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石破天驚傳惡耗 雲開月現露真情

段克邪躲在人叢之中觀戰,心中七上八落,思量不定,「衛越是和我父親有交情的前輩,丐幫與我鐵大哥的交情更非一日,我要不要助他們一臂之力?」「但這是丐幫的內鬨,我又該不該參與?」「精精兒雖是改投了別人門下,究竟還是我舊日師兄,大師兄曾私下向我說情,叫我對他稍留情面,我若是相助丐幫將他擒了,豈不是傷了大師兄之心?」要知段克邪剛滿周歲,就給空空兒擄去,由空空兒的師母撫養,並授以武功,在最初兩年,且是由空空兒代為傳授的。因此段克邪和空空兒的交情極好。空空兒此人行事任性,喜怒隨心,素重私情,明知精精兒行事邪惡,對他仍是暗中袒護,段克邪念及大師兄的叮囑,不免多了一層顧慮。

宇文垂道:「本幫焦幫主遇害之事,精精前輩是早已知道的了。我們正在商議復仇之事,還請精精前輩多多指教。」精精兒得意洋洋地說道:「承蒙宇文幫主不把我們當作外人,貴幫之事,我們自當盡心儘力。我早已想好了一條妙計,喏,下月十五就是秦襄的英雄大會召開之期,咱們都到長安去,就在會上聲討秦襄,將他這英雄大會搗個稀爛。想來各路英雄,得知焦幫主遇害之事,定然動了公憤,我事前再聯絡一些人作為響應,到時登高一呼,領頭作亂,不怕沒人跟從。那秦襄、尉遲北二人,縱有三頭六臂,也決難抵擋眾路英雄。」刑堂香主石垣說道:「那秦襄還有三千羽林軍呢?」精精兒哈哈笑道:「三千羽林軍何足道哉?只貴幫的弟子,為數就不止三千了吧?」

宇文垂拍掌道:「妙計,妙計,就請各位香主從速通知屬下弟子,屆時都混進京城,咱們就來個群丐大鬧長安!」

忽聽得「當」的一聲,徐長老匕首墜地,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徐輝,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要抹脖子啊?」

宇文垂冷冷說道:「徐長老有何高見?」徐長老道:「冤有頭,債有主,幫主的仇人是秦襄、尉遲北二人,咱們若按江湖規矩,只找他們二人算帳,事情便不至於鬧大。但若在英雄會上大鬧起來,本幫弟子再與羽林軍混殺一場,這就是公然造反了。而且秦襄交遊廣闊,來參加他所主持的英雄大會的人,也定然有他的許多朋友,未必就沒人幫他?只怕仇還未報,各路英雄已是自相殘殺,傷亡慘重了。為了本幫之事,連累許多不相干的人送命,咱們又於心何安?總之,茲事體大,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馬長老冷冷說道:「好呀,若照你的話去做,按江湖規矩復仇,那麼就請你去邀秦襄和尉遲北單打獨鬥吧。只是連焦幫主都遭了尉遲北的毒手,秦襄的武功比尉遲北更高,你徐長老本事再強一倍,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吧?」

宇文垂招呼客人,都上了石台,便與丐幫的長老們和香主們坐在一起。一同開會,徐長老更是不滿,但恪於新幫主的情面,卻也不便多說。

宇文垂冷冷說道:「報了訊怎麼樣?未報訊又怎麼樣?」徐長老正容說道:「倘未報訊,那就得趕快報訊;若然已經有人前往報訊,那就應該等這兩老前輩到來,再商大計。」精精兒勃然色變,冷笑說道:「這麼說,我們前來助陣,倒是來得錯了!丐幫既然有人,自是用不著我們了!宇文幫主,你發給我請帖,也是發得錯了!如此,告辭!」

宇文垂一頓法杖,忽地板起面孔說道:「徐長老,我知道你不樂意我做幫主,我本來也不敢做這幫主,但以眾命難違,推辭不得,我如今做了幫主,就得執正幫規,你如此放肆胡言,眼中還有我嗎?」

一幫之中,雖以幫主最尊,但徐長老究竟是宇文垂的長輩,被他在客人面前公然斥罵,心中實是悲憤難堪,忍著口氣道:「幫主,我說錯了什麼話,請恕我年老糊塗,自己也不知道,還請幫主教訓。」

宇文垂道:「焦幫主是我恩師,難道我不著急為他報仇?衛老前輩行蹤無定,皇甫老前輩隱居華山,待報得訊來,再等他們來到,時機早已錯過了。你口口聲聲說是什麼商量大計,我看你是有意阻撓!」

徐長老面色鐵青,叫道:「宇文幫主,這話是不是太重了,我與你師父情如手足,你、你、你……」宇文垂喝道:「住嘴!你得罪了我請來的客人,你還不趕快賠罪!」

徐長老氣得長須抖顫,說道:「丐幫數百年來,從沒有幫主命令長老向外人賠罪之事!幫主,你將我處死吧,我自問無罪,寧死不屈!這客人是你請來的,你要賠罪,你自己賠去!」

群丐面面相覷,劉長老、賈香主等人正要出言相勸,精精兒忽地冷笑說道:「我豈敢要徐長老賠罪,徐長老是丐幫棟樑,我精精兒久仰了,咱們親近親近!」他與徐長老中間本來隔著幾個人,他話聲未了,那幾個人只覺微風颯然,精精兒使出移形換位的功夫,從他們身邊掠過,一把抓著了徐長老的手腕。

