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回 無奈芳心遭誤解 忍教好夢總成空

史若梅把心一橫,「反正我已給他們發現了,還怕什麼?」當下一聲喝道:「閃開!」就押著田承嗣的兒子出去。

聶鋒躇躊了片刻,忽地拔出劍來,喝道:「姓段的小子,你休要挑撥離間!我聶某人只知道服從長官,你在別處胡為也還罷了,你擅闖田大人的節度府我焉能不管!」

段克邪受了這個刺激,禁不住心情激蕩,高手對敵,哪容得稍許分心?羊牧勞的本領與他本是在伯仲之間,甚至功力還比他稍高少許,一見有機可乘,立即反守為攻,段克邪一不小心,肩頭已給他的掌鋒沾上,幸而閃避得快,但半條衣袖卻已給羊牧勞撕了下來。

史若梅只好懷著疑團,跟著她跑,聶隱娘帶她上了一座高山,史若梅道:「咦,三更半夜,你帶我來這座荒山幹嘛?難道你要我見的人就在這裡,你是和他早已約定的了?」

火箭紛紛射進,撲滅了裡面的火頭,西面的火頭又起,有兩個馬廄是用木板搭起來的,更已著火焚燒。

他這一退,恰巧擋在寇名揚與段克邪之間,聶鋒在魏博的地位乃是田承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將軍,寇名揚那一鞭剛剛掃出,不由得大吃一驚,生怕誤傷了聶鋒,這一瞬間已不容他思索,他的武功亦已到了收發隨心的境地,心念一動,長鞭疾的收回。

她的劍法已盡得妙慧神尼的真傳,出手如電,每一劍刺出去,都是指向對方的關節要害,那些「外宅男」本來武功就不如她,而且雖有田承嗣的命令,究竟不無顧忌,更不是她的對手,轉眼之間已有十幾個人中劍倒地,嚎叫如雷。

說時遲,那時快,史若梅已是反手一劍,疾削過來。史若梅情知不是羊牧勞的對手,這一劍竟是用了最兇險的招數,拼著兩敗俱傷的!

這一瞬間,段克邪又是生氣,又是傷心,心中想道:「只見荒田生敗草,幾曾砂土拌黃金?這兩句俗諺確是不錯。她是在節度府中長大的小姐,當然是他們這一邊的人了。我對她豈還能存什麼指望?」又想道:「她等不到田家迎親,已先過門,想必是因為她已預料到我搶了她的聘禮之後,會到她公公的節度府來生事,因此她就不顧顏面,先來通知夫家了,對,一定是這樣,所以田承嗣在外宅男之處,又預先埋伏了羊牧勞這樣的高手!」

段克邪本是個聰明人,一明白了聶鋒的心意之後,戰略也立即因人而施。當下使出了精妙的劍法,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變化萬狀,疾似雷霆。表面看來,他攻向羊牧勞和攻向聶鋒的劍招都是同樣凌厲,其實攻向聶鋒的都是虛招,攻向羊牧勞的才是殺手。但他以極迅疾的身法使出極複雜的招數,其中雖是有虛有實,除了身受者可以感覺得到之外,旁人哪裡看得出來?羊牧勞被他殺得頭昏眼花,更是難以覺察了。

聶隱娘笑道:「想不到你們竟是夫妻,這真是最好不過了。我父女倆今晚暗助你們夫妻脫險,更值得高興了。」

羊牧勞連遇幾記險招,倒吸了一口涼氣,「想不到這小子如此厲害,看來我今晚是決難取勝的了!」但也有點奇怪,想起自己單獨一人和他交手的時候,他還未能著著進攻,如今有聶鋒聯手,反而給他迫得步步後退。不過羊牧勞既然不能覺察段克邪攻向聶鋒的乃是虛招,便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段克邪初上之時,還未曾拿出全副本領,而是保存實力,準備對方有高手陸續到來。羊牧勞心裡有了這麼一個想法,禁不住更是怯意大生。

段克邪向聶鋒刺出的那一劍,劍勢十分凌厲,但以聶鋒的本領,若以全力招架,也總可以擋得一兩招,聶鋒卻似被他這凌厲的劍勢嚇住,「啊呀」一聲,忙不迭的便向後退。

寇名揚瞧出有機可乘,長鞭一揮,倏的就從左翼攻到,這時正面有聶鋒,右面有羊牧勞,段克邪身法再快,也決難同時閃開三個高手的攻擊。

段克邪的目力本來超過常人,但他在與羊牧勞惡戰之中,也不容他留心注視,史若梅那一副好似是法官押解著囚犯的形狀與神情,他遠遠一瞥,當然也是看不清楚的了。

哪知就在他的手指剛剛要觸及史若梅的時候,忽地有兩枚梅花針不知從何處射來,正中他膝蓋的環跳穴。本來以羊牧勞的武功,若有防備,那是絕不會受人暗算的。只因段克邪已經逃走,他心目中的敵人就只有一個史若梅,史若梅又在他的前面,倘使發射暗器,他當然會察覺,所以他根本就想不到需要提防。哪知另有一個敵人藏在人叢之中,趁著一片混亂,向他偷發暗器,所發的又是無聲無息的梅花針,他冷不提防的就著了道兒,膝蓋一麻,險些就要跌倒!

