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外域沙場 第五百七十三章 蠅營狗苟,豈堪與之論

「假肯定是假,真路也不好找。」

戲言後,美帥說道:「裂老頭這個人,不太聰明但也不算笨,用的招數不算高明,但也不太好破解;其關鍵在於,他多半有辦法確定浮魔的行走路線,別人不知道……」

十三郎皺眉說道:「講重點行不行,別人不知道,美帥豈能不知。」

準備好的長篇大論被打斷,美帥不喜說道:「據說神使毫髮無傷,與浮魔相處甚是愉快,用得著這麼急。」

「相處愉快應該的,浮魔不是為了殺人,叮噹知道該怎麼做。」

十三郎略作解釋,說道:「我擔心的是,裂沙長老看起來信心滿滿,若是一戰成功,會比現在更麻煩。」

無論美帥還是十三郎,都不曾將浮魔當做主要對手;兩人根本不認為浮魔有能力闖越蠻荒,同時因己方實力有限,打的是落井下石的念頭。事實也的確如此,浮魔在水中固然威風八面,一旦上了岸,實力首先大打折扣,遠比不得熟悉地形且人多勢眾的蠻荒土著;假如叮噹落入某個部族手裡,十三郎拿什麼和他們搶。

靠巨魔幫忙倒是個辦法,問題是一旦美帥勢大,十三郎又要擔心兩人之間脆弱的聯盟會崩潰,左右為難。

美帥明白他的顧慮,點頭說道:「其餘兩族也沒那麼容易被騙,包括其它朝四方追逐的種族,多半也有對策。不過話說回來,我看浮魔頗有點大智若愚,怕也沒那麼容易解決。」

十三郎搖頭,說道:「一頭妖獸而已,大智若愚……未免言過其辭。現在考慮這些沒有用,你知道該朝哪個方向追,趕緊說。」

「憑什麼那麼肯定?」美帥目光微閃,還有些生氣。

「這還用問嗎,你敢安心等待,難不成為了忽悠?」

「我……」

美帥頗感不忿,本想嘲諷幾句虛情假意不負責任,話出口卻變了調,說道:「要是不知道的話,你會怎麼辦?」

十三郎毫不猶豫,說道:「當然是我走我的,你走你的,大家憑本事。」

美帥做勢欲怒,喝道:「就知道你藏了私,肯定也有辦法。」

「不說我走了。」十三郎抬腳欲行。

「行行行,算你狠!」美帥無奈,叫停後隨手劃破指尖,嘴裡念念有詞,也不知是禱言還是唱咒,又或乾脆只是故弄玄虛。

一滴鮮血在空中流轉,很快化作血霧,隨即又變成一顆玄奧符文;陣陣腥惡氣息自符文中放出,聞之欲嘔。

「什麼東西?這麼噁心。」十三郎問。

「……血咒術,專查血脈術法。」美帥神情專註,沒心思計較十三郎的態度。

「什麼用?」

「不是說了嗎,專查血脈術法。」美帥打出幾道法決,清叱一聲,那顆符文閃爍幾次,突然像嗅倒獵物氣息的猛犬一樣飛出,轉瞬消失在空中。

「得知此處情形後,針對裂老頭如何跟蹤浮魔一事,本帥做了幾種推想;最大的可能出在那名俘虜身上,且多半藉助的是血脈感應。」

這個不難解釋,浮魔又不是傻子,不殺許配或有可能,總不會任憑他主動與己方聯絡。除了血脈之力,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手段可以用。

美帥靜靜感受了一會兒,確認沒有出錯後,抬手指明方向,說道:「血咒術是巨魔特有神通,只要與鮮血有關的神通,一定時間內都能有所察覺。但有一條,只有對方施術確定方位的時候才有效,所以……」

十三郎接過話頭,說道:「所以,假如裂沙族已能夠確定浮魔下一步方位,提前做出應對的話,就不需要再施展血術;你只能跟蹤到其最後一次施展的位置,對不對?」

「沒錯,但不用擔心,蠻荒情形我很熟,只要找到最後施法地點,配合當時情況,便可大致推斷其應對。」

言罷,美帥略顯得意賣弄道:「厲害吧?」

十三郎不領情,冷笑說道:「有什麼用,連位置都不準,全靠瞎猜。」

美帥大怒,喝道:「你有本事,拿出來看呀!」

「我會的。」十三郎拔起身形,淡淡的聲音回應。

「真有法子?」美帥愕然追上去問。

「當然,但需要條件。」

「什麼條件。」

「條件啊,要看叮噹夠不夠機靈。」

「和神使有關?那你覺得……她夠嗎?」

「當然夠。」十三郎停頓了一下,用力說道:「一定夠!」

……

……

「慢著!」

雖不知神使為何能指揮浮魔,雖不知浮魔有什麼底牌未動,老者仍心中惴惴,希望將眼前的局勢保持下來。沙界已成,時間每過一刻,浮魔遭受的創傷便沉重一分,加上周圍不斷有修士加入,局勢越發朝裂沙一方傾斜。

