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回 凱歌歡奏妖氛凈 窮寇潛逃禍患多

偽王吉納眼看他的子侄給推下去,心痛如割,卻是不敢作聲。他本來給車子的顛簸搞得頭昏腦漲,有氣沒力,此時索性閉上眼睛,裝作不見。

展伯承想起了母親臨死時的吩咐,母親是不許他報仇的。這個原因,他後來聽得褚遂談起,方才知道。原來「竇家五虎」,亦是竇元的父親和四個叔伯,當年都是因為王、竇二家互爭綠林盟主之位,給他母親殺掉的。

竇元與展伯承各自受傷。那一邊,沙鐵山與鐵凝、劉芒三人也是各自吃驚。沙鐵山尤其驚恐,要知他對付鐵、劉二人不過勉強打成平手,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竇元殺了展、褚之後,來幫忙他,方有取勝的機會。如今竇元受了重傷,死生未卜,而對方的展伯承雖然受傷,褚葆齡卻沒受傷,若她過來加入戰團,與鐵凝、劉芒聯手打他,只怕他想逃也逃不了。

司空圖喝道:「你搗什麼鬼?」話猶未了,只覺這輛馬車就似在大海中觸礁的小船一樣,搖搖晃晃,劃前一步,也要費很大的氣力。原來是空空兒用了「千斤墜」的重身法,就似在車頂上擱了千斤巨石似的,阻止這輛馬車的行進。

這一邊,劉芒、鐵凝與沙鐵山打得難分難解。那一邊,展伯承、褚葆齡與竇元也是打得難解難分,展、褚二人聯手合斗竇元,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這一次他們有了經驗,配合得更是天衣無縫。

追到山頂,只見竇元與沙鐵山早已站在那裡等候他們。竇元哈哈笑道:「你當我是真怕你們嗎?好,難得你們追來,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

宇文虹霓客氣了幾句,說道:「國無外患者恆亡。這是你們漢人前賢說過的一句話。我以前很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國家沒有外患反而會亡呢。現在我才明白這個道理,外禍臨頭,老百姓受了刺激,那才容易同心合力,一致抗敵。沒有外敵,國中君臣習於安逸,一旦有敵人進侵,那就難以抵擋了。」

夏侯英點了點頭,說道:「這話很有道理,不過,作君主的,或者是當老百姓頭領的人,必須和老百姓同甘共苦,至少也要照顧到老百姓的利益,像你一樣,和老百姓利害一致,這才能夠充分發揮老百姓抗敵的力量。」

司空圖橫身阻在空空兒與他兒子之間,一掌劈下。空空兒對他不能不忌憚三分,只得回劍護身。司空圖叫道:「猛兒,你打發那個潑婦。這小猴兒自有為父的對付他!」

展伯承曾苦心鑽研,想出一招可以打敗竇元的招數,但若用這一招,自己也必須冒著性命的危險,拼著「兩敗俱傷」甚至「兩敗俱亡」的。上一次在揚州他與褚葆齡聯手對付竇元,剛使出這一招時,空空兒來把他們分開,他與竇元才僥倖各無傷損。

褚葆齡紅了眼睛,沉聲說道:「惡賊,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爺爺在天之靈,保佑孫兒為你報仇!」拔劍撲上前去。劉芒正想跟上,鐵凝說道:「展大哥,你助齡姐。劉大哥,你幫我打這個姓沙的老賊。」原來鐵凝知道空空兒教了展伯承和褚葆齡一套兩人合使的劍法,可以有戰勝竇元的把握。

眼看就要追上,忽見車上撒下了一把一把的金珠寶貝。原來拓跋赤在臨走之時,把師陀宮中的寶藏盡都搜颳了去,要想運回本國的。此時一來為了要減輕車子的負荷,二來也是靠這些金銀珠寶來阻延追兵,只好忍著心撒下去了。

宇文虹霓道:「大哥,小心了!」楚平原道:「放心,無妨!」刀光霍霍展開,連人帶刀化成了一團銀光。師陀士兵都知道王夫武功極高,但平時卻沒見過他顯露本領,此時看了楚平原如此精妙的刀法,人人都是禁不住大聲喝彩,當真是彩聲如雷。

展伯承說道:「不錯,論私仇那是宜解不宜結,但這廝附敵求榮,又與江湖上的俠義作對,論公仇,似乎不可饒他。段叔叔,你過去不是也說過我可以殺他報仇的嗎?」

空空兒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運劍如風,一招「李廣射石」,便向司空圖刺下。司空圖的劈空掌力打不翻空空兒,立即一個變招,使出大擒拿手法,揚空一抓,迅即一記「手揮琵琶」,橫揮出去。空空兒腳尖尚未踏著實物,甚是吃虧,倘若給他打著,司空圖的功力在他之上,空空兒縱有護體神功,也難禁受。

沙鐵山怔了一怔,見竇元向前面一座山跑去,這才恍然大悟,心道:「畢竟是竇大哥比我老練,有適當的時機還要有適當的地點才可萬無一失。」原來竇元是想把展伯承他們引到山上再來殺害他們,免得給人發現,引來師陀的追兵。

