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回 仗義何堪遭折辱 鑄情無計願偕逃

司空猛曾在軍中與曲英見過一面,本來是認識的。只因此時已是入黑時分,而曲離兄妹又是合乘一騎,曲英坐在她哥哥後面,低著頭抱著哥哥的腰,故而司空猛未曾察覺是她。

此時曲英驀地抬起頭來,厲聲一喝,司空猛見是曲英,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說道:「小將不知是曲元帥的令妹,說話無禮,望元帥格格恕罪。」

曲英不理睬他,只是催她哥哥快馬飛跑,疊聲說道:「哥哥,哥哥,咱們可不能讓南夏雷給他們傷了。」曲離道:「這個當然!」唰唰兩鞭,催得胯下駿騎絕塵而去。司空猛惴惴不安,只好跟在他們後面。

南夏雷與北宮橫廝殺了百多回合,已是斗得筋疲力盡,激戰中北宮橫忽施殺手,一招「泰山壓頂」,銅人向南夏雷的天靈蓋猛砸下來。這一招是在他們最初交手的時候,北宮橫曾經使用過的,當時南夏雷還勉強可以抵擋,但如今他已是力不從心,可就招架不住了,只聽得「當」的一聲,南夏雷的寶刀脫手飛上了半空。

拓跋赤道:「曲將軍有所不知,這次咱們到幽州來,並非僅僅是幫幽州的節度使『襲匪』而已。大汗的用意,實是想利用大唐的藩鎮,製造紛亂,最後就由咱們回紇統一中華的。」

北宮橫正是因為看見曲離來到,有心在元帥面前逞能,故此才連續使用那最霸道的一招「泰山壓頂」的,北宮橫聽得曲英的尖叫,怔了一怔,稍微緩了一緩,但他的銅人仍是砸了下去。

幸虧有這一瞬間的遲緩,曲離拿起了馬鞍,用力一擲,「當」的一聲,馬鞍擊中了銅人,替南夏雷擋過了銅人擊頂之災。

曲離正要說他妹子之事,拓跋赤把茶杯一放,已是搶著說道:「將軍單騎出城,想必是為了軍國大事。但我卻有點逆耳之言,奉勸將軍。」曲離面上一紅,說道:「請元帥教訓。」心想:「他明明知道我是為了私事出城,這不是有心奚落我嗎?」

北宮橫大吃一驚,說道:「元帥,這人名叫南夏雷,是和夏侯英、段克邪他們一黨的。」

曲離道:「我知道,不能傷他!」可是話猶未了,只聽得南夏雷已是「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身子晃了幾晃,就似一根木頭似地倒下去了。原來他雖然沒有給北宮橫打著,但因用力過度,已是受了內傷。

曲英怒道:「你殺了南夏雷,我要你償命!」曲離道:「你別驚慌,待我去看一看。」跳下馬來,親自把南夏雷扶起,探了一探,說道:「還好,傷得雖重,尚還可救。咱們趕快回幽州去替他治傷。」

司空猛趕了到來,對北宮橫道:「師兄,這位姑娘是曲元帥的妹妹。」

北宮橫驚慌失措,忙向曲英請罪,說道:「小將是魏博的牙軍統領北宮橫,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姑娘?」

曲離因為北宮橫一來是「客軍」將領,二來是雪山老怪的弟子,故此不能不給他幾分面子,當下向妹妹使了個眼色,說道:「北宮將軍有所不知,這姓南的曾救了我妹子的性命,因此我要請將軍手下留情,看在我的份上,饒他一次。」北宮橫忙不迭地說道:「元帥有命,小將敢不依從。」

曲離道:「聽說沙鐵山在你那兒,是么?」北宮橫道:「不錯。他現在已經隨軍往幽州了。」曲離道:「貴部離此多遠?」北宮橫道:「敝軍正在行進之中,大約離此十里之遙。」曲離說道:「好,那麼請將軍趕回去給我要一輛車子來。」

其實事情的真相卻是這樣,他們實在已經見過沙鐵山,叫他躲起來了。而且還不只如此,司空猛還替沙鐵山出謀劃策呢。原來司空猛表面上雖然對曲離兄妹低首下心,其實心裡卻是極不服氣的,只因曲離是回紇元帥的身份,才不能不對他貌作恭順而已。司空猛本來是個驕傲自大的人,又恃著他的父親是親王拓跋赤所要倚重的人,故此受了曲離兄妹的氣,心中立即就在盤算怎樣報復的了。他準備挑撥拓跋赤去對付曲離,而沙鐵山則交由他父親保護。

曲英雙眉緊蹙,說道:「要南夏雷投降?哼,那你不如殺了他吧!」

南夏雷道:「你想收服我,那是萬萬不能。我明白地告訴你,你醫好了我,我還是要和你作對的!」曲離笑道:「大丈夫講究的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救了我的妹妹,我給你治傷,這只是還你的人情而已。誰說我要『收服』你呢?你別多疑,跟我到幽州安心養傷吧。你養好了傷,和我作朋友也好,作敵人也好,都由得你!」

