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一三章 士會的智慧

滅掉潞國讓晉國人民有些揚眉吐氣的味道,南邊的損失北邊補,自尊心得到補償。荀林父也因此成為民族英雄,晉景公一高興,賞給了他一千戶從潞國抓回來的狄人。

荀林父很興奮,帶了一輩子兵,也就這次打仗算是心情愉快。如今功勞有了,國君又信任,權力穩固了,再也不用擔心誰搗亂了。

也許是太高興的緣故,俗話說:好景不長。荀林父半年不到就卒了,安穩日子沒過上幾天。

按照順序,中軍帥應該輪到士會,荀林父在鞠躬盡瘁之前也建議士會接任。

「老士啊,您就當中軍帥吧。」晉景公一向尊重士會,要任命他接任中軍帥。

「主公,你看,我能力也不夠,身體也不好,老婆脾氣還大,我不適合啊。」士會連忙推託,狐家、先家、趙家的下場他都看到了。士會很害怕,他實在不願意成為權力的中心。

「老士,你不行?誰行?」

「誰都比我行啊。」士會急了。

「老士,別謙虛了,誰也沒你行。」晉景公非要他當。

「那,那我就先干著,隨時讓賢啊。」士會知道推不掉,只好暫時接過來。

別以為他假謙虛,他是真的。

士會上任,第一件事是什麼?討伐赤狄。為什麼討伐赤狄?

「爹,為什麼討伐赤狄?」士會的兒子叫士燮,他知道父親不是喜歡打仗的人,而且是個低調的人,那為什麼一上任就高調討伐赤狄?

「孩子,世界上你死我活的事情有兩種,一種是戰爭,另一種就是權力鬥爭。現在的晉國就是這樣,如果不發動對外的戰爭,那麼就必然讓國內的權力鬥爭激化。孩子啊,你知道多少人盯著我的位置嗎?我也不想打仗,可是不打不行啊。」士會說,雖然是小算盤,可說的都是實話。

晉國軍隊北伐,一口氣滅了赤狄的甲氏、留吁和鐸辰三個部落,又把晉國的版圖擴大了一大塊。

「老士,你還說你不行,你是行得很啊。我準備給你一塊封邑,你自己挑吧。」晉景公很高興,要重賞士會。

「這,把范給我吧。」士會想了想,自己挑了一塊地。

「范?」晉景公有點意外,因為有很多靠近新絳的好地可以挑,士會卻偏偏挑選了偏遠的范。范在哪裡?在今天的河南范縣,緊靠山東,也就是說是晉國最東面的邊疆地帶。

為什麼士會會選擇范?因為他知道這樣的地方沒人會跟他爭。

因為封在了范,士會也被稱為范武子,後代就姓范。姓范的讀者請注意,士會就是你們的得姓始祖。士姓原姓杜,因此與杜姓為同宗;更早的祖先為劉累,因此與劉姓又是同宗。而士會此前的封邑在隨,因此也叫隨會,有後代姓隨,從而士、隨、范為同宗。越南范姓也是士會的後代,順便一提。

按照近年的慣例,討伐狄人之後,晉國會派人前往王室獻俘,也就是把俘虜來的狄人獻給王室做奴隸。上一次擊敗赤狄之後,派去的是趙同,結果這哥們在洛邑大出洋相,狂妄得不可一世,影響很壞。這一次,晉景公幹脆派士會去,免得再出洋相。

士會的表現自然比趙同要強得多,他很謙恭也很和氣,不僅周王喜歡他,中央的各級領導也都喜歡他。周王一高興,親自贈送了上卿的官服給他,算是周王室親自任命他為晉國的卿。這可了不得,要知道,齊國的國、高兩家就是因為這個成了世襲的齊國上卿。

從偉大首都回去,晉景公對士會的表現非常滿意,舉行儀式再次任命他為中軍帥,並且兼任太傅。

士會也沒閑著,把在中央學到的禮儀在晉國大力推廣。

「爹,王室那套東西又麻煩又沒用,推廣它幹什麼?」士燮不理解,再次問士會。

「孩子,人不能閑著,閑著就要生事,這是找點事給大家干,否則就又要進行權力鬥爭了。」士會悄悄地說。在士會的腦子裡,始終有權力鬥爭這根弦。他不想鬥爭,他害怕鬥爭,所以他要想盡辦法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士會,是一個好人;士會,是一個聰明人;士會,是一個聰明的好人。他討厭權力鬥爭,可是卻陷入了權力鬥爭的核心;他不願意傷害別人,也不希望被別人傷害,因此他只能竭力地保護自己。

轉眼之間,士會上任一年了。一年的時間裡,晉國平定了北方,而且掀起了學習周禮的高潮,國家重新出現繁榮景象。

這裡有一段古要講講。

自從趙盾執掌國政以來,晉國的治安就開始出現問題。到了荀林父擔任中軍帥之後,晉國恰好遇上三年自然災害,於是到了盜匪橫行的地步。荀林父束手無策。這個時候,有人推薦一個叫做郤雍的人,說是這哥們有特異功能,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出誰是強盜誰是小偷。荀林父很高興,就派郤雍負責抓捕強盜。當時大夫羊舌職就說了:「這樣玩法,郤雍活不了幾天。」果然,沒幾天時間,郤雍就被人給砍了。

所以,自古以來,靠特異功能吃飯的,通常都沒有好下場。

士會執政之後,採取了大量的惠民政策。老百姓有吃有喝,誰還去當強盜?

