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回 移愛作仇誣俠士 將恩為怨為奸雄

段克邪怎肯賠罪?當下說道:「是牟世傑對不住我,那妖女血口噴人,他不容我分辯,就要將我置於死地,若要賠罪,是牟世傑先該向我認錯。」段克邪究竟是年紀太輕,一時火起,不識輕重,就指摘起史朝英來,這一來等於把內里情由和盤托出,試想這種涉及閨閣私德之事豈可宣之於口?牟世傑勃然大怒,卻不發作,冷冷說道:「這是我和這小子兩人之間的事情,你們就不必管了。扶桑島的侍者留下,其他的人都回去吧。好好約束弟兄,不可私出軍營。」心裡則在暗暗盤算,遲早要把這幾個聽過段克邪言語的頭目藉故殺掉。

段克邪側身閃過一劍,叫道:「牟、牟世傑,你聽著,是你的妻子受了傷,我在途中相遇,好意把她送來的!」牟世傑咬牙切齒,喝道:「好在她沒有死,她還有一張嘴,容不得你騙我!」唰的又是一劍,這一劍凌厲之極,簡直就是要一劍取了他的性命!段克邪一個「盤龍繞步」,掣出劍來,牟世傑的劍尖已迫到他的後心,段克邪反手一劍,剛好擋開,要是稍遲片刻,只憑輕功躲閃,那已難免受傷了。段克邪氣往上涌,喝道:「你只聽她的話,聽不聽我的話?」

哪知這兩個黃衣人的本領大是不弱,就在這瞬息之間,只聽得「叮」的一聲,一個黃衣人的劍尖輕輕和他的寶劍碰了一下,另一個黃衣人陡然使出險招,欺身進迫,一招「虛式分金」,劍尖已指到了他的膝蓋。這一招正是攻敵之所必救,似是冒險,其實卻是化解對方攻勢的唯一高招。段克邪無暇運勁削斷那黃衣人的長劍,身形一晃,飛起一腳,反踢第二個黃衣人的膝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頓時把那漢子迫退了兩步。

段克邪道:「你救過我的性命,我也救過你的性命,如今再救你一次,算是還你利息。過去的恩恩怨怨,再也休提!你如今是牟世傑的新娘子,我把你送回去給你丈夫。」

段克邪氣得七竅生煙,喝道:「牟世傑,你知不知羞?應該自刎的是你!」牟世傑喝道:「你還要和我動手,好,那就來領死吧!」段克邪怒不可遏,一劍刺去,牟世傑反手一絞,段克邪腳步踉蹌,竟被他牽動,險險中了一劍。

幸喜一路之上,潰兵絡繹不絕,有史朝義的部屬,有落後掉隊的牟世傑手下弟兄,還有附近各處奚族村莊的壯丁聞知堡中有變,趕來救援的。段克邪也不理會這麼多,一路搶潰兵的馬匹,跑了一程,就換一匹新的坐騎,換了十幾匹坐騎,這才跑出了七十多里,日頭已經過午了。段克邪焦急不堪,想起了辛芷姑與靈鷲上人今晚的約會,他是答應了辛芷姑及時趕回的,心道,「要是追不上牟世傑,這可如何是好?我總不能拋下朝英不理,今晚豈非要失了辛老前輩之約?梅妹和隱娘姐姐不知我出了什麼事情,一定比我更著急了。」想起了史若梅,心裡又不禁有點抱愧,「梅妹一向是眼睛裡容不下一粒砂子的,若她知我今日之事,只怕又要大發脾氣,十天半月,不理我了。不過,我還是對她實說了的好。」

段克邪手上的寶劍佔了便宜,牟世傑的功力則稍勝少許。高手比劍,劍質的優劣,關係不大,有寶劍當然好些,卻不能決定勝負。牟世傑這路劍法是扶桑島不傳之秘,使將出來,登時佔了上風。

牟世傑手下的好些頭目都認得段克邪,見他們二人拔劍惡鬥,不禁大驚,有個比較老成持重的上前勸道:「盟主息怒,再思而行。咱們與金雞嶺的鐵寨主雖然不是同一個水井打水,畢竟還是道上同源。」又有個上來勸段克邪道:「段兄弟,你給盟主賠個罪吧,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麼對不住盟主的事情,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賠了罪,我們也好替你說話呀!」

牟世傑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段克邪所說的這層道理,他豈不能想到?但正因為他想到了,就更感到恥辱,感到妒恨!試想史朝英為什麼要誣衊段克邪?那還不是對他尚未能忘情?為了所求不遂,而對他反咬一口?牟世傑既不能拋開史朝英,為了維持自己的體面,那就不能不把段克邪置之死地了。

刀鋒觸體,寒氣沁肌,段克邪驀地一驚,神智登時清醒,就在這生死關頭,段克邪一個沉肩縮肘,向左斜方踏出一步,只聽得「唰」的一聲,刀鋒過處,段克邪的衣裳被削去了一大片,幾乎是貼著他的小臂削了過去,絲毫沒有傷著他的皮肉。原來那一刀的勁道,已被他以上乘內功卸去,刀鋒雖快,待到割破了衣裳,早已是強弩之末了。