曲離話雖如此,但心裡還是打算以「恩義」結交南夏雷,希望他將來漸漸軟化。南夏雷傷得極重,有氣沒力,身不由己,也只得聽他擺布了。

過了約一個時辰,司空猛與北宮橫果然駕了一輛馬車回來。曲英道:「沙鐵山這廝呢,揪來了沒有?」北宮橫賠笑道:「他是打前站的,若要把他揪來,我得多走十里路。我怕誤了你們的事,因此要了車子就匆匆趕回來了。姑娘貴體要緊,能快些到幽州養傷好些。」曲英道:「也好。反正他是要到幽州的,到了幽州,我再找他算帳。」

無咎笑道:「南夏雷,你做趕車的人,不嫌太委屈了么?不用你駕車了,讓你和曲姑娘一同舒舒服服的躺在車廂里吧。曲姑娘,你不用害怕,你雖用飛刀傷我,我可還是念著和你哥哥的交情的。我不處罰你,只送你回去讓你哥哥管教你。」說罷把南、曲二人塞入車廂,換了一個兵士駕車,回去曲家。

曲離怎知司空猛的陰謀詭計,見他趕了馬車到來,還當他是一番好意,心裡想道:「不錯,妹妹和南夏雷都是要趕著回幽州治傷的。沙鐵山之仇。以後再報,也還不遲。」當下把曲英與南夏雷扶上了馬車,便即上路。

曲離回到幽州之後,把南夏雷安頓在他的將軍府里養傷。南夏雷傷得很重,當晚曲離就請了幽州最出名的兩位大夫給他醫治,又找來了一支千年人蔘,由曲英親自煎了參湯給他喝下。

曲英的傷本來也是不輕,但由於在她受傷之後,南夏雷立即給她服了一顆小還丹,這是空空兒從少林寺偷來分贈親友的,南夏雷只得一顆,讓曲英服了。小還丹是醫治內傷的無上聖葯,效果更勝於千年人蔘,所以曲英當晚就能夠行動如常,不過功力未曾恢複而已。曲英知道他把僅存的一顆小還丹給了自己,心中十分感激,衣不解帶的服侍南夏雷。

第二日南夏雷傷還未好,但已有了幾分起色。曲英正自歡喜,不料曲離帶回來的一個消息,卻又令她氣惱非常,原來沙鐵山並未逃跑,而是躲在拓跋赤的元帥府里。在元帥府的衛隊之中,有跟隨過曲離多年的武士,這消息就是他們傳出來的。

曲英聽了,氣惱非常,說道:「豈有此理!司空猛這廝竟敢騙我,說他逃了。」曲離道:「這件事恐怕還不僅是如此簡單,他為什麼敢這樣大膽,不問可知,那一定是背後有人撐腰的了。」

曲英道:「他恃著他父親是准國師么?」雪山老怪司空圖受了拓跋赤的禮聘,拓跋赤答應推薦他做回紇的國師,但因尚未曾得到回紇的大汗的正式冊封,故而曲英稱他為「准國師」。

曲離說道:「恐怕還不僅僅是恃著他父親。」曲英道:「你是說拓跋赤是他們的靠山么?他們敢把沙鐵山的惡行告訴拓跋赤?」曲離嘆了口氣,說道:「但願不是。倘若拓跋赤明知沙鐵山是傷了你的仇人,依然把他收留在帥府的話,那就是有心和我過不去了。」

曲英發了脾氣,說道:「不管如何,我這仇是要報的!司空圖也好,拓跋赤也好,哪一個收容了沙鐵山,你就應該去給我討回來!」

曲離道:「按說我把元帥之位讓給了拓跋赤,他是應該給我幾分情面的。」

曲英道:「哦,要是他不給你情面,那又如何?」

曲離大是尷尬,期期艾艾地說道:「且待我去和拓跋赤說一說,看他如何。」曲英大聲說道:「哥哥,你身為大將,若是不能給妹子報仇,何以為人?」曲離滿面通紅,說道:「好,我不惜與拓跋赤翻臉就是!」

正說話間,忽地有帥府的人到來,說是拓跋赤要請曲副元帥過府一談。曲離心裡忐忑不安,心道:「我還未找他,他倒先來找我了。卻不知是否為了沙鐵山之事?」

曲離見了拓跋赤,拓跋赤滿面堆歡,降階相迎,疊聲說道:「曲將軍辛苦了,辛苦了!」曲離道:「元帥將我找來,不知為了何事?」

拓跋赤請曲離坐下,令手下奉上香茶,這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別無他意,只是慰問慰問將軍。聽說將軍前日單騎出城,頗遭驚險。」

曲英佯嗔道:「你不相信我的說話,要我和哥哥對質?」無妄笑道:「不敢,貧僧的確是有點不大相信。」

拓跋赤打了個哈哈,說道:「將軍言重了。咱們分屬同僚,怎能說到教訓二字?我不過是為了將軍著想,想將軍乃是咱們回紇的棟樑,即使是為了軍國大事,也不宜單騎犯險!倘若為敵人所算,豈不折了本國的威風,我也不好向大汗交代呀!」曲離只得說道:「元帥說得是。但這次我也是不得已而為。」

拓跋赤眯著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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