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回 何用參禪堅定力 但憑慧劍斬心魔

巴大維逃了回來請罪,說道:「讓我再帶一彪軍馬前往搶關,我已知道地形,繞過險要之處,側攻他們,一定可以將功贖罪。」

展伯承自小就和褚葆齡同在一起,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齡姐」,卻似換了個新人似的,令他又是驚奇,又是歡喜。過去的「齡姐」雖然有幾分男子氣概,但也往往免不了有多愁善感的時候,而現在的「齡姐」則是個胸襟開闊,言辭爽朗的巾幗鬚眉,這個變化可真是太大了。

泰洛在這裡打著如意算盤,要想吃掉獨孤宇這隊兵馬,獨孤宇夫妻卻也在那邊商量如何打擊回紇大軍的士氣。

其實山上的義軍人數不過二萬餘眾,只有回紇軍隊的半數。但因山高林密,山下望上去,但見義軍到處出現,急切間怎能判斷敵人的多寡?當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眼看獨孤宇難以抵擋,只聽得叮叮之聲,不絕於耳。呂鴻秋的三顆小銅鈴連翩飛至,分打巴大維的三處要害穴道。

鐵凝道:「咱們趕上去。」揚聲說道:「喂,你們講完了沒有?是不是也在說慧劍心魔的道理?展大哥,算起來你是齡姐的再傳弟子,我是她的嫡傳弟子,你應該向我討教呢。」

鐵凝又笑道:「你上半段講的,我聽得很明白,下半段講的又是太玄了。我不要聽佛經的說法,我要聽你的說法。」

鐵凝道:「好,說得好。我以前也曾貪玩,到廟裡聽過一個老和尚講經,他說的我一點也不懂。你說的我雖然不敢說是全懂,但卻要比那個老和尚講的明白多了。」

褚葆齡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對我心有芥蒂,而我也曾有過成全你和龍姑娘的想法,所以有個時期,我的心情實在非常混亂。我不瞞你,我跟獨孤宇走,是因為他給我治病,而我又推不掉他的盛情。但我並不想見你,因此我曾想過在半路悄悄溜走,獨自迴轉盤龍谷,伴我爺爺的墳墓,打算再也不問世事,也不與別人往來,孤孤單單的只與我爺爺作伴,過此一生。」

劉芒應道:「展兄弟,你過來!」褚葆齡也在叫道:「凝妹,你——」她本來是想叫鐵凝過來的,忽地眼光一瞥,看見一小隊回紇騎兵正在圍攻木里,四部戰車構成了一個小包圍圈。

展伯承放下了心上的石頭,暗自想道:「怪不得空空前輩和我說:一個人在江湖闖蕩幾十年,所得到的磨練和好處,還不及在戰火中磨練一年半載,甚或三兩個月頭,這話當真不錯。空空前輩如今是判若兩人,齡姐也是判若兩人了。」

拓跋雄已有怯意,說道:「勝敗兵家常事,巴將軍何必介懷。」巴大維正要堅請,就在此時,只見山頭上處處旌旗,人影綽綽,喊殺之聲,驚天動地,亂箭石頭紛紛打下。

不多一會,回紇先鋒已到,是巴大維率領的三千騎兵。原來拓跋雄得到泰洛的報告,亦已知道山上有敵方隊伍,但卻不知道敵人的虛實,巴大維所擔當的任務正是和獨孤宇一樣,來試探虛實的。

獨孤宇夫妻快馬衝出,巴大維喝道:「師陀與你們大唐有何相干?你們漢人專門喜歡到這裡來多事!好,你們既然要多管閑事,我就叫你們知道我的厲害!」獨孤宇喝道:「師陀有何犯及你回紇之處,你們卻要來侵佔它的國土,欺凌它的百姓?」兩騎相向,看看就要碰上。獨孤宇忽地一聲長嘯,從馬背上飛身掠起,搶上巴大維的坐騎,揮舞摺扇,點他頂後的「大椎穴」。

劉芒道:「我怎會怪你呢?我聽了你的話,心裡只有慚愧。我還不如你的智慧,不瞞你說,自從我知道你跟著獨孤三叔一同來的,我就禁不住平添了許多心事,希望你來,又不知你會不會理我。心魔未除,無端端的引起許多煩惱。」

鐵凝道:「齡姐,你真好。」褚葆齡道:「好什麼呢?你心地純真,『心魔』比我少得多,我還要向你學呢。」

鐵凝隱約聽得「慧劍」「心魔」以及「無明」「執著」等等佛學名詞,不覺笑道:「齡姐,我從不知道原來你對佛經也很有心得。你給劉大哥說的是什麼經?劉大哥著了迷了。你聽,他正在將你所授的佛法轉給展大哥呢。你說給我聽聽好嗎?師父親傳,勝於我去請展大哥轉授。」

原來拓跋雄的大軍在距離師陀京都三四十里之處,又碰上強敵,這是烏獲所統領的民兵,這支民兵約有二萬之眾,前鋒部隊是浩罕和三千獵人所組成的輕騎兵。正是:

