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藍色天堂 底凹-托阿 第七章 卡-倏彌

是的。就是她,沒錯——影子女士。罩著頭巾的她看似狡詐地微笑、並在飲泣,在同一時刻既笑又哭。他上一次看到這張紙牌時,是在那個名叫沃特、有時又叫弗萊格的黑衣人的手裡。

布勞緹甘和兩個同伴離去之後,憂鬱而詭異的氣氛魅影般游弋於槍俠們之間,但起先誰也沒有談論。每個人都以為那是自己的多愁善感。羅蘭最有可能明白該如何定義這種情緒(卡-倏彌,柯特大概會這麼說),但他寧可將其歸因於對來日、甚而對雷劈那令人虛弱無力的詭譎氛圍的深深憂慮,這裡晝夜都一片漆黑,似乎被茫茫的黑色籠罩一般。

顯然,布勞緹甘、恩肖和錫彌·魯伊茲——羅蘭少年時的朋友——離開後,有足夠多的事務讓他們忙個不停。(蘇珊娜和埃蒂試圖和槍俠提及錫彌,但羅蘭調轉了話題。意念感觸力最強的傑克,則根本沒試圖接近槍俠。羅蘭還沒有做好談論往事的準備,至少現在還沒有準備好。)有一條下行的小路繞著縫-特特的山窩,他們找到了老人提到的山洞,洞口用石塊和覆蓋沙塵的小樹枝精心掩藏起來。這個洞要比上一個大好多,一排煤氣燈吊在鑿入岩石壁的長釘子下。傑克和埃蒂點燃了兩盞燈,一邊一盞,於是,四人沉默不語地審視藏在洞內的種種器物。

羅蘭最先注意到的是睡袋:四個一組,靠左邊的牆排列著,每個睡袋下都墊放著膨脹的氣墊。袋上有標籤,顯示出「美軍物資」的字樣。除了這四個以外,還有第五個氣墊,上面蓋著一條浴巾。槍俠心想:他們料到了會有四個人和一隻小動物。是先知?還是一直關注著我們的行蹤?是怎麼回事兒?而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真他媽的見鬼了!過來,你們都過來!都過來看看這個!」

還有一箱裝滿了狀如火箭彈的武器,每支彈身上都標有STS字樣的鋼印。旁邊有個小架子,從山洞石壁中凸伸出來,放著半打手握式發射器。羅蘭指了指上面的原子標誌,搖了搖頭。他不想扣動任何將引發致命輻射的武器,不管它們的威力有多大。假如能阻止斷破者們對光束的干擾,他很願意親手殺死他們,但無論如何,那都將是最後選擇的下下策。

羅蘭伸出雙手。傑克握住一隻手,蘇珊娜握住了另一隻手。很快他們就將聯結在一起了。就像一群酒鬼在戒酒聚會結束時那樣,埃蒂心想。

「中世界的奧伊,你是否稱我為首領?」

「檢查一下箱蓋。」傑克說著,走到她的身旁。蘇珊娜剛才把蓋子掀走了;傑克又拾起來,帶著讚賞的神情仔細打量了一番。蓋子上刻著一個男孩的笑臉,額頭上有一道閃電狀的疤痕。這男孩戴著圓溜溜的眼鏡,揮動著一根看似魔法師魔杖的小棒,棒尖指著一隻飄浮在半空的鬼飛球。畫下有一排鋼印字:

「羅蘭?」傑克問。

「感覺到了。」

羅蘭終於將望遠鏡遞給了蘇珊娜。「你要仔細看矩形綠草地四頭的建築物。」他展開地圖,模樣頗似舞台劇中念誦捲軸的演員,匆匆看了一眼,然後說道:「在地圖上,標註為2和3。」

箱子里有兩打鬼飛球,在塑料碎屑堆成的小洞里像一排排雞蛋似的整齊排列。羅蘭和同伴從來沒有機會在與狼群交戰時近距離觀看這些武器,現在總算有充足的時間了,他們盡可以投入最純粹的好奇心,津津有味地把玩一番。每個人都拿出一隻來。大小和網球差不多,但要重得多。彈身上刻了坐標網格,所以看起來活像是標明了經緯線的微型地球儀。雖然從外表看酷似鋼製,但手感卻有一絲柔軟,像是很硬的橡膠製品。

他照她的吩咐做了。她坐在了駕駛座上,手裡握著操控桿、而不是韁繩。這輛車簡直是為她度身定製的。蘇珊娜摁了一下紅色按鈕,引擎便活動起來,但噪音很輕微,你幾乎聽不到它在響。電動的,而非使用汽油,埃蒂對此非常肯定。就像一輛高爾夫場內車,但說不定跑起來更快些。

「——但什麼時候開戰?」傑克繼續問道,「會是明天嗎?」

他沿著崎嶇的岩石下坡路走向燈影晃動之所在,走向錄音機里傳出的喃喃低語,也走向那些聆聽者們的思緒:他的兄弟,他的姨母,寵物貉獺,還有,當然啦,高高在他們之上的,偉大的白色卡之父。

