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回 覆雨翻雲淆黑白 含沙射影害英豪

方、聶二人的坐騎都是秦襄所贈的大宛良駒,史若梅道:「什麼人射傷你們的坐騎,當真是可惜、可恨!」方辟符道:「他們不但要奪馬,還要傷人呢。我也莫名其妙。那妖女也還罷了,另一個女子,卻是我們素不相識的。」史若梅吃了一驚,說道:「什麼妖女?你們也碰上史朝英這妖女么?那扶桑島的島主牟滄浪在不在場?」

方辟符道:「恰恰相反。不但你以為糟糕,我也料想不到。牟世傑到來,向那妖女說道:『叔叔叫我來看你和誰打架,他隨後就來。我看,我看……』他吞吞吐吐說了兩遍『我看』,那妖女倏然變色,馬上便跟牟世傑走了。嗯,我真不懂……」聶隱娘道:「你以為牟世傑是念著舊日的交誼,有心支走那妖女,好讓咱們逃走的么?」方辟符的確是有此想法,但聶隱娘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方辟符倒是不敢回答了。

空空兒傲然說道:「扶桑島武功我是一向佩服,卻也不至於就怕了你了。」史若梅道:「武功還在其次,人品最為緊要,令侄與安史遺孽合夥,勾結胡人,入侵中國,又用卑劣的手段對付聶隱娘等等事情,牟島主可知道了么?」牟滄浪遠處海外,對中原之事並不熟悉,是他命牟世傑逐鹿中原的,他當然是相信侄兒的說話。牟世傑能言善辯,也早就對這些事情交待過了,他有他的一套歪理,說來頭頭是道,牟滄浪初到中原,哪能分別是非。

不多一會,牟滄浪與空空兒也相繼撤劍收掌。空空兒叫道:「鐵摩勒,你不能眼看你表弟受人欺負!」牟滄浪道:「鐵摩勒,你是武林眾望所歸,我就等著看你能否做到幫理不幫親了。」空空兒怒道:「什麼幫理不幫親,你偏聽你侄兒侄媳的說話,這才是有失一派宗師的身份!」牟滄浪怒道:「我侄兒有什麼不對了?要是他處事不公,還能做綠林盟主嗎?你們兩個才是受人挑撥,偏聽讒言,來與我侄兒作對!」原來他早已聽信了史朝英的話,認為鐵摩勒之所以召集綠林大會,意圖廢去牟世傑綠林盟主之位,這都是段克邪從中鼓動的關係,所以他剛才要廢去段克邪的武功,還不僅僅是因為他相信段克邪曾對史朝英無禮。

辛芷姑給段克邪解了圍,可是她自己被那掌力一撞,也禁不住身形搖晃。辛芷姑一不做二不休,無情劍倏的出鞘,疾刺牟滄浪的掌心,以防他掌力續發。牟滄浪:「你這婆娘好沒來由,你是什麼人,也來多管閑事?」錚的一聲,化掌為指,彈開了辛芷菇的長劍。這還是他手下留情,不想把辛芷姑傷了,所以只用上五六分勁力,否則辛芷姑的「無情劍」早已脫手飛去,虎口只怕也要裂開。

牟滄浪一指彈開了辛芷姑的無情劍,身形如箭,立即又趕上了段克邪,辛芷姑大叫道:「克邪,他不講理,你就不能還手嗎?」段克邪道:「牟叔叔,你不容分說,請恕小侄無禮了。」反手一劍,迎截牟滄浪的手掌。

段克邪想道,「若梅定是找隱娘去了。她們姐妹倆隔別了這許多時日,不知有多少體己話兒要說,我還是不要去打擾她們的好。」心念未已,忽聽得有輕輕的敲門聲,段克邪笑道:「你怎麼就捨得回來了?」打開房門一看,只見門口站的卻是楚平原。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牟世傑怒氣沖沖地說道:「辛芷姑,你強迫朝英拋棄丈夫,朝英不肯依從,你就把徒弟當作仇人了!朝英,她不認你,這樣的師父你又何必認她?」辛芷姑也是怒氣沖沖地道:「朝英,你不必假裝臉皮薄不好意思說了,我替你說了吧,是你勾引段克邪,段克邪對你不理睬,你就含血噴人,倒過來說他勾引你了!牟滄浪,這不肖丫頭是不是在你面前這樣誣衊段克邪的?」他們兩個人都趕著說話,各說各的,牟滄浪都聽進了耳中。

空空兒固然是大大吃驚,牟滄浪也是心頭微凜,「空空兒果然是武學奇材,看來他的本領已是青出於藍,勝過他師父盛年!」

史朝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抽抽噎噎地說道:「師父,你老人家一心要嫁空空兒,當然是要幫他師弟的了。這也罷了,但你迫我拋棄丈夫卻為何來?是不是也為了討好空空兒的師弟?你徒弟但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恕我決計不能從命!」語氣之間,隱隱含有辛芷姑迫她改嫁段克邪的意思。辛、段二人都是氣得七竅生煙,急切間竟說不出話,牟世傑顏面盡喪,惱羞成怒,怒喝道:「辛芷姑,天下竟有你這樣不要臉的師父,幫著外人,糟蹋徒弟。你再胡說八道,朝英認你為師,我牟世傑的寶劍可認不得你!」辛芷姑大怒喝道:「住嘴!天下竟有你們這樣一對無恥夫妻!」身形一展,跑過去就要打史朝英的耳光。

