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亂幕遲遲 第九百三十一章 逼婚

因為十三郎,童埀得以接觸許多原本接觸不到的人,與上官馨雅雖不熟,印象卻很深刻。他記得這名女子是個清冷略有驕傲的人,只是那種驕傲不讓人反感,也沒有拒人於千里外的淡漠。

無論出身、天賦、修為還是才情,上官馨雅都擁有足以讓人艷慕的資本,其本身的性情也很好,這樣一名女子,真真是想不驕傲都難。

這樣的人這樣的地方,上官馨雅竟被人逼成這樣?看看她的樣子,風塵僕僕儀容不整,簡直像逃荒的難民。聽其口吻,那位被稱作公子羽的傢伙應該是個登徒子類型……

何等荒謬絕倫!

揣著憤慨更多是好奇,童埀鼓著圓溜溜的眼睛朝上官身邊看,看到那位眉目清秀眼神痴痴表情沉痛偏讓人覺得賊眉鼠眼但又不覺得厭煩的青年……

「這貨不好惹。」童大官人最終得出結論。

……

……

「師妹且聽我說。首先,為兄跟在你身邊不是糾纏,而是保護,正所謂世事險惡……」

「我不需要!」

「其次,為兄對師妹一片痴心,天下再無一人可與我相比……」

「我不稀罕!」

「再次,為兄與師妹天造地設,姻緣早由天道所定,天下再無一人可……」

「我不喜歡!」

「最後,你我已得長輩認可,正所謂師命……」

「我不管!」

「可是……」

「沒有可是,我就是不管!」

「然而……」

休說眉師已是院長,便是往日教習身份,書樓三層何時有過這種場景?此時,周圍觀書學子們個個都像童埀一樣中了定身法,痴痴獃獃表情茫然,幾認為身在夢中。

「夠了,不要再說。」

之前嬉戲般一通吵鬧,不像話但將事情的原委大致交代出來,廖香梅心裡有了數,此時終於開口喝止,但其聲音溫潤寬和,沒有一點責罰的意思。

「馨雅對我說,羽公子從外域來?」

一句話嚇呆所有人,本就迷糊的眾學子更加迷惘;站在樓梯口的童埀神情微動,使勁眨了眨眼。

這位糾纏不休的年輕人居然是外域修士?外域修士跑到這裡……混的好像還不錯!

群修仰慕的目光注視下,公子羽躬身施禮,極誠懇極謙恭的神情回答道:「回稟老師,學生出身外蠻荒,可我已經入了門籍,正式成為馨雅師妹的師兄。」

「我不認!」上官馨雅真的被逼急了,那般賢淑安靜的女子變得如潑婦般,若非這裡不能動手……主要是打不過,比修為、斗神通、拼法寶、斗心機,上官馨雅輸得乾乾脆脆,最要緊的是這位大爺臉皮超厚,任憑上官如何嘲諷怒叱,全當拂面春風擔下來。

上有師門下有同門,上官馨雅楞被這個外界野修逼到走投無論,假如不是家中老人不願用強,假如不是羽公子憐惜,此時多半身陷魔掌,成為一名光榮的壓寨夫人。

「師妹不認,師傅認。」

先朝上官馨雅投以深情的眼神,公子羽轉過身對眉師彙報,老老實實、誠誠懇懇說道:「師傅就是師妹的師尊,老師見諒,學生不能提他老人家的名諱,其實您知道……」

廖香梅揮手說道:「你不是道院學子,無需如此自稱。」

公子羽認真說道:「那可不行。」

他說什麼?不行!他對院長說不行?如此理直氣壯!

必須提到,上官馨雅能夠出入道院不假,但其身份與別的學子不同;非要形容的話,上古世家、落日塔還有破天觀三地出來的人,比如上官實際上就是個聯絡員,或稱為大使之類。換言之,她與道院各位教習、當然也包括廖香梅之間雖以老師學生相稱,實際上連個名分都不算。

由此推之,這位羽公子算個什麼東西,怎有資格喚道院之長為老師?那是他能叫的么!