段克邪本來人很聰明,但他對史若梅先有了偏見,就難免處處誤會。誤會叢生,也就不肯再用心思從另一方面思索了。

聶隱娘想了一想,忽又說道:「線妹,不,現在該改稱梅妹了,梅妹,你是不是很想見他,我倒有個法子。」

欲知此人是誰?請聽下回分解。

史若梅顧不得害臊,說道:「請姐姐指點。」聶隱娘道:「好,你現在就隨我來。」史若梅詫道:「你知道他的去處?」聶隱娘道:「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先見一個人。」史若梅道:「見什麼人呀?」聶隱娘道:「你不必問,總之我不會騙你就是。」她說話時微帶笑容,頰上也微泛紅暈,神情頗為奇異。

原來杜百英與段克邪分手之後,已知段克邪要到田承嗣的節度府寄刀留簡,怕他有失,因此親自帶了十幾名精悍的嘍兵,早兩天前就混進了魏博城,藏匿在靠近節度府的民家,早晚注視著節度府中的動靜。

這一晚他們聽得節度府中的廝殺之聲,知道一定是段克邪已在裡面鬧出事來,他們只有十幾個人,要殺進有三千「外宅男」防守的節度府,那當然是以卵擊石,智者之所不取。但杜百英頗有計謀,他早已準備了許多火箭,一發現節度府中有變,立即便率領嘍兵,佔據了節度府對面的城牆,在牆頭上居高臨下,一支支的火箭射進來。守衛園門的武士但見牆頭上黑影幢幢,哪知人數多寡,只當是大批強盜來攻。

寇名揚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離開了段克邪數丈之遙,他的手下才敢過來將他抬起。寇名揚身受七處劍傷,雖非要害,卻是疼痛難當,忍不住呻吟呼叫,聲聲凄厲,連羊牧勞聽了,也不禁動魄驚心。

園子里一片混亂,段克邪心想:「我的事已經辦妥,何必還在此戀戰?唉,還是早早走了吧,免得與她對面,更惹自己生氣!」他逃走之念一起,聶鋒只是假意周旋,只羊牧勞一人,如何攔阻得了?但見他身形疾起,捷如飛鳥,就在武士們的頭頂飛過,他身法太快,園中又到處是人,連弓箭手也怕誤傷了自己人,不敢發射。

田承嗣的兒子給史若梅點了穴道,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那些武士,只懂得弓馬武藝,卻不曉解穴,還以為他是受了傷,但又不見傷痕,正在紛紛擾擾,無計可施。

史若梅見段克邪已經脫險,又驚又喜,猛地想道:「不好,他已經走了,我也得趕快脫身!」她究竟是經驗太少,本來她已經拿著了田承嗣的兒子,正好作為人質,掩護自己;但她卻計不及此,一見段克邪已經脫險,由於她對田承嗣的兒子憎厭已極,一時無暇思索,便將他一掌推倒,自己一人沖了出去。

那些武士知道她是薛嵩的女兒,田承嗣的未過門的媳婦,一時之間,誰也不敢自作主張,上去拿她。

海外仙山多異士,翩然一劍到中原。

他走到園中,只見園子里正亂成一團,有人忙著救火,有人在大叫追賊,有人在大叫救人,又有人上來向他報告,說是那「小賊」已經跑了,薛節度使的小姐已把公子打傷,也正在逃跑,要不要追?

史若梅好生失望,不禁自思自想:「難道他剛才沒看見我?不知道我是在暗中助他么?怎麼不等等我?」正在胡思亂想,忽聽得背後有腳步聲追來,回頭一看,只見是個少年男子,卻不是她所想望的段克邪。

園子里人多手眾,不久就把那幾處火頭撲滅,往外面「捕賊」的「外宅男」也已回來,報道:「對面城牆上有一股賊人,火箭就是他們從城牆上射進來的。我們追出去的時候,他們已與那姓段的小賊會合,見我們追來,紛紛翻過牆頭逃跑。我們怕他們還有埋伏,不敢輕進,特地回來請示大帥,要不要加派騎兵去追?」其實他們是怕了段克邪,只出園門張望了一下就回來的。

羊牧勞大喝道:「薛小姐,你還不回來,請恕我無禮了。」他邁開大步,不消片刻,就追上了史若梅,伸開蒲掌般的大手,一手向她抓下。

當下史若梅將本身曲折離奇的身世,原原本本,詳詳細細的說與聶隱娘知道。聽得聶隱娘時而眉飛色舞,時而短嘆長嗟,時而低聲飲泣,終而興奮欣悅。

聶隱娘笑道:「樹有根,事有由,我不從頭說起怎行。好,你既然著急,那就先見了那個人再說吧。」她仰頭望望前面的山峰,說道:「明亮已過中天,他大約已經來了。」史若梅道:「他、他、他,他到底是誰呀?」聶隱娘忽地發出一聲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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