徐長老武功殊非弱者,一聽精精兒說到「親近」二字,便已知他不懷好意,左足飛起,一個「魁星踢斗」,左掌一穿,加上一招「盤時刺扎」,腳踢腰板,掌插脅肋,正是丐幫「擒龍伏虎拳」的絕招。哪知精精兒快如閃電,一把抓著他的手腕,已使出分筋錯骨的功夫,扭斷了徐長老手腕的兩條筋脈,徐長老登時全身麻軟,左腳雖然仍是踢中了精精兒,卻已一點力道都沒有了。

徐長老痛得汗如雨下,忍著疼痛,不喊一聲,精精兒哈哈笑道:「宇文幫主,你要如何處罰這老兒,這是你的事情了!」

有幾個香主憤憤不平,但見徐長老如此功夫,也不過一招便給精精兒製得服服帖帖,只好咽下怒氣,不敢出頭。

精精兒五指一松,徐長老跌跌撞撞的奔出幾步,宇文垂冷冷說道:「你是本幫長老,我不願對你用刑,你自己忖度,該怎麼辦吧。」徐長老氣憤填胸,倏地拔出一柄精光耀目的匕首,向自己的喉嚨便抹。

石青陽是丐幫第二代弟子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若論武功,宇文垂的師父焦固尚且遠不如他,何況是宇文垂?但宇文垂手中拿著的是丐幫的法杖,石青陽不敢搶這法杖,只有閃避,馬長老乘機一腳踢出,兩面夾攻,只聽得「啪」的一聲,石青陽已被宇文垂的法杖重重敲了一記。

只見一個自發蒼蒼的老叫化,背著大紅葫蘆,腳登六耳麻鞋,「踢躂」、「踢躂」地走來,他突然現身,那麼多人,竟不知他是從哪兒鑽出來的。

這老叫化不是別人,正是丐幫中輩份最高的「瘋丐」衛越。丐幫人人盼望他來,卻想不到他早已來了!徐長老「撲通」跪倒,叫道:「師叔作主!」

瘋丐衛越不理會眾人,徑自向精精兒走去,歪著眼睛盯他一眼,說道:「你這小猴兒是幾時投進本幫的?你師父是誰?他沒有告訴你幫中規矩嗎?我是你的祖師爺爺,跪下!」

精精兒怒道:「你是真瘋還是假瘋,誰是你幫中弟子?你瞧清楚點,我是誰?」十年前空空兒曾和衛越打過一架,當時精精兒也曾在場。

衛越「哼」了一聲,道:「怎麼,你不是本幫弟子?好哇,那你幹嘛敢扭打本幫的長老?丐幫是容得外人欺負的嗎?」要知按照江湖幫會規矩,晚輩弟子若受了幫主之命,可以代幫主對長輩用刑,是以衛越佯作不知,有此一問,這一問不但是奚落了精精兒,而且是對宇文垂的責備。

馬長老連忙躬身說道:「衛師叔,前任幫主焦固被害,宇文垂兄弟現在已繼任幫主。」宇文垂滿面通紅,將法杖雙手捧起,說道:「師叔祖,這位精精前輩是弟子請來的客人。」

衛越道:「哦,是你請來的客人?好呀,那我就請他喝酒!」打開葫蘆的塞子,吸了一口,忽地把口一張,一股酒浪向精精兒噴去,饒是精精兒輕功超卓,立即飛身閃避,也已給幾顆酒珠濺著臉上辣辣作痛。

有幾位比較老成持重的香主隱隱覺得不妥,大家都把眼睛看著徐長老,示意請他發言,徐長老忍耐不住,站起來道:「幫主,復仇之事,固然是理所當行,但是否就該如此大動干戈?」

衛越比宇文垂高出兩輩,而且一向瘋瘋癲癲,誰冒犯了他,皇帝老子他也不管。宇文垂雖然身為幫主,對這位前輩,卻怎敢擺出幫主的威風?

馬長老在旁邊低聲說道:「幫主你可得當機立斷。」宇文垂硬著頭皮,將法杖一揚,攔在衛越與精精兒之間,說道:「師叔祖請容稟告,弟子恩師焦幫主不幸被害,仇人是羽林軍正副統領秦襄、尉遲北二人,弟子只怕報仇不易,是以請了幾位武林同道相助,這位精精前輩正是前來助陣的客人。只因師叔祖行蹤無定,事前未得稟明,還請見諒。」

衛越「哼」了一聲道:「此事可疑!」宇文垂變了面色道:「恩師被害,弟子曾經目擊!」衛越雙眼一翻,說道:「好,即算焦固當真是秦襄害的,丐幫難道就無力報仇?又即算丐幫當真無力報仇,天下多少英雄豪傑可以相助,何須請這個不像人形的小猢猻!」

精精兒大怒,拔出金精短劍便要動手,同來的濮陽侯連忙按住,說道:「丐幫自有幫主,別給人家笑話咱們不懂禮儀。」言下之意,實是刺諷宇文垂,要看宇文垂如何處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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