「小甜心,你覺得他們會打敗我們嗎?」蘇珊娜問。她伸出手撫在傑克的頸項間,正視著他的小臉蛋。她越來越重視他的直覺了。有時候她不免想:為了成為今天的他,這男孩應付了多少怪物:荷蘭山大屋裡的一切。那裡沒有機器人,沒有生了銹的時鐘玩具。看門人是真正從純貞世界遺留下來的人。「你聞到風中有勝利的味兒了?是不是?」

「我也愛你。」他說著鬆開他的胳膊。洞口狂風大作。傑克等待著嚎叫聲——也許是勝利的呼叫——但依然什麼聲音都沒有。

「你是否稱我為首領?」

449騎兵中隊所屬物資

24「鬼飛球」

哈利·波特型

序列號:#465-17-DJKR

「別和449隊搞亂!」

我們會踢爆你們「斯萊特林 」!

埃蒂並不太喜歡被喚作奴隸,但他還是依照羅蘭的吩咐,喝下了水。羅蘭跪在他面前,在埃蒂的唇上快速地輕輕吻了一下,乾巴巴的吻。「我愛你,埃蒂。」他這麼說時,外面被稱為雷劈的廢墟曠野里,一陣沙漠塵風吹起來,捲起一片受過毒侵的沙礫。

埃蒂已經掀去了搬運用的氈毛毯,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輛機動車,模樣似是全地形汽車,又有點像龐大的三輪車。輪胎寬大而鼓脹,胎面布滿了又粗又深的鋸齒狀花紋。所有操控鍵都在手把上。而且,在簡潔的儀錶盤上放著一張撲克牌。羅蘭很清楚那是什麼,甚至在埃蒂用兩隻手指將它揀起並翻轉過來之前,他就已經一清二楚。牌面上有一個蒙著頭巾的女人,垂著頭,正在搖紡車。那是影子女士。

「非常榮幸。」她說著,拿起了塑料杯。

蘇珊娜以最快的速度挪動過去。現在她舉起了雙臂,「抱我起來!埃蒂,抱我上去!」

羅蘭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個山洞相當於戰備處。就在山下,人們為了艾爾德後裔誓死捍衛的塔而宣戰、開火。他和同伴們將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襲他們的駐地,在這些戰備物資的幫助下,他們將猛攻、猛攻,直到敵人們全都四腳朝天。

蘇珊娜轉向同伴們,一臉燦爛的笑容。她拍了拍深棕色的三輪車引擎蓋,說,「請叫我人馬星夫人!我這一輩子都在等這個,雖然都不知道它該長什麼樣兒。」

沒有人注意到羅蘭臉上似被擊中般的僵硬表情。他彎下腰,拾起被埃蒂扔在地上的紙牌,因此也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的臉。

蘇珊娜遲疑了片刻,她意識到這是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因而回想了一遍親眼所見的情形。接著,她也點頭同意了。「木頭,我幾乎可以確信。特別是他們稱為丹慕林屋的那棟樓。一棟磚頭或石頭造的安妮女王式大樓、再偽裝成全木結構?那說不過去。」

「這是幹嗎……我也愛你。」埃蒂說。這場面太出乎他的意料。「出什麼事兒了?可別告訴我啥事兒也沒有,因為我感覺到了。」

現在他明白鬼魅般游弋於他們之間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了:不是憂慮,不是疲乏,而是卡-倏彌。無法精準地譯出這個滿負悲哀和懊悔的古語,但它將意味著他的卡-泰特將迎來某人的死亡。

「泰德和他那兩個同伴是不是把這些東西都留給我們了?」蘇珊娜問。

「喝了它,奴隸。」

現在,他們最本能的能力都顯露出來了:真材實料,柯特大概會這麼形容。如果羅蘭不曾刻意而徹底地喚醒他們……親手栽培他們……並終將其利齒打磨出致命的力度,那麼,沉睡於他們一生中大半時間裡的這些天賦和直覺只會間歇性地攪動翻滾,將他們拖到偶然的麻煩中。

「我想是吧。」他說,「但是我不能完全——」

這些槍俠,傑克會說他們都是傻子,熱血一沸騰就變得像瘋子,無所畏懼。這樣的瘋狂是更有殺傷力的武器。

當羅蘭從包里取出寬大的探測器置於這些板條箱上方時,他們每個人都屏氣凝神。蘇珊娜已然忘卻了她一輩子都在渴盼的巡航車;埃蒂忘記了開玩笑;羅蘭忘記了先前不祥的徵兆。他們都被這些留給他們使用的武器吸走了全部注意力,而且無需即時或隨後的研究,他們就弄懂了每一件武器。

「也許他在留給我們的磁帶里做出了解釋。」傑克說。

他能不能再走下去一點?再靠近一點,能不能聽得更清楚些?

「我們是卡-泰特。」羅蘭說,「我們合而為一。我們已分飲了我們的水,正如分享了生命和追尋。即便有人跌倒,也不致迷失,因我們是一,因我們不會忘記彼此,至死不渝。」

「嘿!」蘇珊娜說著,從山洞深處往洞口處走,「過來看看這個。鬼飛球。」

羅蘭朝烏倫薩克錄音機點點頭,「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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