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鐵盾銀鉤驚惡夢 白雲蒼狗說前因

褚遂大吃一驚,長須抖動,說道:「什麼?你說什麼?你爹娘都被仇家殺害了?仇家是誰?」

「這時,我不知是救爹爹還是先救媽媽,或者先去和那人拚命?

「說罷一轉身跳過牆頭,轉瞬間腳步聲已是去得遠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又中了我媽的喂毒暗器,在稍微喘息過後,居然還能施展上乘的輕功。我不禁心中駭然,這才知道爹爹的話不是騙我。我剛才若是不自量力,和他動手,那只有白送性命。

「媽說得這樣鄭重,我不敢問她,而且也沒時間細問因由了。媽還怕我見了鐵叔叔會忍耐不住心中的傷痛,吐露出來,又要我過了兩三年才可以去見他。我都一一答應了。

剛說到這裡,只聽得褚葆齡在門外笑道:「爺爺,你在小承子面前,編排我什麼了?」

褚遂嘆了口氣,說道:「你媽當年所做的事,也不能說完全是她的錯。我猜度她臨死之時的心意是怕冤冤相報,永無已時。因此才不要你報仇的。可是,你不報仇,那人傷好之後,也未必會放過你。」

「媽微笑道:『好,只要你記得我的話,我就放心去啦。你爹爹已經等久了。』這幾句話一說完,媽也就斷了氣了!」

展伯承隱隱起疑,心中想道:「段珪璋那麼大的聲名,即使他對綠林消息隔膜,似也不該無緣無故的充當竇家打手。嗯,莫非我外祖也有不是?」

展伯承惶恐說道:「只恐我少不更事,惹惱齡姐。」

展伯承接著說道:「不錯,只是一人。」

「那人臉上的黑氣越來越濃,想是他也自知毒性的厲害,這才說道:『解藥拿來。』」

展伯承道:「我爹爹不幸,去年冬天,走火入魔,患了半身不遂之症。」

展伯承接著說道:「我爹爹喝道:『哪條線上的朋友?請恕展某不能出迎。你要傷害展某,請光明正大的進來較量吧,偷施暗算,算得什麼好漢?』

「那人哈哈笑道:『我這柄飛錐不過投石問路而已,就嚇倒了你么?怎麼,你不敢出來呀?』

褚遂接下去說道:「王、竇兩家火併那年,你的媽媽才十五歲,比你還小。但劍法已經得了妙慧神尼的真傳。

「我不敢離開爹爹,從窗口望出去,只見我媽已拔出寶劍,指著那個人道:『展元修是我丈夫,他有病不能起床,你與他有什麼梁子,我代他接!』

褚遂說道:「鐵摩勒如今也是四十多歲年紀,他總不能一輩子當這綠林盟主。

褚遂嘆口氣道:「苦命的孩子,唉,好孩子,別哭,別哭。公公有話問你。」

「我媽卻不認識他,聽他這麼一說,倒是有點詫異。當下暫緩出手,問他道:『你是何人?幾時和我結的冤讎?你要殺我也還罷了,何以還要殺我有病的丈夫?』

褚遂苦笑道:「是非之事,亦實難言。我們都以為你媽剪除竇家五虎是給綠林除暴;但綠林中人卻也有不少人認為你媽手段太狠。鐵摩勒也曾經恨了你媽多年,後來有一次你媽救了他的性命,這才將冤讎化解了的。」

「畢竟是那人傷得較輕,我主意未定,他已經掙扎著站了起來,兩眼滿布紅絲,形狀極是駭人,沖著我齜牙咧嘴地笑道:『隨你父母去吧!三屍填五命,算是便宜了你們!』

「這人的武功非常之強,那柄月牙鉤使將開來,就似一條滿空亂舞的銀蛇,鉤上的月牙便似毒蛇吐信。另一面鐵牌也舞得呼呼風響,擋在前身,當作盾牌。

「那年,你媽年方十五,劍法已很高明。和竇家五虎一場惡戰,在空空兒指點之下,談笑之間,便把竇家五虎全都殺了。你外祖父大獲全勝,將竇家數十口人全都殺光!」

「爹爹嘆口氣,抓著我的手,我只覺一股暖流,瞬息流遍全身,關節的酸麻也立時止了。爹爹是以他最後的功力給我推血過宮。

要知褚遂是王伯通的副手,他當然是幫著自己的把兄。其實王家並不見得比竇家好,當時的王伯通搶了竇令侃的盟主,只是「以暴易暴」而已。尤其後來,王伯通的路向越走越錯,竟與安祿山勾結起來,那就比先前的竇家還不如了。

展伯承接下去說道:「我不敢離開爹爹,又想出去幫我媽媽,正在著急。爹爹忽地咬破中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坐了起來,說道:『承兒,你背我出去!』我見爹爹那個模樣,嚇得慌了,正自遲疑,窗外又傳來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媽和那人斗得更激烈了。

