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回 冰雪仙姿消俠氣 風雷手筆寫雄圖

虯髯漢子嘆道:「想不到竇家後人又在綠林之中崛起了,與他留下一點交情也好。」從他語氣聽來,這「也好」二字實是勉強得很。

褚葆齡笑道:「小承子,我給你編一個花環好不好?」

展伯承驀地想到初來那日的情景,褚葆齡和那姓劉的少年,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周圍都是野花,那時那少年正在為褚葆齡編織花環。

展伯承想起這幕情景,心中也不禁驀地一酸,低下了頭,說道:「齡姐,多謝你啦,我不配戴你的花環。」

正因為他明白了褚葆齡的心事,許多說話,他也不方便再說了。

展伯承道:「沒什麼。我只是不配戴你的花環。你還是留著給另外一個人編織吧!」

褚葆齡「噗嗤」一笑,說道,「小承子,你是不高興啦?」

展伯承道:「我怎敢不高興?你喜歡給誰編織花環,我也不能管你。」

褚葆齡滿面通紅,半晌說道:「爺爺管我,那也是為了疼我的緣故。劉怕伯,獨孤叔叔,我也有樁事情,想求求你們。」

展伯承面上一紅,心想道:「道理你是說得很對。但只怕這姓劉的少年,並不僅僅是你的朋友。」

展伯承儘管是這樣想,他可不敢像褚葆齡這麼坦率,把心中所想的都說出來。心亂如麻,半晌說道:「齡姐,你帶我上山,就為的是為我編織花環么?」

褚葆齡嘟起小嘴兒道:「爺爺,你就是相信小承子的話,不相信我的話。」

展伯承就似被澆了一盆冷水,心中想道:「原來你是要把我當作擋箭牌。」

褚葆齡道:「怎麼,我說了實話,你又不高興了?」

展伯承道:「那麼你是另有別的事情出來的了?」

褚葆齡道:「小承子,你答應幫忙我的,現在你還願意幫忙我么?」

展伯承已料到了幾分,心中似打翻了五味架,甜酸苦辣,樣樣都有,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褚葆齡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在展伯承身上滴溜溜地轉,似笑非笑的低聲說道:「小承子,你心裡還在不高興么?唉,小承子,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對我是非常重要的,我只有你可以倚靠,你不幫忙我還有誰幫忙我呢?」

展伯承最初是心中充滿怒氣,心道:「劉芒雙腿打斷與我何關?」但看到了褚葆齡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並且在低聲下氣的求他,心中就不由得想道:「齡姐心中另有他人,這是勉強不來的。大丈夫何患無妻?我若不答應她,反而是顯得我心胸狹隘了!」

褚葆齡指向山頭,說道:「那裡有一座房子,你瞧見了吧?」

那是一座碉堡式的石屋,在山頂高處,周圍是參天古樹,隱隱現出屋檐一角,展伯承一直沒有留意,如今褚葆齡指給他看,他才發現。

那虯髯漢子在得意之極,狂笑了一通之後,問道:「獨孤老弟,那麼咱們就一言為定了,只是我獨居荒谷,江湖之事,甚為隔膜,不知現狀如何?有何新事?還得請你給我說說,好擬定咱們的大計。」

褚葆齡道:「我要到那屋子裡去,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你留神點兒,倘若看著爺爺來了,你就高聲唱歌。」

褚葆齡「咦」了一聲,問道:「小承子,你今天是怎麼的?有話就乾脆說吧,吞吞吐吐的幹嘛?」

褚葆齡道:「隨便唱什麼山歌都行。要不然,你就當作我是在你的身邊和你說話,正在說到什麼高興的事情,於是你就哈哈大笑。總之,我只要聽到你的聲音,讓我知道是爺爺來了,就算是你幫忙我了啦。」

那書生道:「哦,原來如此,你是志在得財,不在得人,但這消息可是褚家那位姑娘告訴你們的。」

褚葆齡笑道:「小承子,瞧你這副神氣,我敢說你是明知故問。」

褚葆齡笑道:「爺爺,我已經一個月沒出過園門,悶得發慌,今天才叫小承子陪我到山上玩了一趟,順便也練練輕功。」

虯髯漢子哈哈笑道:「是呀!咱們有了那批寶藏,還怕不能招兵買馬?還用得著依附誰呢?」

展伯承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給你把風!齡姐,這屋子裡住的是什麼人?你要我把風,你也總不能樣樣瞞著我啊!」

展伯承怒氣平下,抬起了頭,說道:「齡姐,你去吧!多謝你信任我。」

褚葆齡大喜道:「小承子,你真是我的好弟弟。我知道你會體貼我,幫忙我的,好啦,我去啦!」

展伯承目送褚葆齡的背景沒入林中,心中忽地有點「滑稽」的感覺。可不是嗎?他和褚葆齡從小就給人家認為是一對「小夫妻」,他母親總是把齡姐喚作他的「小媳婦兒」,她的爺爺也早就把他當作了「小孫女婿」。即使是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齡姐有一天會喜歡了另一個人,不嫁給他。

