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裙釵初識江湖險 財色相招惡寇來

本來史若梅衣服麗都,十足一個官家子弟,照理是不會引起官軍懷疑的,但她所騎的這匹馬卻是青海藩王所進貢的御馬,別的官軍部隊也許不能認出,羽林軍中康居種的名馬很多,卻是遠遠就看出來了。

郝鵬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在失魂落魄之際,鬥志毫無,單臂之力,如何擋得住史若梅?只聽得「當」的一聲,他的上手刀也給史若梅打落了。郝鵬大叫道:「姑、姑……」他想喊「姑娘饒命」,只喊出一個「姑」字,史若梅「喇」的一劍,已從他的前心穿過了後心,那個「姑」字含糊不清,似是絕命時的胡叫,那少年怎想得到他所叫的乃是「姑娘」。

這蒙面漢子的甩手箭不但急勁,而且奇准,安定遠舞起長槍防身,潑水難入,也自中了一箭,恰好也是射中小臂,血流如注。那蒙面漢子見安定遠受了傷,不再射他,接續的六七支箭,都是射羽林軍的坐騎,箭無虛發,每一支箭都射傷了一匹馬,那些戰馬負痛狂奔,史若梅之圍登時解了。

他和史若梅究竟乃是初交,不便盤問,但一看就知史若梅是個初出道的雛兒,決非壞人,想道:「只看他剛才將金豆都掏出來,就足見他是個毫無心機、坦率可喜的人了。他不願意說的事情,我何必多問。」

但鳳振羽的功夫究竟是比史若梅高出許多,過了三十招之後,史若梅漸漸氣力不加,劍法也就不如初時的綿密,鳳振羽著著進迫,只等她一露出破綻,就要點中她的麻穴。郝鵬見她顯已不支,心中大喜,雙刀盡交左手,騰出了右手來,準備一有機會,就施展擒拿手法,將史若梅活擒。

史若梅欠缺臨敵的經驗,果然中計,怒火攻心,只想快快把這強盜一劍殺了,免得聽他那些不乾不淨的說話。哪知不急也還罷了,一急之下,劍法便亂,那漢子覷了個破綻,猛地大喝一聲「撒手」,雙刀已闖進了青鋼劍封閉的圈子,向著史若梅的手腕切下來!

可是那一隊羽林軍卻未曾看出形勢正在改變,人人大感驚奇,要知安定遠是羽林軍中第五名高手,他們初時都以為安定遠親自出馬,不過三招兩式,就可以把這「小賊」收拾,哪知斗到三十回合以上,這「小賊」竟然還是攻多守少,不由得他們不刮目相看。

史若梅心裡想道:「俗語說錢財不可露眼,一定是因為我剛才拿出金豆換錢,招引了強盜來打我的主意了。好在我沒有換衣服,要不然可羞死我了。」想至此處,大為氣惱,摸出了一把梅花針,輕輕的走近窗前,心道:「你無禮偷窺,且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但那棵棗樹幾乎有三丈來高,史若梅的手勁,平日練梅花針只能打出兩丈多遠,她估量了一下,要用梅花針將那賊人打下來實是不易,除非自己也施展輕功,跳上那棵棗樹,但如此一來,那就定然要驚動眾人,鬧得天翻地覆了。

史若梅免不了要向那少年道謝,那少年道:「小弟複姓獨孤,單名一個宇字,兄台高姓大名,不知何以與這兩個強盜結怨?」史若梅胡亂捏了一個名字,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何以要下毒手,大約是想謀財害命吧?」獨孤宇道:「史兄不大在江湖上走動吧?身上是否帶有奇珍異寶?」史若梅怔了一怔,「難道他也在打我的主意?」但看這少年一表斯文,絲毫不帶強盜氣味,她毫無江湖經驗,率直的便說出來道:「我身上只有一把金豆,喏,都在這裡了!」

不過有一點史若梅是看得清楚的,那人的輕功甚是高明,最少也不在她之下,絕非尋常的小偷可比。而發出石子的那個人,史若梅連他的蹤影是在何方也摸不著,武功之高,那更是不用說了。

史若梅劍術得自妙慧神尼真傳,若論到招數的精妙,她實是遠在郝鵬之上,郝鵬這一刀兩式,雖然凌厲狠辣,但倘若她鎮定應付,足可以應付得綽綽有餘,只因她一來是臨敵的經驗不足,二來鬥了半天,氣力早已不加,這一招她本該趁著對方雙刀一上一下,大開大闔之際,立即抽劍換招,從對方的中盤進劍,便可反敗為勝,她卻因對方猛斫過來,心頭怒氣勃發,也橫劍猛削過去,她的氣力比不上郝鵬,自是大大吃虧,只聽得「當」的一聲,郝鵬的上手刀架住了她的青鋼劍,下手刀刀光閃閃,看看就要削到了她的膝蓋。

