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回 客店中宵聞警報 邊關千里起烽煙

鐵摩勒又驚又喜,叫道:「芬妹,怎麼你也來了?」這幾天他們朝夕相處,兩人之間,早已不用客套,鐵摩勒比韓芷芬長三歲,所以改了稱呼,不叫「韓姐姐」,而叫「芬妹」了。

夏凌霜嗔道:「油嘴滑舌,想討打么?我和你是說正經事情。」鐵摩勒笑道:「我說的不是正經事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夏凌霜抬起手來,作勢欲打,卻忽地停止,反過來取笑他道:「韓姑娘,你聽摩勒說些什麼?你可會意么?」韓芷芬笑道:「夏姐姐,你可別向我開玩笑,你不知道,他已經有了意中人呢!」

忽聽得馬嘶人鬧,店門外亂成一片。原來這些兵丁是精精兒到了扶風鎮之後,才調來的當地兵丁,根本就談不到有什麼本領,他們奉命到馬廄去將那匹黃驃馬牽出來,反而給那匹馬踢翻了四五個,沖了出來,現在正在大街上攔截。

鐵摩勒與韓芷芬兼程趕路,那匹黃驃馬駿健非常,雖然馱著兩人,仍然比尋常的馬匹快了幾倍。第二天中午時分,便趕到了九原,當即前往太守衙門求見,輪值的門官聽說他是南霽雲的師弟,殷勤接待,說道:「太守與南將軍正在內校場督導諸將練習弓馬,鐵壯士不是外人,便請進去。」

韓芷芬笑道:「我不送你下山,我知道你在心裡一定罵我。」鐵摩勒道:「這裡離山寨已遠,你只一個人出來么?」要知辛天雄與王伯通作對,金雞嶺周圍都在王家的勢力之內,鐵摩勒怕她給敵人認出是金雞嶺的人,雖然她武藝高強,但孤身遇敵,究屬危險。心裡想道:「你要送就該早些來送,我已經走了幾十里路,你才追來,這不是開玩笑嗎?」

精精兒道:「讓我瞧瞧。」望了他傷口一眼,忽地冷冷說道:「聶將軍,這個女刺客對你可是很講交情啊!」

精精兒道:「聶將軍,你認得他?」聶鋒道:「他就是鐵崑侖的兒子鐵摩勒。」原來經過了飛虎山之役,空空兒對鐵摩勒甚為賞識,曾叮囑過他的師弟,若是在江湖上碰上了鐵摩勒,須得手下留情。聶鋒曾聽得精精兒談過此事,故此把鐵摩勒的名字說出來,希望精精兒放他過去。

兩人並轡同行,一路談談笑笑,鐵摩勒的馬不及她的馬快,韓芷芬經常要勒住坐騎等他,但雖然如此,在這一日之間,他們也走了二百多里,黃昏時分,到了一個名叫「扶風」的小鎮。

聶鋒變了面色,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也未免太小覷我了!難道我讓那刺客殺了,才是應當的么?」

夏凌霜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著,霍地一個「鳳點頭」,揮袖倒拂過來,反手便是唰的一劍,精精兒叫道:「好狠的劍法!」只聽得「嗤」的一聲,夏凌霜的衣袖給他撕去了一幅,但精精兒的衣襟也已給她一劍穿過,兩人都未曾受傷。

鐵摩勒是在刀槍堆里打滾長大的,但和一個女子在晚間同處一室,卻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進了晚餐之後,兩人在燭光下相對,都不免有點異樣心情,鐵摩勒低聲說道:「芬妹,你早些安歇吧,這張床給你,我在地上打坐。」韓芷芬道:「你病體初愈,還是你在床上睡吧,舒服一些。」鐵摩勒紅著臉道:「不,我是風餐露宿慣了的,在這地上打坐滿舒服。」其實他是不好意思在韓芷芬面前睡覺。韓芷芬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呀。好吧,你打坐我也陪你打坐吧。」

精精兒道:「豈敢,豈敢!誰不知聶將軍是劍術名家,我豈敢小覷將軍?我那句話其實應該這麼說,你對那女刺客也很夠交情。」這幾句話說得非常明白,卻是說聶鋒有意讓她刺傷,而她這一劍卻也是恰到好處。

鐵摩勒毫不畏怯,展開了從段珪璋劍譜中學來的六十四手龍形劍法與精精兒對攻。他在磨鏡老人門下七年,內功上已有深湛的造詣,再配上了這套上乘劍法,與精精兒已相差無幾。只是他在兵器和輕功這兩方面卻要吃虧,作戰的經驗也還不及對方,但他卻勝在有一股銳氣,精精兒見他竟似全不顧性命般的強攻猛打,也不得不顧忌三分。

夏凌霜罵道:「好賊子,我不雪此恥,誓不為人!看劍!」原來精精兒已由王伯通保薦他給安祿山,擔任守護節度府之責,夏凌霜昨晚到府中行刺,給精精兒飛出一柄匕首,削去了她的一綹頭髮,但卻沒有看清她的面貌。夏凌霜逃出府門,立即跨上白馬,她那匹白馬也是日行千里的寶馬,精精兒趕她不及,只好跟著蹄印一路追蹤。夏凌霜住在這條街另一頭的一間客店,聽得喧鬧打鬥之聲,才趕過來的。

精精兒笑道:「好一位標緻的大姑娘,幸虧昨晚沒有劃傷你的花容玉貌。」他用「盤龍繞步」的身法,繞著夏凌霜打轉,韓、鐵二人雙劍刺空,精精兒運劍防身,以閃電般的身法乘隙直進,左手一伸,駢指如戟,便來點夏凌霜穴道。

精精兒哼了一聲,跨上一步,忽地來捏韓芷芬的手臂,鐵摩勒陡地一聲大喝:「你欺侮人!」一掌就照精精兒的面門摑去!

