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回 千軍辟易誇豪傑 長夜籌謀訪故交

此時魏博的「牙兵」已是全部殺到,「帥」字旗下一個全身披甲的將軍,正在馬上揚鞭,指著那輛裝滿珍寶的車子哈哈大笑。

看這情景,方辟符夫婦料想也在家中,而且要住一段較長的時間,否則他們不會多花工夫粉刷。

鐵錚道:「不,方師叔應該留在家中照料姑姑。我們今日到來,一路上雖沒遇見形跡可疑之人,但也不能不提防意外。萬一有狗腿子到此搜查,有方師叔在家也好對付。」鐵錚性格最似他的父親,凡事都慣於先替別人設想。

華宗岱帶領女兒,闖入亂軍之中,逢隙即鑽,盡量避免交鋒,倘若實在闖不過去,這才施展大摔碑手的功夫,把擋道的武士摔個頭破血流。

田悅手下將士嘩然大呼,說時遲,那時快,華宗岱已是突破他的第一道親兵防線,殺到田悅馬前距離不過十數步了。

田悅身邊的一個軍官驀地一聲大吼,跳下馬來,喝道:「好猖狂的強盜,敢小覷我軍中無人么?」

藤牌兵是一排排向前推進的,只倒下了幾個,立即便變成隊友的絆腳石,登時陣形大亂,有許多藤牌兵收不住腳步,前面的給絆倒,後面也跟著倒了。

方辟符道:「我就是因為你姑姑有了喜,不能在江湖走動,我們才回老家住的。但你們卻怎知道我們在這兒?」

華宗岱嘆口氣道:「救人要緊,失了的財物以後再說吧。」他知道有北宮橫在田悅身邊,擒賊擒王的計畫是行不通了,目前只有希望能殺出重圍而已。

鐵凝素來知道這位聶姑姑計智過人,是一位女中諸葛,平生也不知經歷過多少風浪,決不至於臨事慌張。她心裡藏不住說話,便說出來道:「不是山寨有事,是我們遭了意外。我們有一車金銀珠寶,給田承嗣的手下搶去了。」

三人把黃糜烤熟了分食,黃麋是野味中最好吃的一種,鐵凝吃飽了肚子,抹抹嘴道:「可惜少了一點鹽。」

他們找到了一個一早出來斫柴的樵子,問起了二龍溝方家,這樵子正好是自小熟識方辟符的,雖然覺得這三個少年來得有點奇怪,也還是給他們指了路向。

華宗岱道:「你可是雪山老怪的弟子北宮橫么?哼,哼,可惜了你這副身手,卻做田承嗣的鷹犬!今日我是寡不敵眾,有種的咱們約期再單打獨鬥一場。」

華劍虹與鐵錚並肩殺進,碰著了藤牌兵,利劍刺在他們的身上,只聽得噹噹聲響,那些藤牌兵絲毫無損,仍然一排排的推擠過來。

北宮橫道:「我隨時在節度使衙門候駕。」他如此說話,已是露出怯意,不敢爽快答應與華宗岱約個無人之處單打獨鬥。

華宗岱冷笑道:「諒你也不敢。虹兒,咱們走!」

北宮橫心道:「華宗岱內功已臻化境,非我所及。看來只有求我師弟下山,才能勝得他了。」

原來北宮橫師父已死,他師父只有一個兒子,年紀比他小几歲,但因自小就跟父親練武,父親傳授兒子,當然特別用心,所以師弟的功夫要比他這個當師兄的高明得多。

聶隱娘已經繪好了一張地圖,說道:「我也已經有將近十年,未到過田承嗣的衙署了。不過相信裡面的建築雖有增加,大致不會有太多的變動。田承嗣從前是住在東面這間暖香閣的,他的兒子田悅則住在西面這座挹翠樓。你們不妨先到這兩處地方試試,倘若能擒得他們父子任何一個,就不愁他們不還你們的珠寶了。」

華劍虹道:「爹爹,擒不了田悅,咱們怎麼辦?」

華宗岱道:「把他們接應出來。」華劍虹道:「那一車財物呢?」那輛車子,此時已給田悅的手下駕走,正在大隊騎兵保護之下,離開戰場。但鐵錚兄妹與展伯承三人還是陷在包圍之下,也未曾會合。

華宗岱大喝一聲「撒手」,尉遲俊只覺虎口如割,果然應聲便倒,長鞭脫手飛出。

幸而北宮橫不敢離開田悅。華宗岱殺開一條血路,先去接應鐵錚。他知道女兒最關心的是鐵錚,而且鐵錚的處境在被困的三人之中也是最險。

尉遲俊在包圍圈的最內一層,聽得外圍士卒的呼喊,知道了有敵人殺進。他是慣經陣仗的將軍,立即指揮手下得力的武士結成方陣,增強防禦,他本人仍是不慌不忙的對付鐵錚。

鐵錚道:「不錯,方師叔的老家就是在二龍溝的。」

鐵錚等人都已相當疲乏,要殺出去亦非易事。殺了出去,兩條腿只怕也跑不過追兵的馬匹。鐵錚想到此層,說道:「咱們可得先找坐騎。」他們三人的坐騎都是素經訓練的駿馬,從前秦襄送與他們的父母的。

