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焚琴煮鶴情何忍 掘寶懷珍意自傷

褚葆齡小嘴兒一噘,在爺爺面前就撒嬌道:「小承子把我當作外人,提防著我。爺爺,你也幫著他瞞我、騙我。有什麼私話兒,都要在我背後偷偷的說。哼,這麼樣不信任我呀!」

褚遂低聲說道:「齡丫頭,在爺爺面前,不許說謊,你是不是偷聽來了?」

「軟玉溫香抱滿懷」,展伯承平時雖是與褚葆齡嬉笑無忌,卻從未有過如此親近,不禁心神一盪,滿面通紅,連忙移開雙臂,但他驚魂未定,雖然沒有再抱著她,但仍是牢牢抓緊了她的雙手,防她跌倒。

褚葆齡臉上也泛起一片紅暈,嬌喘吁吁地說道:「沒事啦。」展伯承道:「嚇死我了。沒事就好!」

褚遂吃了一驚,連忙悄悄的向她解釋道:「你不知道其中關係重大,小承子是避仇而來的,殺他父母的那個仇人,武功極強,他本領未曾練成,我又年紀老邁,萬一風聲泄露出去,仇人找上門來,如何應付?那時不但是小承子,只怕咱們祖孫二人,都有殺身之禍。小承子知道你的脾氣,怕你口沒遮攔,這才不敢告訴你的。你要體諒他的處境、心情,不可只是怪他。你最好裝作不知道,免得他知道你曾偷聽,心裡存了芥蒂。」說到這裡,輕輕一笑,在她耳邊說道:「小承子總有一天會告訴你的。他怎能把你當作外人?三年易過,將來他還要你作他幫手,一同報仇呢。不過,現在你可不能戳穿。」

這一日褚遂點撥了展伯承幾招之後,說道:「這一套穿雲手的訣竅,你已經都領會了,你叫齡姐給你喂招吧。我可是有點累了,唉,人老了,精神可真是不濟啦!」

展伯承道:「當然願意。什麼事情?」

褚葆齡帶他進入假山山洞,洞中有一塊大石頭,兩人合抱還不能圍攏,石上生著青苔,地上是碎石混合的硬土,也長著一片片的苔蘚。

褚葆齡見他為了自己急成這個樣子,心裡也頗為感動。看著他這副樣子,有幾分歡喜,也有幾分好笑。

展伯承聽了這幾句甜言蜜語,禁不住心神如醉,即使是褚葆齡叫他去跳火坑,他也願意。當下滿口應承。

褚葆齡很是高興,說道:「小承子,你喜歡姐姐,你可還願意像小時候一樣聽姐姐的話么?」展伯承道:「我不聽姐姐的話還聽誰的話?姐姐,你有什麼要吩咐我的?」

褚葆齡道:「我打開一隻給你瞧瞧。哈。你看吧!」

褚葆齡道:「你怎麼啦?我說你是個俊小子,你卻忽然變了個大姑娘了。有什麼話不好意思說呢?」展伯承道:「我肚子餓了。」

展伯承漸漸懂得了她的意思,心裡有幾分凄涼;但事已如斯,褚葆齡仍以姐弟之情待他,他也有幾分感動。於是,無可奈何地答道:「姐姐既然不把我當作外人,那麼我也是像小時候一樣喜歡姐姐的。」

第二日開始,褚遂就督促展伯承與他孫女兒一同練武。褚葆齡果然對他似小時候一般,並不因她祖父曾有婚姻之議而心存芥蒂。倒是展伯承心頭有著一抹陰影,不敢過分與褚葆齡親近。

但展伯承也已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褚葆齡是他青梅竹馬的伴侶,如今又是朝夕相對,儘管他極力抑制自己,但每當褚葆齡在他面前笑語盈盈之際,他也往往禁不住怦然心動。

褚葆齡就似一朵帶刺的玫瑰,而且這朵玫瑰又是已經有了主兒的,展伯承不能採摘,也不敢採摘,心中的苦悶,也就可想而知了。

展伯承很有幾分不大舒服之感,心中在想:「齡姐難道當真變了?變成了一個我都不認識的貪財之人了?」

展伯承用功練武,一晃過了半月,在這半個月來,從沒見過那個姓劉的少年,也沒有聽到他的歌聲。想來是他怕了褚遂,當真不敢在附近唱山歌了。

展伯承走開之後,褚葆齡正要出去。褚遂忽地心裡起疑,將她叫住,說道:「天都快要黑了,你還未弄好飯嗎?」褚葆齡道:「是呀,這半天工夫,我就只給小承子縫好了一套衣裳。」