心中轉著念頭,老者加緊施法,嘴裡喝道:「老夫自問籌謀還算嚴密,究竟哪裡出了問題,還望神使教我。」

「籌謀嚴密?你想拖延時間吧?」

叮噹的語氣中沒有嘲諷,說道:「雖然我不像哥哥姐姐那樣聰明,可畢竟也經歷了不少事;這種把戲,十幾年前的我恐都瞞不過,怎麼會這麼容易被騙呢?」

老者完全聽不懂,手上動作不停,沉聲道:「願聞其詳。」

叮噹沒有拒絕,說道:「隱藏修為的本事不錯,可惜修士就是修士,沒有真正像凡人一樣生活,哪能真正體會人間疾苦。商賈不像商賈奸詐,農夫不似農夫憨醇;偏偏兩個學藝少年如此老實,對您畏懼如蛇蠍虎狼,哪有半點師徒情意;至於那位外來的公子爺,所扮所為就更可笑了,他是修士,身邊書童心知肚明,怎會如此貪金?」

「智者始擅於策方能攻於心,不可計小利與得失;不善策者妄圖攻心,其性必狡;狡者如狐,不可輕信。」

臉上帶著一絲追憶,叮噹說道:「這是哥哥當初告訴我的道理,還曾被我笑話過;後來姐姐說他講的對,但要加一句:攻心者不可交其心,私利者不可與之謀。」

開口閉口不離哥哥姐姐,聽的老者羞愧的同時生出無窮疑惑,暗想難道神使不止一位?又或者他們根本就是一家人,存在於某個上位空間?

叮噹說道:「整個蠻荒都在迎接神使,老人家明明與其餘兩家聯手,卻故意支開其它他人獨自攔截,難不成早知他們心懷叵測?如果是這樣,之前又為何與之合作?我們上岸至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老人家不從身後追來,怎能讓人相信?最要緊的一點,魔也好人也罷,大腦袋既然與我同行,老人家不問青紅皂白設下埋伏殺人,還用言語挑唆離間,怎能叫人相信?如果大腦袋真像所講的那樣兇殘,您剛才的話,不是要害了我么?」

不問青紅皂白殺人?老者心頭悲憤,怒喝道:「老夫何曾殺人,是這頭魔物先動手!」

聽了這番話,叮噹終於流露出厭憎的神情,微諷說道:「難不成您要告訴我,擺出這麼大的陣勢,僅僅是為了顯示隆重,向您口中的神使致敬么?」

老者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說什麼迎接神使一心為之禱福,不過是些魑魅魍魎,蠅苟之徒。」叮噹表情平靜,眼神純凈而清澈,絲毫不像其說的話那樣鋒利。

「其實我不知道什麼叫神使,又為什麼會被人當做神使,你們既然認為是,我不承認也沒有用。叮噹不聰明,可我打小就被人當寶貝一樣爭來爭去,您的心思,一看即知。」

講到自己,她神情有些黯然,落寞的聲音說道:「三生有祝,殺!」

神輝再放,大腦袋身威陡振,仰天一聲長嘯。

「殺!」

……

……

話到,聲到,神通到,水也到。

汪洋之水,潑天之水,整整千米寬、百米深的一方河水。

水是普通的水,不含神通,沒有法力,更不會凝聚什麼形狀攻擊,有的只有傾瀉,只有淹沒與猛衝。

大浪淘沙,取的便是一個淘字。

何為淘,淘汰!換個說法就是……滾!

滾、滾、滾、滾、滾滾滾!

無邊河水自口而出,直衝上天,又衝天而落,衝垮山,淹掉城,摧毀千里沙丘。

大浪淘沙,天經地義,管你是真還是幻,不問形毒還是屍骸,通通給我滾!

裂沙族數十人聯手施展、耗費巨大法力的神通,被一方什麼都不是的洪水衝垮。

這是神通嗎?不是,它是天賦,同時也是天道,是自然之力;以自然降法術,單看這一重理解,浮魔便比老者高出不少。

水浪滔天,沖毀沙界一座,卻不會傷及星輝半點;眾人在水濤中掙扎,駝背老者面色慘白,面若死灰,怒發直衝冠蓋。

「遁地,破天!」驚魂時刻,老者再次咆哮。

「管你是人還是魔,既然上了岸,就要被厚土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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