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異域聞鄉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雙柔弱的肩!

年會將結,新春將至。

春秋不知寒暑意,少年莫辨喜憂思。歲末的山寨一派祥和,洋溢著喜樂安寧的氣息。

連日大雪,天地萬物皆被披上棉紗;日出後反射映照,皎潔中透出五彩,又有朦朧霧氣虛浮飄渺,好似出浴少女,竟有著三春怒放的鮮活。

廣場上散落了很多人,如拋灑在玉盤上的棋子,錯落沒有規則。

年輕的人們從沒有見過這等景緻,如幼稚的孩子一樣在平滑雪面上行走,回頭看著那兩行足跡,會心而笑。

更有年少情侶,手牽手,肩並肩,腳挨腳,如相濡數十年的老朽老婦那樣躑躅於雪面;間或對視一眼,嬌嗔幾聲,而後便是幾聲歡笑,幾分默契。

山民淳樸且豪放,簡單又認真;他們沒有大家閨秀的賢淑,也沒有小家碧玉的羞澀,唯有盡情釋放出歡樂,享受著彼此傳遞的溫馨。

在他們眼中,這是世界給自己看清人生的機會;那些深淺不一的印記,或穩毅或鬆散,都是一種寫照。

活著的寫照!

……

……

「活著真好。」

小叮噹坐在一塊石台上,蒼白的小臉透著寧靜,聲音略有嘶啞。

「活著真開心。」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叮噹臉頰上的那塊斑又浮現出來,顏色漸漸加重;如今看去,好似著妝進行到半程,一邊腮紅嬌艷,一邊凄艷皎白,讓人生憐。她的性子越發安靜,本就瘦小的身軀縮在厚厚的棉裘里,好似一隻畏寒的小羊。

「活著當然好。」

十三郎遠遠走來,手裡捧著一把湯壺;望著小叮噹瑟瑟的模樣,眼中閃過一抹擔憂。

「所以得好好活著。」

他將湯壺遞到叮噹手裡,說道:「剛熬好,趁熱喝了。」

修士之身,叮噹竟連區區清寒都忍耐不住,身體已經糟糕到極點。然而她不願說這些事情,十三郎唯有尋一些如黃精首烏靈芝之類的滋補之物,為其略作調理。

小叮噹接過湯壺,清瘦的手有些抖;輕輕嘬了口,她笑著說道:「哥哥煲湯越來越好喝了。」

十三郎目光從她的手上移開,輕輕笑了笑就沒有再做聲。

這件事情,沒去年會之前他就常做,如今輕車熟路顯得熟練之極,手藝也漸長。此時大灰驢從他身後探出頭,厚厚的鼻唇抽了抽,發出兩聲輕哼。

叮噹眨眨眼,悄悄將壺嘴挪到大灰那顆碩大的腦袋邊;大灰驢偷眼掃了一下十三郎,輕輕吸氣。一道散發著香氣的水線從壺嘴飛出,眼看要落入那張連往外星空的大嘴。

「啪!」

肥臀上落下重重一擊,大灰驢雙眼瞬間獃滯,驚叫一聲,連竄帶蹦悲嘶而去;那道水線卻被無形之力牽引,穩穩回到湯壺中,竟無半滴灑落。

「這個憨貨比你吃得多,別慣著它。」

十三郎在叮噹身邊坐下來,不理大灰哀怨憤怒的目光,說道:「難道還要哥哥喂?」

小叮噹撅著小嘴,索性倚靠在他肩頭,目光東瞥西瞥,不回答他的話。十三郎輕嘆一聲,一手挽著她的肩頭,一手拿過湯壺送到叮噹唇邊。

「快點喝吧,再熱幾次,藥味就散了。」

叮噹眼中閃過笑意,乖巧地嘬了兩口,隨之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忽然說道:「哥哥你看他們!」

雪地上,幾個孩童正在玩騎馬打仗的遊戲,見到比駿馬更加神駿的大灰驢,紛紛露出好奇之色。見它跺腳抖尾一副討喜的模樣,慢慢簇擁過去。大灰似對他們並不排斥,鼻孔噴著白氣,擺出高傲的前輩姿態,又忍不住想湊熱鬧的慾望,大腦袋輕輕拱拱這個,嗅嗅那個,彷彿要加入其中。

漸漸地,孩子們的膽子大起來,領頭的那個是十三郎曾經見過的少年,他伸手在它身上撫摸,嘗試著對大灰發出邀請。很快,十幾名孩童與一頭驢攪合到一起,笑著鬧著,玩得不亦樂乎。

