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病

我猛地推開門,衝到過道里。那個清潔工還沒走下去,我大聲叫道:「喂,等一等!」

他停住了,道:「是你的么?」

「讓我看看。」

我走到他跟前,翻了翻那幾件衣服。衣服並不太乾淨,看來是穿過的,雖然不能肯定,但明顯很像是溫建國穿過的。我伸手摸了摸,只覺得嘴唇也一陣陣的麻木,似乎說不出話來。

我伸手摸著,突然,手指摸到了衣服口袋裡一個硬硬的東西,似乎是張卡紙。我摸了出來,卻是一張廣告紙,是那種經常塞在人家門縫裡的下流廣告,賣的是種天知道有沒有效的壯陽葯,背面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了幾個字。字太潦草,也非常淡,不知道是不是溫建國寫的,寫著一個八開頭的八位數字。

會是溫建國寫的?我怔住了。這個數字是什麼意思?他的信箱密碼明明七五零九一八,難道這個號碼是另一個信箱的密碼?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溫建國還有別的信箱,大概只有打開溫建國的電腦才能知道。只是溫建國的家已經被公安局注意了,他們已經搜查過溫建國的家,現在我根本不可能再到溫建國家裡去看他的電腦。如果這真是溫建國寫的,他昨晚上到這兒來究竟想告訴我什麼?而他的人又到哪裡去了?

猛然間,我想起了昨天做的那個夢。即使現在是白天,我還是不禁打了個寒戰。

「到底是不是你的東西啊?」那清潔工大概被我嚇著了,「你剛才說不是你的我才拿走的,我可不是偷東西。」

「不關你的事。」我拿著那張紙片,又翻了翻,可是那些衣服里別的什麼都沒有了。

回到家裡,突然覺得沒事可干。平時這時候都在辦公室里忙,現在空下來,倒有點不習慣。我坐在椅子上,又拿出那張紙條來看著。這幾個數字寫得歪歪扭扭,顏色是紅褐色的,有點像油漆,但怎麼看都不像油漆,而是血,只是顏色太淡了,幾乎看不清。可是如果說溫建國昨天晚上到我家門口,脫掉衣服,赤條條地跑了,只留下這麼一張亂七八糟的血寫的紙片,打死我也不會相信。

我獃獃地坐著,猛然間,腦海中一閃。這個八位數,很像是個電話號碼。本市的電話是八開頭的,完全對得上號,不過並不是溫建國的。難道是林蓓嵐的電話?

想到這兒,我不禁又打了個寒戰。林蓓嵐已經死了,連新聞都已經播過,如果真是林蓓嵐的電話,溫建國來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意思?恐怖片里有打一個神秘的電話,可以和死人交談的情節,難道這種詭秘的事我也遇上了?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忘掉這些荒誕不經的想法。不管怎麼說,如果真是電話,那打一個不就明白了?如果這八位數並不是電話,打通了我也可以說是打錯了,根本沒什麼損失。

想定了,我拿起電話,開始按那個號碼。剛按了三個數字,又不禁停住了。

會不是溫建國逃亡後的聯繫電話?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溫建國沒有親人,大概也沒幾個朋友,現在倒是和我最熟一些。如果他從精神病院逃走的話,住處已經被公安監視了,也回不去,很有可能就是到我這裡來尋求幫助。如果我真的聯繫上了溫建國,那該怎麼辦?勸他自首?他要不聽怎麼辦?

猶豫著,電話響起了忙音。我按了下叉簧,又稍稍猶豫了一下,終於將那八個數字都按了下去。

電話接通了,從話筒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聲音有點慵懶,似乎沒睡醒,不過我還是鬆了口氣。這不是溫建國的聲音,絕對不會是。可是知道不是溫建國,卻又讓我有點失落。

「喂,你找誰啊?」

電話里的那個男人有點不耐煩。我回過神來,想了想,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男人到底是誰我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大概和溫建國有聯繫。

我正盤算著該怎麼說,那男人忽地罵道:「王八蛋,到底是什麼人?」

雖然被他罵了,我還是急急道:「對不起,請問你是誰?」

那人脾氣顯然不夠好,反問道:「你是誰?」

我盤算著,正打算著是不是該對他說我的真名,他忽然道:「哈,是老溫么?感冒了?怎麼聲音這樣?」

一聽到「老溫」兩個字,我像是被針刺了一下,道:「啊,對了,我想問一下,你說的是不是溫建國?」

那人「咦」了一聲,道:「你不是老溫?你是誰?」

「我是他的朋友。你是他朋友么?」

電話里,那人又罵了句髒話,但這句髒話顯然不是罵我的,只是自言自語。溫建國這人平時也文縐縐的,沒想到還有這種髒話不離嘴的下層朋友。他髒話說出,算是清清嘴,道:「算是吧,這傢伙躲到哪裡去了?我正找他呢。」

