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回 踐約遠來人不見 傳言難信事堪疑

精精兒挾著南霽雲走出門外,那匹黃驃馬還在門前,它不知道主人已是被擒,迎上前來,精精兒大喜道:「哈,原來秦襄的這匹寶馬還在這兒。」他挾著南霽雲,腳步一點,立即飛身上馬。

精精兒冷笑道:「我當然知道這兒是夏姑娘的房子。你是她的什麼人,膽敢擅自闖進?」

空空兒又冷笑道:「你和皇甫嵩之事與我無關,你是否無信無義,我也不管。但你倚老賣老,狂妄自大,我空空兒卻不服氣,你打傷我的師弟,這事你總不能賴掉吧?」

月亮將近天心,南霽雲的心情也漸漸緊張,輕聲叫道,「衛老前輩,衛老前輩!」衛越翻了個身,坐起來道:「你急什麼,皇甫嵩說好了是午夜時分,那就一定依時准來。」南霽雲道:「你瞧頭上的月亮。」衛越抬頭一望,道:「還差一點點時刻。」南霽雲道:「山下還未發現人影呢!」

南霽雲雖然料到有意外之事,卻怎也想不到精精兒會在這兒。他怔了一怔,又驚又怒,正待喝問,精精兒已自發出了一聲獰笑,站起來道:「我道是哪個膽大妄為的強盜,原來是你!好呀,南霽雲,你也是朝廷軍官,未得主人允許,白日青天,持刀進屋,你還知道有朝廷王法嗎?」

南霽雲提著寶刀,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進去搜查,剛踏上台階,陡然聽得有個聲音喝道:「好大的膽,白日青天,擅闖民家,幹什麼的?」

這幾招兔起鶻落,端的是性命相撲,驚險絕倫,看得南霽雲也不禁心驚目眩,這時方始鬆了口氣,但當他抬頭一看,卻又不禁大驚起來。

精精兒輕功卓絕,那匹黃驃馬正要走步奔跑,未曾發力,精精兒鼓勁一衝,疾似離弦之箭,一手抓著了馬尾,正要騰身上馬,猛聽得那老叫化喝道:「小猢猻,想跑么?你也接接我的暗器!」

精精兒淡淡說道:「她是我王家兄弟的妻子,也就是我的義嫂,王家兄弟接了她們母女完婚去了。我是替她們看守房子的。哼哼,你偷偷摸摸的進來找人家的妻子,存的什麼心腸?」

論起輩份,空空兒是衛越的晚輩,衛越見他用這樣傲岸的態度向自己說話,不禁心中有氣,冷冷說道:「老叫化等的是另一個人,無須讓你知道。你到此有什麼事情?」

精精兒冷笑道:「你白日青天,持刀進屋,非奸即盜,我正要揪你去見官府!」說時遲,那時快,他的寶劍也早已出鞘,揚空一閃,反削南霽雲的手腕。

南霽雲道:「可是皇甫嵩早已將這枚鐵指環送給一個人了。」衛越連忙問道:「送給了誰?」南霽雲道:「送給了段珪璋。」正是:

他們兩人都說得各有理由,按規矩說,衛越發現精精兒不對,該將他交給他的掌門師兄處理,衛越因為自己是長輩身份,根本就未想到這個規矩,不料空空兒竟不賣他這個帳!

衛越雙眼一睜,問道:「這話當真是皇甫嵩說的?」空空兒舉起手來,他中指上套著一枚鐵指環,冷笑道:「豈有此理,你當是我捏造的么?你認不認得這枚指環?」衛越認得這是皇甫嵩的東西,氣得發抖,罵道:「若然他不是兇手,他為何不敢前來見我?卻要你這小猴兒前來傳話?哼,哼,在此之前,我還不大相信,如今卻是不能不信了。」要知他與車遲、皇甫嵩三人並稱江湖三異丐,有幾十年的交情,如今皇甫嵩卻叫一個晚輩來向他說出絕交的話語,怎不令他生氣?

空空兒道:「好,你就管吧!你傷了我的師弟,我不給你一點教訓,我也是對不起我死去的師父!」他聲到人到,身形一晃,倏然間就向衛越撲來!

原來衛越因為空空兒的劍法太狠,迫得以十成功力發出了劈空掌,但他本來無意要空空兒的性命,這一掌雖然勁力十足,但卻故意打歪少許,他以為這樣亦已可以將空空兒震開,哪知空空兒的功力之高,猶在他意料之上,終於兩敗俱傷,空空兒受掌力所震,固然受傷不淺,而衛越的肩頭,也給空空兒的短劍劃開了一道三寸來長的傷口。

這點傷比起空空兒所受的內傷,實在已是輕得多了。可是一來這是衛越生平第一次的受到挫折;二來他已是手下留情,空空兒卻未察覺,尚在罵他狠辣。要知他與空空兒的師父雖然不是深交,到底也算得是個彼此欽佩的朋友,如今他迫不得已傷了故人的徒弟,故人的徒弟又不諒解他,這怎不教他心痛。

南霽雲與精精兒的武功本來是各有擅長,難分軒輊,但在這屋子內拚鬥,精精兒的輕功受到限制,未能盡展所長,而南霽雲學的是正宗內功,造詣卻要比精精兒稍勝一籌,加以南霽雲一腔憤氣,拼了性命與精精兒廝殺,當真是神威凜凜,叱吒風生,在戰意上先懾伏了精精兒。