尉遲俊被華宗岱這個惡作劇弄得啼笑皆非,又驚又恐,說時遲,那時快,他剛剛甩開了這個武士,只聽得又是「呼」的一聲,這回是華宗岱自己從眾武士的頭頂飛過,跳進內圈來了。

急切間尉遲俊哪裡看得分明,只道敵人又是重施故技,將他的手下拋進來。尉遲俊罵了一聲,迴轉鞭梢,想要避開,並側襲鐵錚。華宗岱怎容他避開?凌空一抓,已是把他的鞭梢抓住。

那軍官見了華宗岱抖露的這手功夫,也不由得心頭一震,急忙把獨腳銅人,舞得個風雨不透,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但還是有兩塊碎鐵,他未能打落,從他的頭頂飛過去,將田悅跟前的兩個衛士傷了。這兩個衛士都是有護心鏡的,但還是給碎鐵擊破,傷得血流滿地。田悅嚇得面如白紙,連忙縱馬逃避。

鐵凝納罕道:「聶姑姑,你可真是發福啦!」她記得聶隱娘從前是一副楊柳腰肢,十分苗條的。

包圍展伯承與鐵凝的那隊官兵,其中並無尉遲俊這般的高手,可是卻有數十名披著重甲的「藤牌兵」在內。

田承嗣的「牙兵」是軍中精銳,而這「藤牌兵」又是「牙兵」的精銳,身披的重甲,刀槍不入,一手持刀,一手舞牌,最適宜於陣地上要活捉俘虜的包圍戰,缺點則是身披重甲,跳躍不靈。

華宗岱試出對方的功力竟然與自己不相上下,不過對方卻佔了兵器的便宜。華宗岱心裡想道:「要是我有判官筆在身,倒可以與他一斗。如今雙手空空,且又是敵眾我寡,要想勝他,可就難了。」

尉遲俊手下忙著將他扶起,擁到他身邊保護。華宗岱志在救人,也無暇去傷害他。尉遲俊受傷,陣勢已亂,華宗岱帶著鐵錚,從容殺出。

鐵凝道:「不是這個意思。南叔叔不是要到江南劫漕運的嗎?他為什麼不拉方師叔和聶姑姑幫手?方師叔自幼父母雙亡,為什麼突然間又想到要回老家去住幾個月?」

華宗岱沖開了一個缺口,不怎麼費力已把展伯承與鐵凝接應出來。

鐵凝感激得很,道:「華姐姐,多虧你們父女了,請你一定要做我的客人。」華劍虹道:「這本來是我們連累了你的,咱們同舟共濟,理所應當。如今尚未衝出包圍呢,還不能歡喜得太早了。我們是要到貴寨拜訪的,脫險之後再談吧。」

這一覺直睡到黃昏時分,聶隱娘叫他們起來,吃過了晚飯,便給他們安排今晚的行事。

方辟符帶他們進了屋子,叫道:「隱娘,你看是誰來了?」

田悅離開之後,北宮橫倒是少了一重顧忌,心裡想道:「單打獨鬥,只怕我多半不是華宗岱的對手。趁此機會,將他除了也好。雖然難免為江湖好漢恥笑,但我這是奉命行事,大有藉口可以不遵江湖規矩。對,就是這個主意!」

但這三匹駿馬只知服從主人,不肯陌生人騎的,那些武士騎不動它們,只好用蠻力牽著走,走得還不很遠。它們聽得主人呼喚,要跑回來,踢翻了兩個武士。其他武士,連忙合力將它們制服。

鐵錚還未知道北宮橫比那尉遲俊更強十倍,因為當華宗岱與北宮橫交手之時,他們三人都是陷在重圍之中,未瞧見北宮橫的本領。

原來田悅見寶車已經奪獲,此來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他也不放心讓手下押解寶車,是以率領一部分隊伍先行回去,卻吩咐北宮橫率領剩下的牙兵捕「盜」。田悅來時帶領了這許多牙兵,本來準備碰上大批「強盜」的,哪知和他們對敵的只是四個少年男女和一個大人,當然無須再用那麼多人對付他們了。雖然華宗岱的武藝高強,也頗出他意料之外。

鐵錚道:「不是。」心想:「聶姑姑是就要生產的了,可好不好告訴他呢?」鐵錚雖然懂事,但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大孩子,對婦女生產的事情,連一知半解也談不上,他倒是怕聶隱娘為了他們的事操心,影響了腹中胎兒。

北宮橫飛身下馬,來追華宗岱。大隊騎兵,也跟著他衝殺過來。

但她也是個倔強的姑娘,可不願在人前示弱,當下,咬了咬牙,說道:「哥哥,咱們闖!咱們拼!」心想:「即使跑不動,也決不能叫人看輕了!」

心念未已,只見華宗岱有如餓虎擒羊,一個起落,撲翻了兩個牙兵,奪過了他們手中的長矛。「呼呼」兩聲,兩支長矛一齊擲出。普通暗器,最多不過在百步之內傷人,他這兩支長矛,卻直飛出半里之外,那兒正有一班武士在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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