不要小看了這點,無論修真世界還是凡間,稱呼往往決定立場;廖香梅如今是第一分院院長,豈可隨意容人拉扯關係。

周圍安靜到讓人窒息,廖香梅也覺得意外,問道:「為何?」

公子羽站直身體,掰著手指回答道:「首先,禮不可廢。師妹這樣稱呼,學生……」

廖香梅體會到上官馨雅的痛苦,身份所限不便如她那樣叫著「我不需要」,淡淡說道:「然後。」

習慣了被人打斷,公子羽儼然將其當成自己言辭有力的最佳褒獎,洋洋得意說道:「老師有所不知,學生與蕭十三郎是拜把子兄弟,當然要……」

「你說什麼!」

真如炸雷響在耳邊,樓上學子一時尚不能反應過來,童埀卻險些一屁股坐倒。那邊廖香梅神情微變,毫不猶豫揮手叫停,同時目光環視發現呆愣在樓梯口的童埀,目光又是一閃。

「都退下吧,今日三樓封禁。」

一句話將失神學子驚醒,眾人不舍但不敢抗拒,一步三回頭紛紛離去。

「你且留下,還有你。」

廖香梅先叫住童埀,之後將目光投向某個角落,朝那名身形蕭瑟的大漢感慨說道:「也留下來聽聽。」

解脫?童埀眨巴著眼睛朝那方看,又見一熟人。

七十年前曾與十三郎、夜蓮等並駕齊驅的存在,如今修為原地未動,號稱道院第一廢人:賈克!

……

……

上一次道院大比,賈克險些死在夜蓮手下,後經救治得以復原,修為卻就此停滯。正如當初診斷的那樣,要麼破舊立新一路坦途,要麼心志頹喪原地踏步,道途中斷也有可能。

事實證明賈克不像看上去那麼堅強,曾經那位河東代表彷彿換了個人,猛虎般般彪悍獵豹般凌厲的氣勢一去不返,只餘下失意與落寞。

或許還有點滄桑;總之當童埀看到他的時候,除偶爾從其眼中閃過的精芒看到一些影子,幾乎不能將這個鬍子拉碴毫無神採的傢伙與賈克聯繫起來。

「賈兄……」

舊識見面理當打個招呼,童埀試著想說點什麼,但與賈克的目光對視後,一肚子的話彷彿被凍結在喉嚨里,吐不出來,吐出來自己都覺得噁心。

有些人是不需要安慰的,賈克便屬此列。按理他早就沒資格再留在道院,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廖香梅額外恩准,成為一名被特批、遭人恥笑的「假嬰高人」。

假嬰!對其它結丹來說絕對算得上榮耀的稱謂,如果是野修,假嬰修士足可當得起普通結丹一聲「前輩」,但對河東這樣超大宗門來說,一個破境看不到希望的假嬰修士絕對比不上擁有潛力的結丹初,甚至都趕不上築基!

曾經的榮耀,如今彷彿鎖鏈一樣死死套在賈克的脖子上,一套就是七十年。

「見過老師。」

賈克沒有理會童埀,上前朝梅師低聲問安、默默施禮,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公子羽。

「你見過蕭兄?」

為什麼賈克如此在意蕭十三郎?周圍人不知道答案。按照常理思考,賈克受傷確與十三郎有些關聯,但是絕不至於因此產生「心障」之類的東西;至於交情……能到這種程度?

「那當然,我與十三郎是兄弟!」

毫不掩飾「攀高枝」才會有的無恥嘴臉,公子羽開口便將上古世家的顏面丟進馬桶,甚至還用糞叉攪上一攪。

「當初,蕭十三郎帶著我……與另一個不成器的小修士,聯手斗浮魔戰真靈,開虛空破道界,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本公子身為主力一員,勞苦功高立下汗馬功勞……」

夾頭帶尾一通疾侃,羽公子將往日經歷複述一遍,當然對自己的表現大書特書極力表現,對美帥則是極力貶低將其說得一文不值,對十三郎的描繪倒是中規中矩,甚至略有吹捧……因為這裡是道院。

故事講完,羽公子得意洋洋等待欣賞眾人驚佩表情,結果半響不見動靜,認真看時不禁楞了神。

「幹嗎呢這是,都笑啥?」

「老師,您聽到了?」

上官馨雅只差沒吐出來,強忍著厭惡說道:「這個人不知道從哪裡知道蕭兄的名字和一些事,就這麼騙上門來胡說八道,家中長輩們偏就信了他,真真是……」

廖香梅安安靜靜地坐著,沒有輕易開口。

各人自有各人的風格,繼承院長並未改變梅師性情,喜歡多看多聽多思多感;她仍如往年那樣坐鎮書樓,平素安安靜靜和煦如風,只有見識過的人才知道,梅院長一旦有了把握,做起事來何等雷厲風行。

「師妹怎麼能這麼說?為兄之心,一片赤誠可昭日月,絕無半字虛言……」

「等一等。」

童埀賈克同時叫停,之後兩人對視一眼,童埀憨憨笑了笑,將機會讓給賈克。

賈克深吸一口氣,盯著公子羽的眼睛說道:「閣下遇到蕭兄是什麼時候?」

公子羽微楞,回答道:「這個……有七十年了,怎麼?」

賈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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