兩人刀來劍往的走了十多招,那漢子沒有佔到便宜,但史若梅的氣力卻不如他,好幾次精妙的劍招,看看就要把他刺著,卻都給他的雙刀磕開了。

獨孤宇道:「這兩個強盜,依我看九成九就是郝鵬和風振羽。」史若梅道:「究竟是什麼來頭?」獨孤宇道:「郝鵬是江湖上惡名昭彰的採花大盜,鳳振羽則是專劫大戶人家的獨腳大盜,他們兩人的本領在綠林中也算得是第一流的了。郝鵬除了歡喜搶美貌的少女之外,錢財也是要的,不過不夠油水的『買賣』他是絕不會出手的。鳳振羽更是專劫富豪,等閑十數兩金子的『買賣』,不會放在他的心上。」獨孤宇說到這裡,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史兄請把金豆藏好。史兄這把金豆雖然為數不菲,但最多也是十多二十兩金子吧?所以我說這兩個強盜是走了眼了。不過,史兄今後還是謹慎一點的好,錢財不可露眼,免得惹人覬覦。像史兄昨晚這樣『闊氣』的舉動,怪不得兩個大盜生疑,我猜想他們定是以為史兄還有什麼珍寶,以致走了眼了。哈哈,結果一死一傷,這也算得是他們倒楣了。」

她這匹坐騎本是青海進貢的御馬,但今日卻不知怎的,走了十來步便嘶鳴起來,而且越來越慢,走一步,停一停,竟似不願再向前行。

史若梅心道:「不對。難道是他受了傷了?昨天還是好好的呀?」正要下馬察看,忽聽得背後蹄聲得得,正是那個滿面橫肉的漢子追了上來。

那漢子也縱身下馬,伸手就要拉史若梅,史若梅早已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唰的拔劍出鞘,斥道:「滾開!再上一步,我可要不客氣啦!」那漢子擠眉弄眼的笑道:「我是一片好心,姑娘你的馬壞啦,我送你一程。」史若梅怒道:「不要你送!」那漢子又笑道:「姑娘,你一人走路可危險得很啊,不如跟了我吧。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江湖上誰不知道我郝鵬的名字,未必就比不上你的情郎。」

那漢子笑道:「你不是說今日咱們要好好敘一敘的嗎?怎麼一大清早就獨自跑了,未免太不夠朋友了吧?」史若梅滿肚皮不好氣,搶白他道:「我有事情,沒功夫交朋友。」

那漢子哈哈大笑,說道:「我只問你一句話行不行?」史若梅的坐騎壞了,要跑又跑不開,只得鼓著氣說道:「好吧,你要問什麼話?」那漢子歪著眼睛,輕輕說道:「咱們總算相識一場,縱然交不成朋友,也該留下個名字。小可姓郝,單名一個鵬字。姑娘,請教你的芳名。」史若梅嚇了一跳,失聲叫道:「你說什麼?」那漢子笑道:「真人面前莫說假話,姑娘,我早就看出你是女兒身了。你別慌,我不會聲張的。」史若梅道:「你想怎麼?」那漢子嘻嘻笑道:「沒什麼?再問姑娘一句話,你一大清早跑路,是不是趕著去會情郎?」史若梅大怒,斥道:「狗嘴裡不長象牙!」舉起馬鞭,唰的一鞭就向那漢子打去,那漢子笑道:「會情郎也不是什麼壞事呀。」一個「鐙里藏身」,避開了史若梅這鞭,史若梅那匹坐騎忽地四蹄屈下,將史若梅掀了下來。

史若梅胡思亂想,守候窗前,過了許久,外面毫無聲響,史若梅兀是不敢睡覺。待聽得敲過了四更,才伏桌打了個盹。不久,那掌柜的就來喚她起身了。史若梅一直沒有機會換上粗布衣裳,仍是穿她原先那套衣服,那掌柜的受了她二十兩銀子,很覺過意不去,半夜起身,給她蒸了一籠包子,一定要她帶在路上吃,馬匹也早已給她洗涮乾淨,叫夥計牽在門外等候。

安定遠氣紅了眼睛,槍交左手,一槍挑來,史若梅忍著疼痛,飛身躍起,早已跳上了那員裨將的坐騎,這時還未受傷的羽林軍人馬,只有六七騎,哪擋得她住,轉眼之間,史若梅已跟著那蒙面漢子,雙雙馳入林中。安定遠一來忌那漢子的神箭,二來也怕林中還有埋伏,只好咽下怒氣,整頓人馬,做善後的工作了。

但那漢子的身手也很矯捷,史若梅第二劍刺了個空,待到第三劍刺出,那漢子也已拔出了雙刀,將史若梅的青鋼劍架住。

窗外是個小小的庭院,這小院子里卻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棗樹,枝葉茂密,把月光遮住。史若梅心中一動,暗自想道:「這樹葉怎會無風自落?」起了疑心,從破損的窗格子里看出去,看了一會,只見又是幾片樹葉落了下來,史若梅朝著那樹葉飄落的枝頭凝神望去,這才發現有一團黑影,藏在繁枝密葉之中,隱約可見。

獨孤宇道:「史兄既然有事,我也不便相強了。史兄往哪條路走?」史若梅反問道:「獨孤兄家住何方?」獨孤宇道:「小弟家住雲台鎮東面的白石崗。」史若梅道:「那麼是該向東邊這條路走了?」獨孤宇道:「不錯。」正想問她是否同路,史若梅已搶先說道:「不巧得很,小弟要向西邊這條路走。他日倘有機緣,當再踵府拜謁。」匆匆忙忙,似是怕獨孤宇拉她似的,立即拱手道別。獨孤宇又添了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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