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回 劍氣縱橫同禦侮 芳心歷亂起疑猜

鐵摩勒「托」地跳出圈子,納劍入鞘,撫拳一拱,朗聲道:「牟兄弟武藝高強,鐵某認輸了。恭賀新盟主即位,鐵某甘願執鞭隨鐙!」

尉遲北哈哈大笑,說道:「你本事果然了得,下次相逢,再和你打三百回合。」

秦襄無奈,只得假裝發怒,喝道:「好,反賊你既不聽良言,看鐧!」雙鐧打下,鐵摩勒橫劍一擋,立即知道秦襄無意與自己作戰,至多只用了五成本領。但正因如此,鐵摩勒也不好以全力傷他,心裡大感為難。秦襄處此境地,既不能放過鐵摩勒,又不想傷害他,更是進退維谷。

鐵摩勒叫道:「不好!」搶過一個頭目的鐵胎弓,急忙奔去。秦襄的馬快,霎眼間已到了那個山,人未離鞍,雙鐧已經打下。

話猶未了,只聽得「嗤」的一聲,一道藍色的火焰從山腳飛起,直上遙空。這是把風嘍啰所發的用來報警的「蛇焰箭」!

秦襄此次前來,殊非內心所願,只因田承嗣密報朝廷,說是各路的強盜頭子,在金雞嶺聚會,欲圖大舉,劫御馬的那個強盜也在其內。因此田承嗣奏請朝廷,速派羽林軍來,會同他一同捕盜。一來因為田承嗣乃是強藩,皇帝對他也要賣幾分面子,他所奏請的,皇帝不敢不從;二來群盜聚會,密圖舉事,這也確實是震撼朝廷之事,皇帝為了本身利害,也不得不派出最精銳的羽林軍。上命難違,秦襄和尉遲北就是這樣被調來的。

史若梅心裡更不高興,聶隱娘低聲說道:「克邪叫你,你就去吧。」史若梅道:「去就去,我怕他不成?」段克邪覺得奇怪,心道:「這人說話真不可解,同我一起洗臉,談得上什麼怕不怕呢?」只因史若梅剛才曾在戰陣中拔刀相助,而且史若梅在他的心目中又只是個「新朋友」,故此段克邪心裡納悶,卻不方便問她。

羊牧勞、寇名揚兩人都已走了,還有誰擋得住瘋虎般的鐵摩勒?那隊武士,人人都只恨爹娘生少了兩條腿,轉瞬之間,重圍已解。

秦襄和尉遲北都有意讓開,牟、鐵二人不久就會合一起,將另外幾股被包圍的嘍兵也救了出來。不過秦襄與尉遲北雖然暗地裡給鐵摩勒賣了交情,卻不能禁止羽林軍攻擊群盜。群盜缺乏訓練,且戰且退,給羽林軍衝殺得潰不成軍,各自奔逃。還幸有鐵、牟等人掩護,傷亡不至於太重。

秦襄道:「不錯,咱們捉欽犯要緊。羊老先生,這一功就讓給你吧。」虛晃一鐧,放過了鐵摩勒,與尉遲北縱馬向前,沖入了群盜堆中。

牟世傑說道:「段賢弟,你們先走一步,我去接應萬老英雄,隨後就來。」段克邪道:「我也去。」牟世傑說道:「尚未突圍的只有幾個人,不必興師動眾。呂女俠和這幾位兄弟都是第一次來金雞嶺的,不熟識道路,你帶他們先衝出去。你放心,官軍雖然人多勢眾,未必就困得住我和鐵大哥。」

心念未已,官軍已衝到半山,看得更清楚了。鐵摩勒不禁大吃一驚,只見南北兩隊官軍,一邊的旗號打著一個「秦」字,一邊的旗號打著「尉遲」二字,竟是秦襄和尉遲北所率領的羽林軍!鐵摩勒吃驚之下,心頭隱隱作痛,他從前做御前侍衛的時候,與秦襄、尉遲北二人情如手足,想不到今日他們奉旨前來捕盜,竟然與自己成了敵人!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鐵摩勒雖然同意撤退,一見了羊牧勞,什麼都顧不得了,一馬當先,就衝出去,大聲喝道:「好呀,你這老賊原來未死,我鐵摩勒正要向你報仇!」牟世傑驚道:「鐵大哥回來!」哪裡攔阻得住?

金鼓如雷,旌旗招展,官軍已是漫山遍野而來,牟世傑、鐵摩勒留心觀看,只見這次來的官兵非比尋常,個個衣甲鮮明,人強馬壯,雖說是漫山遍野而來,但卻看得出是列為四隊,暗合「四象台圍」之陣,隊形整齊,聲勢浩大而又絲毫不亂,指揮官軍的顯然是個大將之材!

