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劈波斬浪

「鄭兄,你又見過小師妹了?」

宣鳴雷說著,臉上帶著點驚愕。鄭司楚此番北渡大江,雖然裘一鳴折在東陽城中,但情報還是順利帶了回來,亦算是克盡全功。他一回來,馬上就向余成功繳令。余成功本來見一直沒有回覆,覺得此計只怕難以得手,沒想到鄭司楚居然將北軍布防圖帶回來了,不禁欣喜若狂,馬上就召集眾將商議下一步決策。宣鳴雷來得倒是甚快,鄭司楚想和他說說那些刺客的事,哪知剛約略說了一遍,宣鳴雷第一句居然是說這沒要緊的話。他道:「是啊,怎麼了?」

宣鳴雷搔了搔頭,慢慢道:「奇怪,真是奇怪。你這一次沒和她正式照面吧?」

「什麼奇怪?」

宣鳴雷抬起頭,小聲道:「小師妹的記性極好,見過你,肯定會記得你的,所以你臨走時我讓你千萬要迴避她。」

鄭司楚出發時,宣鳴雷確是說過這話,但那時鄭司楚只覺那多半是宣鳴雷的私心。宣鳴雷自己說過鄧帥婦是有意撮台他與鄧小姐,宣鳴雷嘴上沒說,看得出自己也很有這意思,但鄧小姐並不喜歡宣鳴雷,所以他亦死了心。當時聽了,只道宣鳴雷有點妒忌,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他笑了笑,道:「大概因為我姨父的面具做得極是高明,她未能看出吧。這一次,我一句話也沒和她說過。」

宣鳴雷道:「多半如此,萬幸你這趟裝個啞巴。若是一開口,定然會穿幫,我就得強攻東陽,去那邊牢房救你了。」

鄭司楚苦笑了一下。如果真的穿幫了,宣鳴雷未必還會有機會救自己,自己的人頭可能就已經懸在東陽城頭了。他正待說一句,也已進了帥府,一見鄭司楚和宣鳴雷坐在一處,他走過來坐到鄭司楚邊上道:「司楚,恭喜你成功歸來。」

鄭司楚道:「可惜,裘一鳴未能生還。」

宣鳴雷臉上也有點黯然,小聲道:「代價在所難免。一鳴也早有準備。」裘一鳴是他親手選拔出來的,他與裘一鳴亦有點交情,這一次裘一鳴殉職,他亦有些傷懷。年景順在一邊道:「是啊,血灑疆場,乃是英雄本色。」

血灑疆場,也許在旁人嘴裡自是英雄本色,可是對於當事人來說,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此消失,怎麼看來都不是件好事。鄭司楚默默地想著。

此時有資格列席的眾將已陸續進入帥府。待眾將落座,余成功身後的一個親兵高聲道:「肅靜!」余成功現在已然拜帥,排場也比以更大了。南軍軍銜最高的,本來就是他與喬員朗兩個。他兩人以前都是下將軍,兩人都是一個軍區的長官。現在南軍自成一軍,喬員朗和他都越級成為大帥,但喬員朗名列十一長老之一,余成功自然比喬員朗的地位要差了一籌,所以大帥的架子只怕比喬員朗更足。眾將全都站立起來向余成功行了一禮,齊聲道:「末將聽令。」

余成功也站了起來,還了一禮道:「諸位將軍,今日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鄭司楚將軍日前北渡大江,帶回了北軍的布防圖。這等臨危不懼,為再造共和大業披肝瀝膽的精神,值得我等學習。」

這些其實都是軍中學習的套話,鄭司楚當初在昌都軍區便聽過了很多遍。現在南方已和北方勢成水火,但這些套話倒是一字未改。不過鄭司楚的名聲在南方已是響亮無比,眾將聽得他竟然冒險去東陽城取得情報,倒是大感佩服。

說是商議,其實余成功已經定下了決策。從北軍布防圖上來看,北軍現在採取的乃是聲東擊西之策。主力已調向西邊,準備攻打天水省。上一回北軍猛攻符敦,最終在喬員朗的全力抵抗下無功而返,卻也在江南岸建了個灘頭堡,直到現在仍在對峙,這一次北軍大舉增兵,看來勢在必得,余成功就決定將計就計,派一支偏師赴援天水,卻聲稱要從天水省北渡大江,進行左右夾擊。如此一來,北軍越發會把重心西移,而駐守在東平的主力則集中優勢北上,一舉攻取東陽城。這在兵法上是攻敵之必救的妙計,關鍵在於諸軍的調度上,要讓北軍以為東平的攻擊只是虛張聲勢。

聽余成功說完了他的計策,鄭司楚見宣鳴雷低頭不語,小聲道:「宣兄,你覺得如何?」

宣鳴雷抬起頭,也小聲道: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倒也是好計,不過鄧帥會上當么?

