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蘇醒之卷 第九章

高仲舒睜開了眼,卻覺眼前漆黑一片。他呻吟了一下,心道:「我瞎了么?」正在亂想,黑暗中一隻冰涼而柔輕的手按到了他的額頭,阿心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高公子,你醒了。」

一聽到阿心的聲音,高仲舒這才回過神來。他一把抓住阿心的手,道:「阿心,你沒事吧?放心,有我在,妖鬼辟易,你不用怕!」

他還待發狠,卻聽邊上有個人冷冷一笑。這聲音帶著嘲弄之意。高仲舒嚇了一跳,一下躍起,想要擋住阿心。但這般一動,只覺腰胯間痛得刀割一般,額頭冷汗直冒,哪裡站得起來。他「啊」了一聲,一個踉蹌倒在地上,阿心連忙扶住他,柔聲道:「高公子,你小心些。」

黑暗中,又傳來「哧」的一聲笑,有人道:「真是溫柔繾綣。」

這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阿心聽到這個聲音,臉不由得一紅,高仲舒只覺阿心的手一下變熱了,心知阿心定然因為被這女子取笑而害羞,登時惹動了俠肝義膽,喝道:「你這女子,不守閨風,到底想做什麼?」

「哧」的一聲,這回卻是亮起一點火苗。高仲舒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的眼睛沒毛病,只是周圍漆黑一片。他呆了呆,心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抬頭看了看,觸目之下,卻見竟是石壁,這才恍然大悟,心道:「原來是個地窖。」正想著,卻覺有個人走到他跟前,道:「我瞧瞧這高公子俊不俊,居然讓阿心迷成這樣。」

那女子的聲音雖然並不溫柔,卻也頗為嬌媚,高仲舒這才不怕。當她湊到高仲舒跟前,他才發現這女子聲音雖然好聽,一張臉卻長得凹進凸出,做男人都嫌太丑,嘴裡兩顆大門牙更是快要伸出唇外。他駭了一大跳,哪裡還敢吱聲,那女子卻伸手摸著高仲舒的臉,嘻嘻地笑著,道:「果然不錯啊,很有點男人味。」

她剛說完,高仲舒卻是牙齒咯咯有聲。他強自支撐,想說幾句硬話,可哪裡說得出來。那女子似乎意猶未盡,手指順著高仲舒的臉頰摸下來,嘴裡嘖嘖有聲,道:「好滑的皮膚啊,緊繃繃的,真好,真好。」口氣哪像是讚美男人,倒像是在菜市場上買雞鴨,誇讚雞鴨肥大鮮美一般。高仲舒心道:「她要吃人么?」有心要不怕,可牙齒仍是不停地打戰。

正在這時,一邊有人哼了一聲。那女子像是被蛇咬了一口,突地縮回手來,道:「大哥。」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高仲舒抬頭看去,只見一邊有個人影。這地窖里只有一支小小蠟燭,也根本看不清那人面目。那人手凌空一按,隔著丈許,燭火應手而滅,地窖里又是一片黑暗。高仲舒只覺黑暗中又有兩隻小手抓住了他的手,這兩隻手纖小柔嫩,自是阿心的。他知道阿心害怕,正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覺身前風聲一動,頭又是一暈,登時沒了知覺,卻是那男人突然上前點了他的要穴。

這地窖里已是全無亮光,那人認穴仍是奇准無比。他將阿心和高仲舒點倒,這才重新點亮蠟燭,低低道:「蓮妹,你失心瘋了不是,讓他與你照面。」

那女子對這男人顯然極是害怕,低聲道:「大哥,我……」

「不要說了。這小狐狸的跟班非同小可,你可知道他是誰么?他可是會聖觀的韋靈符!」

女子怔了怔,道:「就是韋靈符那雜毛?」聲音里卻也有了幾分懼意。男人卻嘿嘿一笑,道:「你也不用害怕。韋靈符失了這小狐狸,定然不敢向太子露口風。他要找到這裡,也不是一時三刻的事。」

女子沉吟了一下,道:「餘七將這小狐狸擒來,究竟是何用意?」

男子道:「她是承乾那小子的心頭肉。有了她,與承乾談判,我們便有了一注大大的籌碼。」

女子詫道:「承乾不是已經中了餘七的煉魂術了么?他還會將這小狐狸當寶貝?」

男子慢慢道:「煉魂術與肉傀儡相配,這才能全然移魂。但當初南昭王爺沒能將肉傀儡得到手中,只有煉魂術,便只是五五開。」

那女子一下睜大了眼,道:「就是說,太子只有一半?」

男子默默地點了點頭。那女子卻倒吸一口涼氣,道:「要是他只有一半的話,父子連心,萬一……」

男子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道:「所以這小狐狸才有用。」

正在這時,他臉色突然一變。那女子見他面色異樣,道:「大哥,怎麼了?」

「有人!」

男子小聲說著。女子嚇了一跳,道:「是韋靈符么?我們是不是快走?」

「現在還不知道。」

男子也有些慌亂。韋靈符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假如餘七在這裡,那還可以一斗。但只有他們兩人的話,那是鐵定要輸。只是這地方如此隱秘,尋常人根本不會誤入此間,來的不是韋靈符又會是誰?萬一只是個尋常穿窬小竊,自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先行望風而逃,餘七回來豈不要大發雷霆?他走到地窖門口,又回頭道:「我去看看,你先帶著那小狐狸,萬一形勢不對,你帶著她先走。」