眼看國家緩過氣來了,晉景公又有想法了。

「老士啊,好多年沒召開過盟會了,諸侯都快把我們給忘了,搞個盟會怎麼樣?」晉景公建議。他想過過盟主的癮了。

「這個,也好。」士會表示贊同。因為他知道反對也沒有用,而且,搞搞這些盟會之類的東東,也可以轉移國內權力鬥爭的視線。

士會很快給大家分派了活,按照規矩,邀請各國國君的事情應該是派卿一級的官員前往的。由於晉國是盟主,派上大夫級別的也可以。不過,士會還是把卿們都給派出去了,借口是現在學習周禮,要以身作則。實際上,士會的目的是把他們都弄出去,省得在家裡鬥來鬥去。

兩個大國魯國和齊國分派給了中軍佐郤克,在級別上來說是很合適的。

卿們高高興興出使去了,他們也很想去諸侯國炫耀炫耀,展示一下上國國家領導人的風範。

晉景公八年(前592年),那是一個春天。春暖花開的時候,郤克帶著助手欒京廬來到了魯國首都曲阜。

在魯國,一切都好,魯宣公熱情接待,接受了邀請。

從魯國出來,郤克前往齊國。恰好魯國也派季孫行父前往齊國聘問,於是兩人同行,來到了臨淄。到國賓館住下,恰好又遇上了衛國的上卿孫林父和曹國的公子首,也都是來齊國聘問的。異國相逢,分外親熱,四人沒用多長時間就混成了好朋友。

第二天,四人前去拜會齊頃公。郤克要顯示大國風範,把自己排在了最後,於是,魯國的季孫行父第一,衛國的孫林父第二,曹國的公子首第三,郤克最後一個。

齊頃公接見完前面三個,然後傳令請郤克進殿。

看見郤克進來,齊頃公笑了。

郤克行禮完畢,說明來意,邀請齊頃公參加夏天舉行的盟會。

「嗯,沒問題,盟會當然要參加,哈哈哈哈。」齊頃公說完,大笑起來。

郤克有些摸不著頭腦,就算是表達友好或者平易近人,微笑也就可以了,怎麼哈哈大笑?難道齊國人都這樣?

「請主公親自出席。」郤克補充了一句。

「盡量盡量,哈哈哈哈。」齊頃公盯著郤克,說完又是大笑。

「請確認,我回去好回覆。」郤克堅持要求齊頃公當時就確定。實際上,郤克認為齊頃公必須親自去。

「不急不急,容我看看時間是否合適。這樣,明天中午請你們幾位貴使在宮裡吃飯,那時候回覆你吧,哈哈哈哈。」齊頃公說完還是笑,又加了一句,「寡人看見你們高興啊。」

既然話說到這裡,郤克不好再說什麼。

第二天臨近中午,四個人從睡夢中被叫醒,齊頃公派車來接他們了。四人急忙起床,匆匆洗漱一遍,換好了衣服,登車前往。郤克的車在最前面,緊接著的是公子首。郤克回頭去看公子首,差一點笑出來,因為公子首是個禿子,帽子戴不穩,而接他們的車是敞篷車,車跑起來有風,公子首的帽子根本就戴不住,所以,公子首把帽子給摘下來了。可巧的是,給公子首趕車的御者也是個禿子,在春天的陽光照射下,兩個禿子油光瓦亮,分外吸引眼球。

從國賓館到後宮,一路上,引來許多齊國人圍觀,指指點點。

來到後宮門口,郤克下了車,早已經有人等在門口。四個太監分別在前面帶路,領著四個人進去。剛往裡走,郤克就看出蹊蹺來了,因為給自己帶路的太監是個駝背。

「嗯。」郤克皺了皺眉頭,因為他自己就是個駝背。為什麼派個駝背來帶路?難道是因為駝背更理解駝背?看來,齊頃公還挺體貼。

正想著,來到一個台階,駝背走路本來就身體前傾,走台階的時候更是前傾得誇張。前面的駝背費力地走著,後面的駝背又跟了上來。兩個駝背走台階,好像烏龜在爬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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