「我也不知道。」

他突然笑了起來:「大概又在他那狗窩裡跟文學女青年瞎搞了。這個王八蛋,真他媽的好色。」

我有些不悅,道:「他現在正在躲人,多半不會幹這事了。」

「哈哈,」他在電話里又笑了兩聲,「把人家文學女青年的肚皮搞大了,被戴綠帽的老公追殺么?」

「他有殺人嫌疑,公安正在找他。」

我剛說出口,那人的聲音馬上變成沉穩起來。頓了頓,他道:「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不是假的。」

「我只是他的中學同學,以前都沒聯繫的,前一陣他突然來找我時我還覺得奇怪呢,不關我的事!」

他的話里不再夾雜髒字,倒多了幾分慌亂。我道:「我不是警察。」

他「噢」了一聲,似乎也才回過神來,過了好一陣,我幾乎要以為他把電話掛了,這時突然又聽得他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是啊,要做什麼呢?我本以為這個電話會和溫建國有聯繫,結果也只是溫建國的老同學而已。如果這人不是在演戲,那他也根本不知道溫建國的下落。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忽道:「對了,溫建國交給你什麼東西沒有?」

我心頭忽地一跳。那個公安說在溫建國家裡找到一些古董,這個滿嘴髒話的漢子很有可能是個販賣文物的不法份子。這種人錢來得快,現在公安正在找他,要是能敲他一筆,也算不義之財,取不傷廉。我道:「是啊,讓我跟你聯繫。你在哪兒?」

他乾笑了一聲,跟我說了個地址。我道:「好,我馬上就來。」

「我叫陳濤。快點,你不來我就要找你了,你的電話是********不是。」他又笑了笑,我不等他笑完,放下電話就走出了門。

那人說的是個很偏僻的地方,坐公交大概得四五十分鐘。坐在公交車上,我摸著口袋裡那個班指,一邊估計著這個能值多少價。雖然不會有那個金佛值錢,可這也算個古董,如果他不肯給個高價,我就跟他說要跟公安去告發他,諒他也不敢硬氣。

摸著那個班指,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噁心,似乎要嘔吐。猛然間,我身上一凜,似乎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冰水。我不知道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去敲詐一個不法份子!如果那人是個亡命之徒,會不會殺我滅口?

我越想越害怕,幾乎要站起來馬上下車。可是還沒等站起身,卻又想到他最後說的那句話。他說什麼了?「你不來我就要找你了」,他的電話無疑有來電顯示,只要知道我的號碼,完全可以去電信局根據號碼查到我的住址的。想了想,我又坐了回去。

如果他很橫,那我就不要個離譜的高價就行了,隨便給個一百兩百也賣給他。這樣一想,我又不禁覺得自己疑神疑鬼很好笑。這些做不法生意的人,一樣對命看得極重,哪會輕易殺人,要不我說溫建國有殺人嫌疑時,他也不會緊張成那樣子,急著撇清了。

車晃晃蕩盪地走著,隨著外面的高樓漸漸變得稀疏,終於到了那人說的地方。下了車,我看看四周。這兒剛清理過門牌號,不難找,我沿著路走過去。那人說的是一百四十七號,單號在路南邊,我一路看著,走到一百四十七號時,不禁怔住了。

這的確是座豪宅,佔地面積很大,大得總有上千平米了,可是,門口掛著一塊大牌子,寫著「微生物研究所」幾個字。

那人居然也是個知識份子!雖然知識份子搞走私販毒的都有,可是現在看到的實在和我想像的相距太遠了。不過這樣一來我也更加安心,在這種研究所里,那人就算再是個亡命之徒,也不會對我怎麼樣。

我剛要走進去,一個老頭忽然像從地上冒出來的一般出現在我面前,叫道:「喂,你找誰?」

我站住了,道:「我找陳濤。這兒有這個人么?」

「噢,陳博士啊,填會客單。」

他指了指傳達室,先走了過去。我走到傳達室門口,他拿出一張紙道:「填一下,等一下讓他簽完字再拿出來。」

會客單倒不複雜,無非是來人姓名、身份證號碼、會見何人、會見原因幾欄。大概微生物研究所不無敏感,萬一出了什麼事,好查外來人員吧。可是那個滿嘴髒話的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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