒面子,或者到時候不好交代,鄭成公命令御者放慢逃命的速度。

「將軍,鄭伯慢下來了,一定是他跑不動了,圍上去活捉他吧。」韓厥的車右提出建議。

「算了,記得當年非要捉齊侯,結果弄得大家灰頭土臉。算了,別捉人家國君了,得罪一個國家的人可不是好事。」韓厥多聰明的人,他才不會再干這樣的蠢事。

於是,韓厥的部隊停止追擊了。

隨後,郤至的部隊也追了上來,並且超過了韓厥的部隊。

「前面是鄭伯,抓住他吧。」郤至的車右也這樣建議。

「算了,捉住國君是不吉利的。」郤至也拒絕了。於是,郤至的部隊也停止了追擊。

「哼。」遠處,一個人冷笑了一聲。

要不是養由基和潘黨的神箭讓晉軍心存忌憚,楚軍的大敗基本上就無法避免。還好,儘管損失不小,楚軍並沒有崩潰。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晉楚兩軍都收兵回營了。

計點損失,楚軍這邊左右兩軍損失很小,中軍傷亡被俘計兩千多人,其中,共王的弟弟公子筏被晉軍活捉,而鄭軍全部潰散。

晉軍方面,傷亡千餘人,基本沒有人被俘,大將魏錡戰死。

總體來說,是晉軍小勝的局面。

強國之間的戰爭,實力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哪一邊取勝的決心更大。

「大王,是打,還是撤?」子反請示共王。

「打。」楚共王沒有猶豫,儘管受了傷,他也不肯逃跑。

於是,子反下令,三軍整頓車甲,準備明天再戰。

楚國人要繼續打下去的消息傳到了晉軍這裡,晉國人真是有點害怕了,楚王都瞎了一隻眼還要打,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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