前面恰巧就有一道清溪,段克邪道:「咱們洗一個臉,就在這裡等候鐵、牟兩位大哥。」溪澗旁邊有兩塊石頭正好坐下來洗臉,呂鴻秋生性愛潔,便先上去洗了個臉。

眾人正在驚疑不定,只見兩個小頭目搖著紅旗已在疾奔而來,大聲叫道:「不好了,有大隊官兵殺來了!」

兩匹馬擦身而過,尉遲北呼的一鞭打去,牟世傑一個「鐙里藏身」,叫道:「好鞭法!」唰的也還了一劍,尉遲北揮鞭盪開,說時遲,那時快,牟世傑已是倏的轉過劍鋒,棄人刺馬,一招「李廣射石」,劍尖刺入了馬腦;尉遲北也極矯捷了得,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他反手一鞭,也勒住了牟世傑的馬頸,那匹劣馬登時氣絕,四蹄屈地,將牟世傑拋了下來。

金雞嶺群盜正陷在羽林軍包圍之中,東一群西一堆的,被切成了十幾段,已是不能互相照應。牟世傑見哪處危險,便殺進去將被包圍的救出來,羽林軍身披重甲,刀箭難入,但牟世傑劍術精絕,每一劍都是穿喉而過,不過片刻,連殺了數十名羽林軍,救出了七股被圍的兄弟。

地蹚刀是在地上翻滾,專削敵人的腳跟,流星錘則從空中打來,專打敵人的天靈蓋,上下夾攻,極為毒辣。段克邪的輕功已將到化境,移形換位,神妙非常,地蹚刀削他不著,流星錘也打他不中,可是雖然如此,他究竟還是要分神躲閃,寇名揚所受的威脅便大大減輕。他怯意一除,長鞭縱橫揮擊,得心應手,在眾武士協同作戰之下,反而佔了上風。

牟世傑只得抖擻精神,與他惡戰。尉遲北的鞭法比弟弟勝過多多,當日牟世傑以空手打敗了尉遲南,如今手持利劍,卻也不過與尉遲北打成平手。尉遲北殺得性起,高呼酣斗,鋼鞭飛舞,夭矯如龍;牟世傑沉著應付,劍光如練,使到緊處,儼似天風海雨,迫人而來,雙方功力悉敵,誰都占不了便宜。牟世傑脫不了身,不由得暗暗叫苦。

此言一出,群雄驚愕無比,霎時間鴉雀無聲。誰都料想不到,鐵摩勒會突然敗在牟世傑手裡,而且他也不過被削了半截衣袖,竟然就肯罷手認輸?

忽聽得一聲喝道:「你就是劫御馬的牟世傑么?」一騎白馬疾馳而來,馬上的軍官卻是一張玄壇黑臉,黑漢白馬,相映成趣。這軍官不是別人,正是尉遲南的哥哥——龍騎都尉尉遲北。

牟世傑眉頭一皺,對鐵摩勒道:「想不到他們竟從長安調來了羽林軍,如此大張旗鼓,大動干戈,看來確實是出了姦細,將咱們在此聚會的消息密報朝廷了。」他稍微一頓,隨即接下去說道:「官軍既是有備而來,我看還是撤退為高,雖然毀了辛大哥的金雞嶺,但卻可以保全實力,免吃眼前之虧,待他日咱們羽毛豐滿,捲土重來,再轟轟烈烈的大幹一場,你看如何?」鐵摩勒也有同感,點頭道:「盟主說的是。」

聶隱娘、史若梅雙劍齊出,替段克邪擋了寇名揚的一鞭,段克邪打跑了那個使流星錘的漢子,回過身來,向寇名揚疾攻,寇名揚本來就不是段克邪的對手,更何況段克邪這邊又上了聶隱娘與史若梅?只聽得唰的一聲,寇名揚胯上中了一劍,慌不迭的一蹺一拐的跑了。呂鴻秋贊道:「段小哥,好劍法,這一招金針度劫真是使得漂亮極了!」這時她也已殺到了段克邪身邊。

秦襄的騎兵先到,他的黃驃馬是匹寶馬,登山如履平地,馬頭一撥,截住了鐵摩勒的去路。

段克邪回頭說道:「多謝。」他回頭一瞥,恰恰與史若梅打了一個照面,在這眼光一瞥之中,只覺得這少年相貌好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但在激戰之中,哪容他細心思索。

這時他們臉上的煙灰都已洗凈,恢複了本來面目,清流照影,極是分明,段克邪驀地一驚,跳起來道:「你,你是——」這剎那間,他不知怎麼稱呼才好,在「是」字之後,便張大了嘴巴,心中亂到了極點。呂鴻秋忙問道:「他究竟是誰?」段克邪猛地一咬牙根,大聲叫道:「她是潞州節度使薛嵩的大小姐,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的好媳婦!」

本是神仙侶,成仇事可嗟!

鐵摩勒正要追上前去,段克邪叫道:「鐵大哥,牟世傑叫你回去,你不回去,弟兄們不肯撤退!」鐵摩勒瞿然一驚,叫道:「不錯,不能因我累了兄弟!」轉過身來,運劍如鳳,一路殺將出去。

聶、史二女一聽,果然隱隱似有雷聲。老英雄雄巨元身經百戰。閱歷甚豐,忽地叫道:「不對,這似乎是官軍的金鼓聲!」

其實呂鴻秋的暗器功夫在江湖上也算得是第一流了,不幸碰到的是羊牧勞,羊牧勞練有金鐘罩的功夫,這才反而為他所制。不過,羊牧勞雖然不懼呂鴻秋的暗器,卻不能不懼鐵摩勒的長劍,就在他彈開金鈴的那一剎那,不免稍稍分心,鐵摩勒一劍劈去,羊牧勞險險給他劈中,接連翻了三個筋斗,這才避開了殺身之禍。

羊牧勞大怒,雙掌齊出,拍向段克邪的兩邊太陽穴,段克邪腳跟剛剛著地,鐵摩勒大喝一聲,長劍當中劈下,阻截了羊牧勞的攻擊,說時遲,那時快,段克邪已是唰唰唰連環三劍,劍風直迫面門!羊牧勞下盤功夫極穩,雙掌一攻一守,在間不容髮之間,化解了段克邪的連環三劍。

牟世傑見此情形,心中一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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