吉納正在閉目假寢,忽地被拓跋赤一把抓了起來,喝道:「你也下去吧!」

空空兒大怒道:「你也配叫我小猴兒!」身形一晃,唰的一劍就刺到他的面門,司空猛沉腰塌肩,剛避過一招,空空兒的短劍如影隨形,迅即又戳向他肩上的琵琶骨,根本不容他有還手的餘地。

慶功宴將近撤席之時,鐵凝道:「咦,怎麼還不見我的師公回來?」宇文虹霓道:「想是空空大俠找不著你們,還在尋找。我派人出去把你們回來的消息告訴他吧。」辛芷姑笑道:「這用不著。你們要找他,那是很難找得著的,他找不著你們自會回來。」正是:

吉納大驚道:「你,你不要我了!」拓跋赤冷笑道:「你保不住自己的王位,還連累我們喪失了幾萬精兵,要你何用?」把吉納一拋,就摔出了車外。

此時師陀方面並無第二個高手追來,司空猛即跳上車頂,大呼小叫地嚷道:「小猴兒,非叫你滾下去不可!」

劉芒這幾個月來與展伯承、浩罕等人同在北芒山練武,也曾得到空空兒的不少指點,武功已是今非昔比,加以他在身法、步法上並不吃虧,因此儘管他的武學不及鐵凝之精妙,但對付起沙鐵山來,他所發揮的作用,卻並不在鐵凝之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沙鐵山這一掌正待劈下,忽覺背後金刃劈風之聲,劉芒揮刀斫到。沙鐵山揮袖一拂,腳跟一轉,冷笑道:「你這小子也來送死!」移步換掌,打不著鐵凝,反手就擊劉芒。

兩人都是一流高手,各有所長。泰洛的毒掌有傷人立死之能,楚平原的快刀也有令人防不勝防之妙。若在平時,雙方各有顧忌,單打獨鬥,是應該打成平手的。但此際泰洛只剩下一個人,雖說楚平原仍是和他單打獨鬥,他在精神上已是感到孤立無援。他的瘋狂猛撲,也正是他沮喪與恐懼的表現。

旁觀的士兵見楚平原連退七步,不禁又都為他擔憂起來。宇文虹霓卻反而面露笑容,道:「快了,快了!」話猶未了,只見刀光一閃,楚平原喝聲:「著!」刀光過處,血如紅雨,泰洛的左掌已給楚平原的快刀硬生生地削了下來。原來泰洛早已氣沮神傷,在他最後一次瘋狂反撲之時,步法已亂。楚平原以逸待勞,連退七步,誘他上當,突然閃電的一刀,就斫下了他的一隻毒掌。

車廂里拓跋赤的四個隨身衛士擲出了四支長矛,段克邪一個「鯉魚打挺」,避過了兩支,跳起身來,把另外兩支長矛接到手中,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長矛飛出,不是射人,而是射馬。

司空圖力敵空空兒夫妻二人,二三十招之內還勉強可以打成平手,三十招一過,已是感到左支右絀,應付艱難。他想叫兒子上來幫手,但此時護車的竇元與沙鐵山已經逃跑,車廂內沒有別的高手,只靠他的兒子來保護拓跋赤。二來他自負是當世第一高手,空空兒還是他的晚輩,他也不好意思張口求援。

主戰場上,烏獲、木里指揮的殲滅戰獲得了很大的成功,拓跋雄這支回紇「大軍」,已是陷於土崩瓦解的境地。

且說展伯承等四人一路追蹤下去,竇元與沙鐵山乃是老奸巨猾,他們恐防師陀的大軍追來,專揀荒野之處奔逃。展伯承與鐵凝的坐騎乃是秦襄以前送給他們父親的名馬,馬齡雖然稍老,尚有日行數百里之能;褚葆齡與劉芒的坐騎,也是大宛良駒,跑得比一般的軍馬快得多。四人縱馬急追,追到了距京城六七十里之外,太陽尚未落山,已是即將追上了竇、沙二人了。

宇文虹霓不能讓馬隊踐踏宮女,忙叫衛士下馬,將那四個宮女救起。至於吉納那四個隨從,則喪生在馬蹄之下。

一輪混戰,泰洛的這支步兵傷亡過半,只剩下數百人衝破包圍,楚平原帶領數十精騎,窮追不捨。追了一程,遇上了宇文虹霓從前方撤回來的隊伍,一個包抄,泰洛手下的士卒死傷殆盡。

褚葆齡一看,來的原來是段克邪。褚葆齡呆了一呆,說道:「段叔叔,你怎的為他說情?」

空空兒的目的本來是要活捉回紇的主帥和師陀的偽王吉納的。報司空圖的一掌之仇,只是他次要的目的。此時他處於下風,不由得瞿然一省,心裡想道:「我的老毛病又發作了,我是為何而來的,豈能如此好勝?和這老怪糾纏下去,輸了事小,逃了拓跋赤和吉納,事情可就大了。不錯,有這老怪父子保護他們,我是傷他們不了,可是我也還有辦法阻延他們這輛車子的前進,好讓大軍追上他們呀。功成何必在我,我這隻顧個人的老毛病是非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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