這次他奉了母親遺命前來提親,而她的爺爺也極想做成這門親事,誰不以為這是個「順理成章」之事?可是誰又想得到半路會殺出一個姓劉的「小子」來?如今他卻在為他的「小媳婦兒」把風,讓他的「小媳婦兒」與別人偷會?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女生外向尋常事,禍起蕭牆卻可哀。

褚葆齡也覺得對展伯承過分了些,忙轉圓說道:「小承子,我不是和你生氣,我是說我爺爺。嗯,我知道你聽了爺爺之言,先入為主,心裡也許有點不大高興劉芒。其實他並不是壞人,他雖出身綠林,卻很有志氣,胸襟廣闊,也喜歡結交朋友。我對他說你幫忙了我許多事情,他也很感激你,想要結識你呢。」

虯髯漢子道:「展元修的孤兒一個月前已經來投奔褚遂了。褚遂就是因為想把孫女兒許配於他,才對我的芒兒這麼不客氣的。」

展伯承獨自徘徊,看著日影漸向西斜,其實也沒等了多久,他心中卻有「度日如年」的感覺。

驀地他心頭一動,想起了初來那天,褚遂和他說過的話,暗自尋思:「不對,不對!齡姐在發現寶藏之後,就去找這姓劉的小子,莫非這兩件事情是有關聯?爺爺說過,這姓劉的一家來歷不明,他們為什麼要搬到這荒涼的山谷來往?爺爺一直就是有所疑心的。爺爺禁止齡姐和那人來往,恐怕還不單單是為了我的緣故!」

虯髯漢子忽地笑道:「獨孤老弟,不必試了。你說得不錯,我對這門親事的確是不大熱心。成固然好,不成也罷!」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驀地一個念頭在他心中興起,「不錯,要找證據。至少也得知道他的一些事情!我何不偷偷去聽他們在屋子裡說些什麼?」

想到此處,展伯承忽地又感到有點可恥,「偷聽?這可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情啊!」

展伯承心亂如麻,在山坡上走過來又走過去,揉碎了十幾朵野花,他的心也好似花朵一般的被揉碎了。不知不覺漸漸走近了那座屋子,這才驀地一驚,「我應該在下面把風的,怎的跑到這兒來了?要是屋子裡的人發現,他們會把我當作什麼?即使他們把我請進去,那也是自討沒趣的啊!」

屋子四周圍都是大樹,屋後面有一棵樹特別高,比屋頂大約還高出一丈有多。展伯承心中一動,「要是我爬上這棵樹,屋子裡面的情形我不是可瞧見了?他們談些什麼我也可以聽見了?」

展伯承心裡嘆了口氣,咬了牙根,忍著心中的酸痛,澀聲說道:「你要我幫忙什麼事情?說吧!」

展伯承替自己找到了藉口,拋開了顧慮,便即繞到屋後,施展輕功,爬上這棵大樹。

那書生道:「是與寶藏有關之事?」

他忽地有個奇怪的感覺,齡姐本來是他除了父母之外,最熟悉、最親近的一個人,但現在卻驀地變得如此陌生,他做夢也料想不到,齡姐會與外人串通,利用了他不打緊,還要算計她的爺爺。

這並不是他所希望發覺的人。屋子裡也正好有兩個人,一個是約摸四十多歲的虯髯大漢,一個是三十歲左右的中年書生,搖著一把摺扇,神情很是瀟洒。他游目四顧,就只能看到這個房子,他的齡姐與那個姓劉的「小子」卻不知藏在哪兒。

只見那書生搖了一下摺扇,笑道:「剛才來的那位漂亮姑娘是誰家女兒!看來和芒侄倒是親熱得很呢!」

那虯髯漢子道:「這盤龍谷除了我們這家和褚家之外,就沒有第三家了。」

那書生道:「哦,敢情是褚遂的孫女兒?」

虯髯漢子道:「不錯,正是褚遂的孫女兒!」

那書生哈哈笑道:「想不到褚遂倒有這麼一個好孫女兒!劉大哥,恭喜,恭喜!」

虯髯漢子道,「獨孤老弟,且慢道喜!」

那書生道:「這還不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嗎?我這個做叔叔的都看出來了,難道你這做老子的還看不出?看這光景,這位褚姑娘遲早都是你劉家的人了。對啦,芒侄今年是二十歲了吧?也可以娶親了。我乾脆就等喝過了你家的喜酒才走吧。」

那虯髯漢子道:「不行呀!姑娘倒是有幾分意思,她的爺爺可不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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