鐵摩勒觀言察色,笑道:「哦,原來你們已經這樣要好了,南師兄卻還不肯向我透露半點風聲。」

處此情形,精精兒哪裡還敢戀戰?激戰中,鐵摩勒使出殺手,一招「獨劈華山」,將長劍當成大刀來使,朝他的天靈蓋劈下,精精兒喝聲:「來得好!」接他這一劈的力道,劍尖在鐵摩勒的劍脊上一點,倏的便騰身飛起!

韓、鐵二人衝出店門,那匹黃驃馬立即飛跑過來,哪知精精兒身法當真是快到了極點,「呼」的一聲,竟似鷹隼飛天,倏的從韓、鐵二人頭頂飛過,將那匹黃驃馬一按,黃驃馬禁不住他的內家真力,登時倒退了十數步。

這內校場設在太守衙門之內,是中下級軍官接受檢閱和練習弓馬的地方,鐵摩勒進去,見過郭子儀與南霽雲。郭子儀見他軀體魁梧,端的是一表人材,甚為歡喜,無暇敘話,便叫他坐在身旁,看諸將操練。

鐵摩勒心裡想道:「他們又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怎知道芬妹今日會騎這匹黃驃馬下山?不對,九成不是為匹馬來的!」「可是,不為這匹馬又為的什麼?聶鋒是安祿山帳下有數的將領,怎的會到遠離范陽數百里外一個小鎮來查夜?」鐵摩勒心裡陣陣疑雲,百思不得其解。

聶鋒一走,變成了精精兒以一敵三的局面,縱使他武功再強一倍,也難以抵擋這三個人的合力圍攻。不過片刻,精精兒已接連遇了好幾次險招,有一次險險給韓芷芬刺中他的「璇璣穴」,又有一次,鐵摩勒的劍鋒幾乎貼著他的額角擦過,要不是他輕功超卓,身手矯捷,隨便中了一劍,便有穿心裂腦之災。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閃電之間,精精兒那一隻手剛沾著韓芷芬的肌膚,韓芷芬已是揮袖一拂,引開他的眼神,右手五指一攏,使出家傳拂穴功夫,躍將起來,反手朝著精精兒的腦門一拂。

鐵摩勒笑道:「哪有不高興的道理?我還想向你請教點穴的功夫呢?」

聶鋒慌忙出劍相援,鐵摩勒喝道:「你這廝為虎作倀,也須饒你不得!」聲到人到,舉劍便劈!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鐵摩勒問道:「怎的就讓賊勢如此披猖?」郭子儀嘆口氣道:「都是承平日久,朝廷的兵制壞了,猛將精兵,多聚於邊塞,內地幾全無武備,因此一旦變起,便竟是望風披靡。」

精精兒笑道:「我若要出首早就出首了,老實告訴你吧,前天晚上,盧夫人將這封信交給你,我已暗中看見了。聶將軍,我也愛惜你是條好漢,你別懷疑我對你存有壞心。」

鐵摩勒與韓芷芬這時亦已知道了消息,向南霽雲道賀,鐵摩勒又怪他師兄昨晚還不肯告訴他,南霽雲紅著臉道:「這事要她母親點了頭才能算數。」

鐵摩勒怔了一怔,道:「怎麼,你要與我同行?」韓芷芬道:「是呀,我在山寨里住得厭了,正想到外面走走。怎麼,你不歡喜我和你作伴么?」

那匹黃驃馬最能護主,它本來可以自己逃走,但它卻不肯逃走,在大街上東奔西竄,大聲嘶叫,等待主人。兵丁們一靠近它便給它踢翻,又因奉命生擒,不敢放箭,只好作勢追逐,待到馬兒衝過來,他們反而要遠遠避開。

這是一個漢胡雜處的地方,男女同行,司空見慣。他們到一間客店投宿,店主人望了他們一眼,問道:「你們是夫妻嗎?店裡只剩下一間房子。」鐵摩勒面上一紅,說道:「我們是兄妹。」

他們放馬緩緩而行,談了半天,到了一處三岔路口,夏凌霜再勒著馬,說道:「我還未曾問你,你們是上哪兒?」鐵摩勒道:「我們是要到九原去會見我的師兄,郭子儀現在正需要幫助。」夏凌霜忽地低聲說道:「你見到霽雲,請告訴他我正在等他,請他這幾天內來我這裡一趟。若是再遲,恐怕軍情緊急,他要跑不開了。」

聶鋒又驚又怒,呆了半晌,叫起來道:「你別胡說八道,我只是憐惜盧夫人的遭遇,有什麼私情!你要出首,我拼著把這條命交給你便是。」

原來唐初兵製為「府兵制」,分天下為十道,置軍府六百三十四,關內居其半,屬諸衛管轄,各有名號,而總名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