褚葆齡怔了一怔,說道:「這話從何說起?」

褚葆齡道:「俗語說:『無明火起三千丈』,什麼叫做『無明』,照佛經的說法就是貪、嗔、痴這三種念頭。何以有這三種念頭,我以為那都是只想到自己,而沒有想到別人之故。執著即是固執一件事情,我看也可以解釋為『自以為是』——自己總是對的,別人總是錯的。『無明』與『執著』都是不對的,所以要『斬』要『斷』。斬了無明,斷了執著,就生出智慧來了。起了智慧,就可達到佛經上所說的『真如』境界,也就是最完滿的一種境界。這後半段是佛經的說法。」

劉芒說道:「你這番話說得真好,不瞞你說,我的心中也是有著這個魔鬼的。現在只是把這魔鬼稍稍刺了一下,還沒有把它殺掉。」

褚葆齡歇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對你是慢慢消除了誤會,但我知道你對我卻是心懷芥蒂。老實說,你是不是以為我與小承子有未斷的情意?我的爺爺是希望我和他成婚的。」劉芒面上一紅,說道:「我初時的確是認為你和他比和我更為適合。你們是世交,他、他的人品武功也都比我好。不過後來我和展兄成了知交,我們坦開了胸襟傾談,我才知道我這想法錯了。」

他們傾談心事,彼此心意相通,說也奇怪,在盤龍谷的時候,他們海誓山盟,但兩人中間總似有一層幔幕隔著。今晚他們很少談到私情,但感情卻已是融成一片,兩人之間是再也沒有什麼相隔了。

振臂一呼齊奮起,民兵浩蕩掃強胡。

獨孤宇笑道:「有膽的你再上來。」巴大維怒道:「有膽的你下來,咱們步戰!」獨孤宇笑道:「我是要下來的,但卻不能聽你的命令。你既不敢上來,我就讓石頭來招呼你吧!」把手一揮,山頭上的義軍把亂石滾下,轟轟隆隆之聲震得山鳴谷應。

展伯承詫道:「原來齡姐還懂得念經說法,這我可還不知道呢。她說的那段佛經是什麼,快告訴我。」劉芒道:「好,我告訴你。」他們二人並轡同行,跑在前頭,卻把褚、鐵二女甩在後面了。鐵凝正想追下去,褚葆齡笑道:「就讓他們也說說體己的話兒吧。」

展伯承笑道:「同出一師,那也就不分什麼再傳嫡傳了。咦,你們聽,前面似乎又在廝殺了。這回咱們是要揮利劍,斬外敵了。」褚、鐵二人趕上前去,果然隱隱聽得金鼓之聲。展伯承連忙吹響號角,給後面的隊伍報訊。

拓跋雄笑道:「這是什麼玩意?」泰洛識得厲害,連忙跳起身來接了一顆銅鈴,但另一顆銅鈴他卻接不著,直飛到了拓跋雄的身前,才給一個武士接下了。

泰洛抬眼一望,認得帶兵追下來的是獨孤宇夫妻,便即向拓跋雄請令,說道:「這對夫妻是來給宇文虹霓助陣的漢軍首領,他們人數不多,讓我帶幾千騎兵上去,包管可以把他們消滅。」

褚葆齡笑道:「你別心急,我正要用自己的話來對你說呢。不過,佛經上既然有這十二字真言,我總應該把它先引出來,這才好發揮呀。」

褚葆齡道:「我從前對你不夠關心,做的事情也有不對的地方,以致引起你的誤會,我也該求你原諒。好在這些都是小事,照咱們剛才說的道理——」鐵凝立即接下去說道:「根本就不必再提了。齡姐,從今之後,你把我當作小妹妹看待吧。」

鐵凝以前因為褚葆齡既與劉芒相愛,又與展伯承表現得甚為「親熱」,對她是無甚好感的。經過這一番談話,誤會消除,對她轉而起了敬意。這一聲「齡姐」,確是出於她的內心的了。兩人並轡同行,相視而笑,莫逆於心。

劉芒道:「哦,原來你是因此改變了心意,是為了要抗擊回紇的侵略而來的。」

巴大維大吃一驚,「漢人中怎的有這許多打穴高手!」青鋼劍顧不得去刺獨孤宇,連忙使了一個「橫掃六合」的招式,把呂鴻秋的三顆小銅鈴全部打落。卻不料呂鴻秋的第四顆、第五顆小銅鈴連接打來,幾乎是同時到達,這兩顆小銅鈴不是打人而是打馬,把巴大維那匹駿馬的兩個眼睛打瞎了。

木里留下一個支隊清理戰場,收容戰俘。清除了谷口的障礙之後,立即下令繼續進軍。此時劉芒與褚葆齡才有空暇與展、鐵二人敘話。

巴大維心頭一凜:「這人的膽量倒是不小!」但他心中只是佩服獨孤宇的膽量而已,並非佩服他的武功。

褚葆齡忽道:「咱們別只顧說話,忘了職守。你瞧,山谷里出現了一彪軍馬!」原來他們傾談心事,不知不覺之間,東方已白。山下的景物,豁然顯露,遠處的一條山谷,從高處望下去,人小如蟻,但也可以看得出是大隊的兵馬正在進入這條山谷。

但馬背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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