女子怔了怔,道:「大哥,你小心。」這女子長得雖丑,但這話卻說得情致纏綿。男子點了點頭,推門走了出去。

天已黑下來了。這裡是一個小院,因為少有人打理,顯得十分荒蕪。長安米貴,居大不易,那是後來中唐時的情形。貞觀初年,長安曾遇到過一次大饑荒,餓死的人不計其數。這些年清平無事,長安人口日益增多,但閑置的空屋仍有不少,這裡也只是一處而已。

天很冷。那男子走出地窖,卻覺得腳底有一陣極其陰寒之氣。他心頭一跳,忖道:「糟糕,果然有人來了。」

他二人是南昭郡王李玄通的余部。李玄通被天子削爵處死,余部星散,他二人心感李玄通之恩,發誓要為他報仇。只是他二人本領原本就不算如何出類拔萃,這種誓言等如挾泰山以超北海,自己都不敢相信。幸好李玄通手下的第一大將餘七也逃了出來,找到他們後,一拍即合,發誓要大幹一番。可餘七的圖謀實在太大了,他們聽了餘七的計畫,自己倒先唬得矮了三寸。但不論如何,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就只能走下去了。

他伸手摸出一把短刀。這把短刀黑黝黝的全無光澤,上面還塗著油膏,抽出來全然無聲。這把刀名謂「烏翎刀」,極是鋒利,好幾個人都已死在這把刀上。握緊了刀,男子只覺膽氣也足了幾分,他閃身站在了緊閉的門後,伸手虛按住門。

門外,是一個輕輕的腳步聲。

這門也很老了,有一道頗大的門縫。外面月色雖不算好,但總比屋裡要明亮許多。透過門縫,他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女子。

天很冷,院中還有些積雪,但這個女子卻穿著一件極為輕薄的長裙。太薄了,簡直可以看到輕紗下的胴體。雪白的身體,便如美玉琢成,甚至走動時都似乎可以聽到骨節嚓嚓的輕響。等看到她的臉,這男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女子很美,但美得卻沒半點人氣,簡直就是剛從古墓中爬出來的妖女。她的嘴唇輕輕地抿著,便如櫻桃,鮮艷欲滴,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水面。

這是鬼么?男子的手握得更緊,身上也感到了無比的寒意。他長而無聲地深吸一口氣,右手的刀又向後縮了縮,左手雖然不動,勁力卻不由自主地加了一成。

不論是誰,一概殺了!

男子的心中突然有了許久未有的豪氣。

女子走到了門口,忽然停住了。男子渾身已如一張拉滿了的弓,只消一有觸動便引弦而發,這個女子一站住,便如觸動了這根弓弦。他左手勁力一吐,門「砰」一聲被推開,右手烏翎刀電光石火般便已刺出。

這一刀快得異乎尋常,便是男子自己也從未刺出過如此快刀。刀甫剌出,已直入那女子身體,立時刺了個對穿。他本來還在擔心這女子會不會有什麼奇妙手段,卻不曾想會是這等情形,不由一怔。只是刀子雖然將那女子刺穿,卻絲毫不見血光,那女子臉上也不見有痛苦之色,仍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鬼啊!

男子打了個寒戰。他還不曾回過神來,只覺手臂忽然一陣鑽心也似的疼痛,像是有一股巨力在擰動。他正待尖叫,可是嘴裡出來的卻是一團血塊,哪裡還發得出聲音。

血猛地噴出來,濺得地上一片殷紅。在一片模糊中,他看到那個女子像烈日下的積雪一下消失,而身後卻又現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影。

原來是法術。他苦笑著,但這已是他最後一個念頭了。此時他右臂臂骨被擰得全然粉碎,胸口也已被擊得塌陷,只是仍然直直地站立,死都不肯倒下。

那個女子見他居然還不倒,眼中卻也露出一絲詫異。她伸手向他身前一拂,看似輕微,但這男人的身體卻直飛出去足有五六尺遠。她正要進去,一邊傳來一個聲音:「蕭姑娘。」

那是韋靈符的聲音。韋靈符一手攬著阿心,左手卻提了一具女子的屍體。他大踏步走過來,將那具屍體往男子身邊一扔,道:「多謝蕭姑娘援手。」

女子看了看他手上的阿心,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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