有孩子想爬到大灰背上,覺得如此才更符合統帥兵馬的將軍身份。可惜大灰的身體太過龐大,孩子們爭著搶著,很不容易得手。

一兩個回合,三五個趔趄,七八聲嬉笑,個個便翻到在地上;再起來,身上雪一片,濕一片,傷一塊,痛一塊;然後,鬧一聲,嚷一聲,繼續玩。

「咯咯……」

小叮噹忍不住笑出聲,隨即又咳嗽幾聲,彎眉蹙起。

「總要解決的。」十三郎為她撫著背,輕聲說道。

這件事情憋在他心裡已經很久,雖然叮噹曾經說過,祖靈並不會真要了她的命,然而看著叮噹一日清減一日,十三郎越來越覺得叮噹有所隱瞞。兩日前他帶著洗靈丹歸來,在與叮噹詳細講述經過後,本打算安排她就此閉關洗去靈根;沒想到叮噹竟以種種理由推諉,神色顯得頗為猶豫,令他愈發迷惑。

關於洗靈丹,十三郎曾向麥少飛詳細請教過,並沒有太多忌諱之處。當然一些痛苦肯定是難免,多少還有點風險;然而額十三郎自持有吸靈天賦,縱然發生些許意外,也足以克製得住。叮噹的這種表現,可以說與以往的判斷大相徑庭,由不得他不多做思量。

不管怎麼說,十三郎都認為洗去靈根是叮噹最好的選擇。不然似這般東躲西藏,如何談得上安心修道,更不要說雙體質本身的困難了。

仔細想了想,他說道:「是不是與祖靈有關?」

叮噹猶豫了一下,最終輕輕點頭,神色有些黯然。

十三郎心頭微沉,說道:「提升修為,說到底還是需要自身修鍊而來;祖靈固然是捷徑,可如果是現在這樣,不如捨棄。」

他說得很慢,但是很堅決。十三郎修道的時間不算短,見過太多太多為求實力不惜一切的修士;對此他雖然理解,但絕不會將其作為自己的選擇。只不過叮噹與他之間關係雖有曖昧,卻不存在監護的責任,因而也不能貿然替她做決定。

心裡這般想說,十三郎說道:「哥哥知道你身上一定背著某些東西,可你總該明白,什麼事情都需要有命才能完成。大道千條,何苦這般執著。」

「哥哥也很執著啊。」

叮噹忽然說道:「哥哥修鍊神速,卻總想著進道院,為的又是什麼?」

十三郎微澀說道:「進道院才能更好的修行,大家不是都這麼說嗎。」

叮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帶些嬌憨的模樣說:「哥哥欺負叮噹,不說實話。」

「何以見得?」十三郎好奇反問道。

叮噹朝他懷裡擠了擠,說道:「以哥哥的機智修為戰力,只要不遇到那些專門找麻煩的老怪物,靈魔兩域哪裡不能去得。而且哥哥自己也說了,大道千條,條條可達彼岸;又怎麼會念念不忘那個腐朽守舊的道院!叮噹知道哥哥不做無益之事,既然如此記掛道院,怕不僅是為了修行那麼簡單。」

無數人仰慕、爭破頭想要進入其中的道院被她說成這副德行,十三郎真不知該如何應答。同時對叮噹的來歷更加好奇,卻依然沒有主動詢問。

正如十三郎所知的那樣,叮噹實際上很聰明,心思更是玲瓏剔透,一點就明。與十三郎相處這麼久,如果看不出絲毫端倪,反倒是不正常的事情。十三郎無從辯解,只得佯怒道:「現在說的是你的事情,扯到哥哥身上做什麼?」

叮噹得意笑了笑,微微揚起小臉,微閉著眼睛說道:「哥哥你覺得,麥少飛這個人怎麼樣?」

十三郎微楞,隨意說道:「還行吧,算是有擔當的人物。」

「就這些嗎?」叮噹追問道。

十三郎皺眉說道:「還有什麼?呃……他的修為不錯,打架一般般;心智尚可,但偏于謹慎。此外……他好像得了相思病,恐怕是個麻煩,差不多就這些。」

叮噹聽他說得有趣,禁不住笑道:「什麼叫相思病啊!哥哥不知道就不要亂說好不好。」

十三郎暗想看麥少飛的模樣,分明就是個不敢開口的初哥,說他單相思都是輕的,哪裡算得上亂說。他看到叮噹一副興緻勃勃的樣子,不忍打斷她,說道:「我不知道,難道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了。」

叮噹得意地揚起拳頭,說道:「當初麥少飛初露頭角,與鍾寒寒可稱一代璧人。麥少飛修鍊烈陽之火,需極寒之物調和方有可能成功,鍾寒寒為了他盜出族中至寶五葉寒梅相贈;因為這個,兩族之間鬧出亂子,差點爆發大戰呢。」

「呃,那後來怎麼了?」十三郎問道。

叮噹嘆息一聲,說道:「可惜好景不長,麥少飛獲得少族長資格後,本已親赴天狼族提親;可惜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在雙方長老面前大吵了一架,幾乎當場動手。隨後他們就變得形同陌路,鍾寒寒更是立誓與麥少飛決裂,連帶的兩族彼此仇視,一直延續到現在都沒能化解。」

「後來有傳聞,說天狼族要求麥少飛以地心魔焰回贈天狼族,麥少飛不答應;鍾寒寒體諒他的難處,提出與之私奔,麥少飛矢志振興燃靈族,同樣不肯答應。這才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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