南霽雲本來不願多說,但衛越已然問及,他一想衛越乃是師傅的好友,說也無妨。便道:「小侄正是剛從夏家出來,我就是在夏姑娘家裡碰到了這個精精兒的。」當下將經過情形說了一遍,問道:「老前輩在這裡可曾見有王家的人經過嗎?」

話猶未了,忽見一條人影,如箭射來,衛越「哼」了一聲,道:「這個時候才來,我先要罵他一頓!」心裡好生奇怪:「皇甫嵩的輕功怎的如此高明了?」那個人的來勢快得難以形容,根本就瞧不清楚他的面目。轉眼之間,那個人已到了他們的面前,衛越忽地失聲叫道:「怎麼,是你!」南霽雲定睛一瞧!這才看清楚了來的並非皇甫嵩,而是空空兒!

衛越忽道:「南賢侄,你不忙著走吧?」南霽雲道:「衛老前輩有何吩咐?」衛越道:「我與皇甫嵩訂下了約會,就在今晚午夜時分,在這個山頭相見。我要向他問問這件事情。你若不走,可以聽聽。」

說時遲,那時快,兩邊廂房都已有人竄了出來。東邊廂房的是薛嵩,西邊廂房的是田承嗣。原來這兩個人早已埋伏在廂房裡面,只因精精兒素來自負,他起初以為可以獨力制伏南霽雲,所以沒有叫這兩個人出來。後來發現最多只是可以打成平手,精精兒無可奈何,這才發出暗號。

這間客廳的兩邊都有個廂房,房門緊閉,南霽雲這時正退到東邊的廂房門口,精精兒的嘯聲未絕,那房門突然倒塌,向南霽雲壓下,跟著「嗖」的一支冷箭射出,南霽雲一腳踢飛門板,霍的一個「鳳點頭」,剛避開了那支冷箭,猛然間,西邊也是轟隆一聲巨響,從那邊廂房裡飛出一個大花瓶,南霽雲腦後不長眼睛,不知是什麼暗器,百忙中無暇思索,立即反手一刀。

薛嵩的長劍先行攻到,南霽雲大吼一聲,橫刀立劈,薛嵩正自使出一招「卞莊刺虎」,彎腰沉劍,刺他的膝蓋,被他的寶刀一壓,長劍登時彎曲,抽不起來。田承嗣用護手鉤刺他的背心,南霽雲頭也不回,一個虎尾腳撐出,正中田承嗣的手腕,兩柄護手鉤都已脫手飛出。田承嗣曾是他手下敗將,兵器脫手,心膽俱寒,慌忙退下。

空空兒正是要他這句說話,他深知衛越厲害,但自信還能應付,可是若然加上南霽雲,他就沒有把握了。當下一聲冷笑道:「衛老大,你越俎代庖,欺凌我的師弟,居然還敢口出大言,說什麼整頓武林風氣?」

薛嵩剛才被南霽雲的猛力一震,撞到了牆壁才收得住腳步,頭破血流,甚為狼狽。這時見南霽雲被擒,舊仇新恨,一時間都上心頭,瞪眼罵道:「好呀,姓南的,你也有今日。」提劍過來,向南霽雲胸口便刺。

衛越嘆道:「空空兒也還罷了,想不到皇甫嵩與我有數十年的交情,而今也毀於一旦。更難過的是他這次不敢前來赴約,便證實了他是殺車老二的兇手。我們這三個老叫化本是形同手足,如今為了車老二,只怕我也要橫起心去殺他了!」

猛聽得空空兒一聲長嘯,竟自在半空中一個筋斗翻轉過來,頭下腳上,連人帶劍,化成了一道白光,向衛越疾沖而下,衛越舌綻春雷,喝了一個「去」字,在這間不容髮之間,一掌拍出!

那老叫化罵道:「小猢猻,沒人管就想造反啦。」精精兒的掌鋒剛剛觸著他的身體,猛覺一股大力反震過來,精精兒大吃一驚,慌忙一個筋鬥倒翻出去。這老叫化用的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幸而精精兒這一掌之力未曾用實,要不然更要大大吃虧。

南霽雲看出了他受傷不重,見他如此說法,也體會到了他的心情,當下安慰他道:「空空兒目無長輩,狂妄自尊,老前輩對他已算是寬容的了。對這等無理可喻的狂妄之徒,不值得為他傷心、氣惱。」

南霽雲被精精兒用重手法點了麻穴,動彈不得,但是神智卻尚未昏迷。他學的是正宗內功,造詣已經到了第一流的境界,暗暗運氣沖關,卻不料精精兒的點穴手法自成一家,用的又是重手法,南霽雲試了好幾次,都未能解開穴道。

那玉龍山綿亘數百里,翻過此山,便是安祿山管轄的幽州境界。精精兒仗著人強馬壯,貪圖快捷,不走官道而走山路。快馬賓士了兩個時辰,日頭漸漸偏西,山路越來越險,不久來到了一處所在,那是雙峰夾峙之下的一個隘口,羊腸小道陡峭險窄,像一條長蛇蜿蜒在叢山峻岭之中。這匹黃驃馬端的神異非凡,非但履險如夷,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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