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外域沙場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戰者,勢也!

殺令再下,烽火又起,血氣豪勇者咆哮沖向戰團,躑躅不前者被令主的殺意所懾,同樣不敢猶豫。及至雙方鋒銳開始接觸,無論心中是勇莽還是怯弱,均要為了活命展開全力,再無一絲憐憫。

對敵人,也對自己。

與此同時,巨木上的修士徹底放棄對重寶的守護,揮灑道道神通,朝猛撲上來的魔修展開一場絕地反擊。

雙方都殺紅了眼,雙方都血肉乃至元神化成力量朝對方猛砸,天空中轟鳴之聲交錯疊加,一波未定一波又起,彷彿沒有盡頭。

一名中年壯漢衝出巨木,嘶吼中,雙臂化作擎天之爪,當頭將一名魔修的肉身捏碎,其魂尚未來得及自爆便在轟然之力下潰滅;壯漢本人狂笑中被身後穿來的長槍刺中,胸膛出現數寸寬的血洞。

長槍飛出他的胸口,竟被兩隻巨爪捏住頭尾,生生折成兩段;未等他來得及服藥治傷,又被三道神通擊中本體。後腦的那一次重擊,盡將他的眼珠都震出眼眶,只餘下兩個鮮血的窟窿,不知該看向何方。

頃刻之間,他以大修士之修為燃燒精血所帶來的強悍戰力,在周圍無休止的攻擊中消耗殆盡,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

「遺棄之民,敢欺我羅桑修士無勇!」

壯漢噴著血雨對天呼號,空蕩蕩的眼窩竟讓人感受到一絲決然,下一刻,驚天之轟鳴回蕩四周,幾條身影彈飛至百丈外,更有兩名魔修當場被化成虛無,連靈魂都不余半絲。

「遺棄之民,敢欺我羅桑修士無勇!」

更多怒號隨之響起,巨木之上與周圍,不少被逼入絕境的獵妖使同樣選擇了自爆;劇烈衝擊回蕩八方,再被其它衝擊回挫反撲,宛如被颶風席捲的海洋,連浪都沒有方向。

雖如此,依然不能阻止魔修步伐。

與獵妖使的絕地才求死不同,魔修自爆有著極為精準的計畫與安排,且自己帶著死志而來,又怎會不防著別人也去死。獵妖使自爆被逼無奈,傷敵的同時也難免傷己,對本就凌亂的羅桑戰陣同樣是一種衝擊。每當這個時候,周圍自爆的風潮未散,周圍的魔修便頂著神通與火海再次撲上來,殘虐冷漠的目光沒有一絲表情,掀起比剛才更加狂猛的攻擊。

這般前仆後繼之下,經過不到半柱香的鏖戰,巨木,淪陷了。

然而,在巨木上的獵妖使損失殆盡,撲上去的魔修紛紛以神通法器朝腳下巨木轟擊的時候,周圍的獵妖使軍團終於憑著人數的巨大優勢涌了上來,完成一個嚴密合縫的圈。

戰鬥未絕,或者說,才剛剛開始!

……

……

任何戰鬥都是以決戰結束,但在此之前,任何合格的統帥會謹慎地使用手中兵力,嘗試摸清對方的戰術與實力,進而決定自己的打法,以及是否決戰。

拿眼前的戰鬥講,作為守勢的一方,假如不考慮魔修在金山上所受到煎熬,他們在地形與時機選擇上多少有些優勢。從上往下總比從下往上好,有陣法防護總比裸身好,在這方面,修真界同樣受到此類因素限制,只不過不如凡間戰爭那麼明顯。

沒有可以在衝擊時施展的陣法,換言之,獵妖使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打破這道屏障,才能決定戰場走勢。

毫無疑問,獵妖使掌握著更大的主動,他們想打就打,不想打大可以退走,繼續用圍困的方式消耗魔修力量。維持陣法需要資源,魔修最缺的就是資源,同時因為斗轉陣法的存在,魔修理應時刻被削弱;從戰略上講,只要魔修不突圍,最好的方式依舊是圍而不攻。

奇妙的是,正因為有著絕對的主導權,令主大人遲遲不願講手裡的牌全部砸出去。他們是降臨修士,日後會與本土勢力長期作戰,還要考慮羅桑內部的地位高低,假如戰鬥的結果連因戰鬥產生的消耗都無法彌補,打之何用?