展伯承笑道:「我可沒有這樣雄心。我幫忙你做一個澆花剪草的園丁,那還差不多。好啦,咱們別忙著談論這個園子了,姐姐,你可是答應了教我功夫的呢!」

褚葆齡道:「不是說笑,當真應該是你的。」

褚遂卻也怕孫女兒鬧出事來,說道:「好吧,只要你與小承子姐弟相待,嫁不嫁他,三年之後再說。記著我的吩咐,切不可泄漏秘密。好,你去弄飯吧。」

褚葆齡忽地「格格」一笑,雙頰梨窩隱現,一副頑皮的神氣,說道:「小承子,你是真的想我教你功夫呀?」展伯承道:「那你以為我是什麼?」

褚葆齡哈哈大笑,說道:「原來如此,我早知道你肚子餓了,現在正是來請你用飯呢。」褚遂點點頭道:「對啦,以後你和齡姐就要像一家人一樣,什麼都不用客氣。」

但今天她卻是一改常態,興高采烈的答應教展伯承功夫,還催她爺爺回去歇息,褚遂只道她已是漸漸有所改變,忘記了那姓劉的小子,而喜歡單獨與展伯承在一起了。孫女兒高興,他也高興。情竇初開的少年最為敏感,展伯承見她今日一改常態,心中也暗暗喜歡。

高高興興的離開之後,褚葆齡說道:「小承子,今日咱們走遠一點去練功夫,這園子可大呢,許多地方你還未去過。」展伯承道:「但憑姐姐主意,我也很想逛逛這個園子。」

展伯承瞿然一驚,心道:「齡姐這話,分明是在向我表白。她要這個寶藏,一定有她的道理。我實是不該胡亂猜疑。嗯,難得她這樣高興,即使這是我的寶藏,我送給她也是值得,何況這本來應該是她的呢?」

褚葆齡說道:「這都是你的外公當年從各處移植來的奇花異草,少人灌溉,花多枯萎,以至絕種了。這些異草,卻年年滋長,越發茂盛。怪不得詩人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野草是要比嬌嫩的花兒容易生長多了。」

展伯承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雖然比較少年老成,畢竟也還有幾分爭強好勝的孩子氣,日間他對著那個姓劉的美少年,頗有自慚形穢之感,如今得褚葆齡贊他一贊,雖然明知她的心上另有他人,也禁不住暗暗歡喜,又是得意,又是害羞,紅著臉說:「姐姐,別取笑我了。我——」他本來想說:「我怎比得上人家?」但想到褚公公不喜歡那姓劉的「小子」,話到口邊,止住不說。

展伯承也笑道:「姐姐,原來你還在為著這句話不舒服呀?爺爺的話我當然是要聽的,但我就只不聽他這一句話!」

展伯承道:「這麼好的園子,可惜荒廢了。」褚葆齡道:「只我和爺爺二人,怎能收拾這個園子?所以爺爺很盼望你他日能夠重興祖業,再造名園。」

褚葆齡道:「我看你是想試我的功夫吧?昨晚半夜三更,你還一個人偷偷的在院子里練這套小擒拿手法,都給我瞧見了。嗯,小承子,你要試我功夫,這不打緊,但試這一套可不大好,還是試另一套吧。」

展伯承練武十分用功,褚遂日間所教,他往往晚上也抽空苦練,卻不料給褚葆齡偷看了去,說將出來。

展伯承給她道破,不禁臉上一紅。原來這套小擒拿手法,是用於近身搏鬥的。有許多「扭打」甚至箍身打滾的招式,那是對付強敵,不得已而用之的,一用就是殺手。但若同門「試招」,尤其是一男一女的話,練這套功夫,確是有點不大「方便」。

褚葆齡道:「這寶藏本來只有爺爺知道,他沒有告訴我,我偷看了他的藏寶圖來發掘的,當然也不能告訴他了。」

可是褚葆齡是笑嘻嘻地說的,看來她倒是沒有慍惱,而是在作弄展伯承,要看他的窘態。展伯承見她沒有明言,他當然也不好意思再說。當下帶著些兒靦腆,說道:「姐姐,你不歡喜練這套功夫,那就教我另一套吧。」

褚葆齡笑道:「你可知道要投桃報李么?」展伯承道:「怎麼?」褚葆齡道:「你家傳的武功其實比我家的高明得多,這半個多月,你儘是學我家的,如今也該讓我學你家的了。今天就由你來教我你們展家的五禽掌法如何?」

展伯承也想溫習一下自己原有的功夫,他是個比較誠樸的人,不善講客氣的說話,尤其是對姐姐一般的褚葆齡,他更不能推辭了,便道:「我的功夫還淺得很,不過姐姐要學,我也不敢說個『教』字,咱們就切磋切磋吧。」

他們兩家以前是在一起的,褚葆齡小時候也曾看過展家父子練這五禽掌法,看得多了,也還記得一些,和展伯承練了幾招,居然中規中矩。

展伯承贊道:「齡姐,你真聰明,隔了這許多年,你看過的功夫還沒忘記。」

展伯承道:「那是小時候,現在你長大了,就不同了。」

展伯承心中苦笑,口中卻笑不出來。他呆了半晌,不覺悠悠地嘆了口氣。

展伯承大吃一驚,褚葆齡這一跌去勢如箭,要是撞著石碑,可就是頭破血流之災!展伯承精熟五禽掌法,在空中可以迴翔,一驚之下,本能的生出反應,一個振臂翻身,成了「黃鶯落架」的身法,立即撲下去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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