他剛說完,卻見談晚同舉起了手,余成功示意他說話,談晚同站起來道:「余帥,此計確是絕妙,但這情報若是北軍放出的假消息,那豈不正中他們下懷?」

余成功哼了一聲道:「談將軍,你過慮了。本帥派出的細作也從各處傳來消息,北軍確在向天水省調集重兵,東平城裡聚集的大軍亦有許多抽調出去,他們定然也是在東陽虛張聲勢,想要在此處牽制我軍主力,以期打開局面。」

北軍在東陽城虛張聲勢,主力卻撲向天水省,的確很有可能。與北軍相比,南軍的主力也僅是五羊軍和天水軍兩支。因為五羊軍實力比天水軍強勁,北軍避強擊弱,先破天水,確是深合兵法。一旦天水省被奪下,五羊軍便孤掌難鳴,到時北軍就形成左右夾擊之勢了。所以余成功的計策其實就是北軍的策略,就看誰能得手了。鄭司楚看過了裘一鳴得來的布防圖後,已覺得余成功的對策是上上之計,不過聽談晚同這般一說,亦不能不防。他也舉起了手,待余成功示意,他站起來道:「談將軍所言亦不無道理。余帥,北軍實力在我軍之上,若他們合兵一處,我軍實難抵敵,請余帥三思。」

余成功見鄭司楚站起來,本以為他會說出一番道理駁斥談晚向,誰知他竟然贊同談晚同,皺了皺眉道:「依鄭將軍之見,該當如何?」

鄭司楚猶豫了一下。從東平城發起攻擊,確實比繞道天水再渡江北上要順手得多。南軍奪取了東平城時日未久,三軍士氣正盛,但鄧帥肯定也防備這一點。畢竟在東平城外與士氣正盛的五羊軍血戰,就算北軍調集重兵,亦難討得好擊。可是既然他在防備這一點,東陽城絕非會是一座空城,雖然得到了北軍布防圖,可從布防圖上看,北軍向天水調集的都是陸軍而攻打符敦,水軍卻又必不可少。他道:「冒進不可取,奇計不可恃,先細觀情形,見機行事。」

余成功聽他這般說,不由大失望,心想:這鄭司楚怎麼持重得過了份?先前在五羊城可不是這樣。上一回鄧滄瀾領兵來犯,余成功覺得五羊城自保有餘,只要堅守城池,能保無虞,但鄭司楚卻堅持要出奇兵先破之江水軍。那一次鄭司楚有申士圖竭力支持,這次奇襲也大獲全勝,連余成功亦覺得自己以往未免過於保守了。只是大軍北上,一舉奪取東平城後,這個屢出奇計的鄭司楚卻又顯得保守起來,說什麼「奇計不可恃」,在余成功看來,「冒進不可取,奇計不可恃」簡直就是在斥責自己一樣。他心裡有點不快,哼了一聲道:「鄭將軍,你覺得這布防圖是假的么?」

鄭司楚聽他這般說,倒是說不出話來了。得到布防圖後,他曾與各處細作傳來的情報對照,已覺布防圖不假,北軍確實有先取天水之心,余成功之計亦非空談。不過余成功這計畫雖好,卻未免有點一廂情願了。他的意思是一股作氣,奪下東陽城後,後防無虞,以此為據點,五羊水軍便可以騰出手來增援天水,打破北軍的合圍。只是東陽城絕非東平城,上一次鄧帥因為擔心北方水軍北戰隊實力大損,五羊水軍趁機長驅直入,直撲霧雲城,不得不棄城北上。現在又過去了幾個月,北戰隊只怕元氣已恢複大半,現在反是己方要防備他師己故技,派水軍二次南犯五羊。一旦五羊有失,那就全軍盡墨,大勢已去了。所以他並不很贊成余成功說的這條將計就計,奇襲東陽之計,可是要反駁,現在又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證據,不禁有點語塞。年景順見舅舅口氣有點不好,忙舉手站起來道:「余帥,談將軍和鄭將軍所慮,實非無的放矢。末將倒有一計,可知虛實。」

鄭司楚看了看他,余成功卻微笑道:「請說。」

原來他們舅甥二人已經商議過了。一瞬間,鄭司楚有點微微的不快。余成功和年景順另有計畫,卻沒有告訴自己,隱隱有種結黨營私之弊。不過他很快也就釋懷,畢竟現在正是商議軍機之時,他們先前沒和自己商議,也許更有可能是自己剛回來,年景順沒來得及說,倒不能說余成功和年景順結黨營私。

談晚同道:「年將軍,請問是何妙計?」

談晚同是水軍中軍,雖然他和崔王祥謙讓宣鳴雷為水天三傑之首,不過職銜上他仍比宣鳴雷為高。年景順道:「反間計。」

反間計,也許是戰陣上用得最多的計策了。鄭司楚微微皺了皺眉,心想:「阿順難道想詐降?」年景順和鄧帥亦有師生之誼,自己一家初來五羊城時,大統制派出的刺客便以此為由來和年景順聯繫。不過年景順已經將這事都向鄭昭說過了,鄭司楚也知道鄧帥肯定不會相信年景順的詐降的,他實想不到年景順為什麼還會提出此議,難道他真這般天真?

或者,阿順其實另有所謀?

他的心猛地一沉,見一邊宣鳴雷眼中也露出一絲疑惑。年景順倒沒看他們,只是道:「鄧滄瀾一直以為末將有歸附之心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