段克邪怎肯甘心,身形一晃,疾忙躲過一邊,饒是他躲閃得快,掌風掠過,已是刮面生痛。牟滄浪一掌不中,更是生氣,喝道:「好,我倒要領教你這一門的輕功了!」聲到掌到,掌力排山倒海而來,竟似凝成實質一般,段克邪在他掌力籠罩之下,身形阻滯,輕功大大打了折扣。

這一邊他們兩夫妻不過稍佔上風,那一邊段克邪卻是險象環生,有性命之危!他與牟世傑的武功本來是差不多的,但因他受了牟滄浪的一掌,雖不是傷得很重,功力亦已減了幾分,輕功也打了折扣,當然就不是牟世傑的對手了。

段克邪笑道:「看來你的小霓子雖是受了那妖女的煽惑,也還不算太過糊塗,她只是一時不明真相而已。」楚平原問道:「聶女俠,你們是在哪兒遇上她的,離這裡有多遠?」聶隱娘道:「是在前面的一座山峰,那山峰一角凸出,形似一張犁耙,離這兒約有十多里路。」鐵摩勒道:「那山峰就叫做鐵犁峰。你們可見到山峰上有帳篷么?」聶隱娘道:「是有一列帳房。」鐵摩勒道:「看來牟滄浪還未知道有這班胡人來給他侄兒助陣。牟世傑的人馬,駐紮在對面的一座山頭的,離鐵犁峰也還有十里左右呢。這必是出於他妻子的安排,她要宇文姑娘這班人另外住在一處,和本部隔開,恐怕就是為了不讓牟滄浪知道之故。」段克邪道:「明日就是會期,牟世傑夫妻若是要他們助戰,豈能一直瞞得過他的叔叔?」鐵摩勒道:「他們夫妻善會言辭,總會想出理由來欺矇牟滄浪的,可能現在還沒想好理由,是以暫時不讓牟滄浪知道。也可能史朝英不一定是要宇文姑娘助戰,而只是想利用她來巴結回紇的掌握兵權的將軍。」

辛芷姑冷笑道:「你不過指點了他幾句內功口訣,就以長輩自居,要廢他的武功,你侄媳的所有本領都是我教的。如今師徒之義已絕,我要廢她武功,你是更管不著!」趁著牟滄浪掌擊段克邪的時候,倏地撲出,話聲未了,已到了史朝英跟前。

牟世傑一劍刺出,辛芷姑拂塵一展,盪開他的劍尖,唰唰唰連環三劍,殺得牟世傑手忙腳亂。史朝英嚇得慌了,連忙叫道:「叔叔,叔叔!」其實,她夫妻合力,即使打不過辛芷姑,辛芷姑也不易取勝,實無須慌忙呼救。只是她深知師父的辣手,做徒弟的本能害怕師父,豈敢與師父過招。

段克邪兩次得辛芷姑援手,卻怎肯拋下了她,讓她單獨去對付牟滄浪,當下朗聲說道:「叔叔不肯饒恕我們,請恕小侄無禮了。」寶劍一招「星漢浮槎」,劍花朵朵,遍襲牟滄浪背心的九處大穴,他因為牟滄浪的武功實在太高,不能不使出最狠辣的本門刺穴劍法,才可以解辛芷姑之困。

段克邪內功深厚,牟滄浪所贈的靈丹,經過他運功催行藥力,見效極速,到了中午時分,他已好了七八分。忽地有個女孩子的聲音拍門道:「史姑姑,爹爹叫你們出來會客。」這是鐵摩勒的女兒鐵凝的聲音。史若梅詫道:「是什麼客人?」鐵凝道:「我不認得的,是一男一女,我師父和那女的很是親熱,稱她做聶女俠。」

聶隱娘好生奇怪,把眼望著楚平原,楚平原紅了臉道:「段兄弟休要說笑。這女子是我小時候認識的,她是師陀國人,名叫宇文虹霓。家父十五年前曾出使師陀國,小弟隨侍家父,在師陀國住過兩年。我離開師陀國之後,直到最近才和這位宇文姑娘重新見面的。這些事情說來話長,聶女俠還是先說你的吧。」

聶隱娘繼續說下去道:「那群胡人竟是個個武功不弱,宇文姑娘的劍法尤其高強,我們的坐騎受射傷了,我和宇文姑娘堪堪打個平手,方師弟獨自抵擋那群胡人,形勢十分危險。」史若梅道:「後來你們怎麼突圍?」方辟符接下去說道:「後來那牟世傑也來了!」段克邪吃了一驚,雖然明知方、聶二人已經脫險,也不禁失聲叫道:「牟世傑來了,那豈不更是糟糕?」

牟滄浪喝道:「你們退下!」聲到人到,衣袖如利刃一般的剖下,隔開了辛芷姑、牟世傑。辛芷姑冷笑道:「怎麼?你廢段克邪的武功,我廢史朝英的武功,兩不相干!你又來多管了?」

段克邪退過一旁,他念著牟滄浪過去指點之恩,又知他是受了牟世傑夫妻的欺矇挑撥,雖是給他打傷,心裡倒不怨恨,正待出言勸解,忽聽得史朝英說道:「世傑,你還能容得這小子活在人間么?」牟世傑本來還有幾分良心,但心裡一想:「不錯,若不殺這小子,大是損我顏面。」聽從妻子指使,果然便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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