乾脆點說就是,在令主眼裡,這場戰鬥應該是收割,而不是一場與敵攜亡的仇殺。

假如,假如第一波攻勢能夠突破防禦,並且調動魔修全部力量,令主會毫不猶豫發動決戰;在擁有碾壓優勢的前提下,他相信魔修不會如前日那樣個個抱著決死的念頭與自己拚命,自然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眼下的戰場力量對比三比一,這樣都不能碾壓對手,也就意味著雙方全部出動的話,結果不會發生根本性轉變,甚至不會改變。

他不能接受,他有選擇,所以,他不願動。

望著空中那一片血紅,望著那片斑斕五彩所圍繞的那一小片漆黑,令主面孔微微抽搐,眼神依舊漠然。

「假如這就是決戰……」他用力搖了搖頭,下達最後一道指令。

「殺光他們!」

……

……

與天空上戰鬥的膠著不同,地面上完全是一邊倒的屠殺,除最開始魔修從光膜內撲出的那個瞬間,因沉雷巨木撞擊未果對妖靈妖將造成巨大殺傷外,接下來的戰鬥,它們所面對僅僅是數量不及自己五分之一的對手,而且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它們都是獸。

妖獸終究與人類不同,它們被本能驅使,再惡劣的局勢也會努力活下來;簡單點說就是,它們不會自爆!

不自爆,那就只有與對手廝殺,與對手廝殺,也就意味著被殺,死路一條。

一頭形似麒麟的紅毛巨獸,在撲倒撕碎數名堪與假嬰相若的妖將後,被數百隻妖靈撲上身體。巨大的體型帶來巨大災難,幾百雙爪子與利嘴在身上撕扯,巨獸身體上生出無數山泉,噴出來的不是青碧的泉水,而是讓妖靈為之痴迷的精血。

更多妖靈撲上來,更多的爪子伸進去,撕扯著血肉,掏出內臟,扯斷骨骼;巨獸的嘶吼漸漸微弱,最後化成陣陣悲泣與哀鳴;兩隻粗壯的利爪徒勞地在空中揮舞,甩飛幾隻貪婪的惡獸,引來更多兇狠的目光。

巨獸不再掙扎,任憑周圍各式各樣的嘴與爪在身上和體內肆虐,兩隻眼睛望向空中,看向自己的主人。

它感覺到主人未死,但它想不明白的是,與自己朝夕相處數百年、無論經歷什麼樣的風雨都不曾分開的主人為什麼會拋下自己,在如此局面下,仍不肯引爆那一絲魂念。

與尋常妖獸不同,這批魔獸通通被其主人施展了一道禁法,只要主人願意,便可讓他們以類似坐化的方式就此消散,肉身也隨之崩潰。

巨獸希望主人那樣做,它已經有了靈智,明白自己被這些妖物吞食會是什麼下場,它希望主人讓它那樣死。

主人沒有那樣做,非但如此,他甚至施法封禁了它的天賦能力,不准它那樣做。

有疑惑,但沒有怨念,紅毛巨獸知道,主人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不能告訴自己的原因。

既然這樣,那就讓它們吃吧。

他將目光從主人身上移開,艱難的轉過頭顱,看向那片陌生的天空。

它所看的方向,是曾經出現浩蕩漩渦的方向,又或者更遠,穿透那片空茫與虛無,直透入未知的星空。

巨獸看著哪裡,用力抽動幾下鼻子,彷彿要嗅一嗅,那故鄉的味道。

空氣中,只有血腥的氣息。

六隻利爪遮擋了它的視線,其中兩隻從巨獸的雙眼插入,直慣入腦。

「吼!」

巨獸發出最後一聲怒吼,聽起來卻像是嬰兒在哀哭,徐徐閉上了眼。

它做不到!

兩隻利爪插入頭顱,彷彿兩隻貪婪的大嘴,抓捏揉肆,絞亂周圍。

「紅毛!」

一聲凄厲到極致的悲嚎在空中炸響,一名年輕修士赤紅著雙眼,剛想有所動作,卻又似乎想到了什麼,生生按下步伐。

他死死盯著陣法之前的那塊空間,對周圍的一切不管不問,甚至不理會有沒有敵人朝自己進攻。

他死死的看著,看著,雙手惡狠狠掐入自己肉里,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此時此刻,巨獸周圍千米大地上,到處上演著類似的一幕,無數妖靈妖將乃至妖獸撲到陣法前面,是以堆疊的方式擁擠在一起。

它們揮舞利爪,它們張開大口,它們咆哮它們肆虐,它們瘋狂吞食。

乾涸的大地被鮮血染紅,彷彿一隻更大的嘴,一隻更貪婪、更兇殘,也更加無情冷漠的嘴,用力吞食著鮮血。

奇異而瘋狂的一幕隨之出現,無論妖靈妖將還是妖獸,只要不能加入到那場盛宴,都像瘋了一樣挖掘著地面,將那些火燙堅硬的石頭撕碎,毫不猶豫地吞入腹中。

它們如此貪婪,如此不顧一切,彷彿不僅僅要殺滅對手,連它們的一絲鮮血都不肯放過,哪怕滲到地底,哪怕進入幽冥。

「嗷!」

不知是那頭妖獸帶頭,很快地,一聲接一聲呼號在大地炸響,聲音中透出幾分得意,幾分絕望,更多的還是瘋狂。

它們突然明白了什麼,馬上又變得什麼都不明白,隨後便轉過身軀,朝身後猛撲。

它們撲向自己身後的隊伍,撲向那些帶有血肉的生靈,如遇阻擋,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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