「媽搖了搖頭,說道:『承兒,媽要去了,媽有話吩咐你,你一定要聽媽的話!』

他自小又曾受過鐵摩勒的熏陶,雖然只有十六七歲,事理卻是比六七十歲的褚遂明白得多。聽了褚遂的話,心裡不禁想道:「褚公公這話恐怕未必對,鐵摩勒也是綠林盟主,但人家也稱他為大俠,並沒人說他做錯什麼事情。可見綠林中事,也並非就沒是非可講的。」

褚遂勉強定下心神,說道:「那你仔細道來。讓我給你參詳參詳。」

「媽媽正斗到緊處,分不出心神說話。但她卻不肯退下。

「那人年約四十開外,濃眉大眼,相貌粗豪。左手拿著一柄月牙鉤,右手舉著一面鐵牌。

「竇老大做了綠林盟主,對綠林同道,十分苛刻。他以為王家已經衰落,沒人能與他作對了,在江湖上橫行無忌,黑道之外的武林人物,他也得罪了不少。其中有一個便是如今天下聞名的好手神偷空空兒。

褚遂接著說道:「所以,若要報仇,你只能靠你自己了。但我雖然年紀老邁,不能親自出馬,助你一臂之力,卻還可以成全你的心愿,幫你練好功夫。」

展伯承道:「這話說遠了。再說,我也不想搶鐵摩勒的盟主。」

「媽說:『我如今已沒有時候給你詳細說了。你快說,你答應我。否則我死不瞑目!』

褚遂聽到這裡,「啊呀」一聲叫了出來,喃喃說道:「一隻老虎,一隻老虎!」面色更蒼白了!

「綠林有兩個『世家』,一家是竇家,另一家就是你的外祖王家。他們自從隋朝末年崛起綠林之後,就互為雄霸,亦即綠林盟主,不是王家,便是竇家。

「你媽不讓你告訴鐵摩勒,她是有難言之隱的。鐵摩勒是竇家義子和你家又有著深厚的交情,他即使不幫你的仇人,想來也不會幫你。告訴了他,反而令他為難,於你也未必有利。」

說到這裡,褚遂不覺又嘆了口氣,說道:「誰也想不到,後來段珪璋、鐵摩勒與空空兒成了好朋友,和你爹娘也成了莫逆之交。所以綠林中的恩怨,實在是難說得很。」

「陡然間,我只覺地轉天旋,便似騰雲駕霧般的被拋了起來,待我掙扎著爬起之時,只見爹爹躺在地上,手臂已經脫臼,身邊一灘鮮血,媽倚著槐樹,胸口也是血流如注,她被那人的月牙鉤刺傷,傷得似乎比爹爹還重!

「那人也坐在地上吁吁喘氣,鉤、牌扔在一邊,月牙鉤已經彎曲,鐵牌中間凹下,四邊翹起,顯然是被我爹爹的掌力打成這個樣子的。牌猶如此,人何以堪?我的武學造詣雖然粗淺,也看得出他是身受內傷,要不然,他豈有不趁我爹娘受了重傷之際,再施毒手?

展伯承道:「只是一人!」褚遂詫道:「只有一人?」心中暗暗一算,當今之世,單打獨鬥,能夠殺得了王燕羽的至多也不過十餘人,但這十幾個人,卻並無一個是與王燕羽有深仇大恨的。

「竇家有五兄弟,你外祖只有一子一女,人丁不及他們興旺。竇家又兼并了鐵家舊部,聲勢越發浩大,這就蓋過了你外祖王家了。那時我是你外祖王伯通的副寨主。」

展伯承道:「段、鐵兩位大俠和竇家五虎當然不能相比。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爹娘是好人,和他們棄嫌修好,那也是意料中事。」他這猜想只能說是對了一半,他可不知,連他的爹娘,都是後來方始改邪歸正的。

褚葆齡道:「你是怎麼的?一長大了,就把姐姐當作外人了?一件衣裳,也值得說這麼些客氣的話兒?快去,快去換衣。啊,對啦,在那間房子里,我給你倒了一大盆水,你可以洗個澡。我現在弄飯去,你洗澡出來,咱們就可以吃飯啦。」展伯承心裡想道:「齡姐雖然愛鬧,倒是樣樣能幹!唉,只可惜——」他不願再想下去,接過衣服,便去洗澡。正是:

「媽媽叫道:『承兒退下!』就在此時,只見她把手一揚,那人『卜通』一聲,又再跌倒,在地上滾出了三丈開外!我爹爹也忽地滾了過來,抓著我的手!」

褚遂嘆了口氣,說道:「好孩子,你有志氣。只是此事誰是誰非,實在也很難說!」

展伯承說道:「沒有。在那人跌倒的時候,爹爹已滾到我的身邊,媽忽地叫道:『大哥,不可——』爸爸說道:『你要讓仇人活著回去?』媽道:『冤冤相報無已時,這都是我的罪孽。』

褚遂想起了三十年前那場慘酷的血戰,不覺嘆了口氣,接著說道:「要說清楚前因後果,先得從竇家說起。

「爹爹在我耳邊悄聲說道:『那人雖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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