段克邪呆了一呆,心道:「牟世傑面色不對,哎呀,莫非,莫非……豈有此理,莫非他是疑心我了?」心念未已,急切之間也還來不及解釋,驀聽得史朝英尖叫一聲,已是向牟世傑跑去。牟世傑顫聲問道:「英妹,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史朝英倒入牟世傑懷中,也不知哪裡來的一副急淚,伏在牟世傑耳邊哽咽泣道:「他、他、他欺侮我!」史朝英帶淚哭訴,聲音模糊,並不響亮,但聽在段克邪的耳朵里,卻如晴天響起了霹靂,震得他大驚失色,呆了一呆,急聲叫道:「史姑娘,你、你說什麼?」史朝英雙眼翻白,似是一口氣咽不過來,竟在牟世傑懷中暈過去了。

那些頭目撥轉馬頭,迴轉軍營,尚有八個黃衣人留下,分站八個方位。

說時遲,那時快,卓木倫已追了到來,喝道:「你當真要為這妖女捨棄性命么?」蓋天仙道:「這小子色迷心竅,死了也是活該,咱們拿這妖女要緊,可不必與他論什麼比武的規矩了。」原來卓木倫自負是響噹噹的好漢子,他曾輸過給段克邪,輸得心服口服,對段克邪倒是頗有惺惺之意,如今段克邪背著一個人,他自覺得勝之不武,所以遲遲不肯出手。蓋天仙知他心意,是以催他。

蓋天仙認不得段克邪,段克邪卻曾聽聶隱娘說過她,一見她這副容貌,便知她是那位貌丑心慈的女將,不願和她動手,眼看她已飛馬到來,就要撞上,段克邪一提腰勁,身形如箭,呼的一聲,從蓋天仙馬鞍旁邊掠過,避得恰到好處,蓋天仙一記「左撩刀」沒有斫著,收勢不及,連人帶馬,早已沖了過去。

段克邪瞿然一驚,連忙沉住了氣,說時遲那時快,牟世傑又是一招「大漠孤煙」刺來,劍直如矢,徑指段克邪心頭,段克邪橫劍一封,使了一招「橫雲斷峰」,當的一聲,牟世傑的青鋼劍損了一個小小缺口,兩人身子都晃了一晃。牟世傑也吃了一驚,心道,「這小子功力倒是增長得快。」他們二人以前在金雞嶺爭奪綠林盟主之時,曾較量過一次,那時段克邪要稍弱一籌,但他正在發育的年齡,內力卻要比牟世傑增長得快,如今已差不多是半斤八兩了。段克邪用的是把寶劍,在兵器上又稍稍佔了一點便宜。激戰中,牟世傑手下的十多個頭目和一群黃衣人已經趕到。

就在那軍官倒地的時候,只聽得一聲尖叫,史朝英也跌倒了。段克邪略一躊躇,終於還是走過去將她扶起。史朝英道:「嚇死我了,克邪,你沒受傷么?」段克邪道:「我沒受傷,哎喲,你的傷勢,你的傷勢……」史朝英軟綿綿地倒在他的懷中,鮮血汩汩流出,把段克邪的衣裳也染紅了。

段克邪以劍尖輕刺馬背,催馬疾馳,跑了一程,那匹馬累得直吐白沫,段克邪道:「朝英,你可好了一點?我給你再搶匹馬。」史朝英星眸半啟,吁吁喘氣,澀聲說道:「快抱緊我,我坐不牢!」段克邪本來希望她止血之後,精神稍復,自己能夠騎馬,見她如此,只愁她傷勢加重,哪裡還敢奢望?只好將她放在鞍前,用一條手臂半擁她的纖腰。

段克邪冷冷笑說道:「我若是像你一樣心腸,我早就不理你了。」史朝英臉上現出一絲笑意,澀聲說道:「克邪,我是對不住你,但也曾對你有過好處。克邪,你別要只記住我的壞處,你也該想想為什麼我對你不住,我本來一直是想和你、和你……」段克邪連忙喝道:「住口,你再說這些不中聽的話,我就唯有把你丟在這裡了。」史朝英悻悻道:「好,我不說,只聽你說,隨你處置吧!」

段克邪這次已有了防備,焉能給他斫中?見他如此狠毒,勃然大怒,喝道:「原物奉還,這一刀你自己受了吧!」閃過刀鋒,按著刀背,駢指一推,借力打力,那口朴刀閃電般地轉了半圈,斫回自身,把那軍官的頭顱劈開兩片,跟著他那兩個把弟向閻羅王報到了。

牟世傑也冷笑道:「你不是說要和我決一雌雄,拼個生死的么?怎的未分勝負,你就要夾著尾巴逃了?他們只是代我留客而已,豈是以多為勝哉?來,來,來!你我再斗個三百招,只要你不逃跑,他們絕不對你動手。」

但段克邪已在對方劍勢籠罩之下,想要逃跑,卻也不易。段克邪沉住了氣,對牟世傑這路劍法,已摸到幾分深淺,驀地劍招一變,將劍掄圓,當作大刀來使,一招「雷電交轟」,摟頭一劈,橫掃兩劍,一招兩式,威猛無倫,牟世傑似是吃了一驚,果然給他迫退了兩步。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正在想著,忽見前面塵頭大起,遠遠已可看見大隊的軍馬在草原移動,段克邪大喜,催馬疾馳,揚聲叫道:「前面可有牟世傑么?」他用的是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在空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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