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小坂的遺體已被發現,並在當地火化,骨灰將由魚津和阿馨帶到東京——在報上看到這小小的報道當天,常盤大作打了個電話給小坂的工作單位登高出版社,詢問魚津他們到達新宿車站的日期和時間。

常盤雖然和小坂素不相識,但小坂和自己公司的魚津有關係,所以他認為理應到新宿站去迎接。小坂的家屬和登高出版社的人當然也會去迎接的,但新東亞貿易公司至少也該有一個人出面才對吧。

常盤就自己擔當了這個任務。火車將於八點三十多分到達新宿站。他上身穿著西式的便裝禮服,在火車進站前二十分鐘來到了中央線月台。

月台上有一群顯然是來迎接小坂骨灰的人,其中有兩三個女的,可能是小坂工作單位的女職員。火車進站前數分鐘,來迎接的已增加到三十人左右。

火車即將進站的時刻,常盤無意識地將目光轉向左邊,這時,他發現了八代美那子。她穿著深顏色的衣服,但不是喪服,離開人群獨個兒站著。上次她來公司的時候,常盤覺得她是個美人,現在看來,仍然覺得是值得一看的女人。

常盤走近美那子,招呼說:「您好!上次怠慢了。」

「哎喲!」美那子抬起頭,應酬道:「是我打攪您了。」

「好了,遺體總算找到了。」

「真是的。」

「我說''好''也許不妥當,不過,既是遲早會找到,還不如早點找到的好。在沒有找到以前,不能不一次又一次地去搜尋,是不是7曾經有一樁發生在歐洲的事,忘了是什麼時候了,也是有人去尋找遇難者的遺體,結果遺體沒找到,卻發現了一具狼的屍體。據說,雪中出現動物屍體是頗為稀罕的,於是引起了學術界的議論,究竟是遇難而死還是暴死?……哎呀,火車來了。」

火車一進站,迎接的人群都騷動起來,常盤和美那子也一起隨後跟上。

等大部分乘客都下了車以後,魚津和阿馨才下車。魚津把骨灰盒捧在胸前。

月台上,下車的乘客熙熙攘攘,亂鬨哄的。大概是為了等待月台上平靜下來吧,魚津站到月台的一個角落去了。前來迎接的人們立即把他圍了起來。

「我們就先在這裡鞠躬致哀吧,恐怕他們一出剪票處馬上就要乘上車的。」常盤催促著美那子,徑自朝向圍著骨灰的人群走去,他推開兩三個人擠到了前面,先用眼神向魚津表示慰問,然後朝著魚津捧著的用白布包裹的骨灰盒,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接著走近魚津身邊。關切地問道:「很累了吧。」

「有點兒累。」魚津坦率地答道。「我明天就上班去。」

「你恐怕還有不少瑣事要辦吧。遲兩三天也沒關係。」

這時候,魚津發現了美那子,說:「八代先生的夫人也來了!」

「八代先生?」

「就是八代教之助的夫人。」

「那個美人就是嗎?」

「是的。」

「嗬,這……真沒想到,原來如此,她就是八代夫人哪。」常盤是個從不輕露聲色的人,可是這一下卻全然失去了內心的平靜,邁開步子走到連站在人群背後的美那子身邊,催促她;「去吧。」

美那子先是支支吾吾地「噢」了一聲,接著說:「行了吧,我已經在這裡迎接了。」美那子的神態,使常盤覺得蹊蹺。

過了一會兒,前來迎接的這群人,簇擁著魚津和阿馨,穿過月台走向樓梯口。

「我就在這裡告辭了吧。」常盤一說,美那子也附和:「我也告辭了。」

「請原諒我粗心,聽說您是八代先生的夫人,是吧?」

「是的。是我不應該,投向您打招呼。」

兩人再次相互點頭施禮。

「您往哪邊走?」

「我乘環行電車到澀谷。」

「那咱們是同一個月台乘車,不過,方向相反。」

他倆並肩下了樓梯,走上環行電車站。

「喔,對了,剛才說的那隻狼的事情……」

美那子打斷他的話問:「登山繩是斷了的嗎?」

「這?我還沒聽說。」

「報上說,登山繩是好好地系在身上的。」

「報上登出來了?」

「暖,是體育報……」

「哦!」

「這樣一來,魚津先生的處境不是更糟了嗎?」美那子憂慮仲忡地說。

「報上有沒有提到遺書什麼的?」

「沒有」

常盤想,要是沒有發現遺書或類似遺書的東西,的確魚津的處境會不利的。常盤說:「試驗的結果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所以……」

美那子接著說:「是呀,托我先生做試驗的人不好。」

「拜託八代先生做試驗的就是我呀。」常盤說著,瞪大眼睛正視美那子。

「啊!真的嗎」美那子慌了。

「真的。」

「您為什麼要托他呢?」

「當然,我以為試驗會對魚津有利的,可是沒料到結果恰恰相反。那回真叫我傷透了腦筋。當然對您先生所做的試驗,我是毫不懷疑的。」

「這……不管怎麼說,我先生做的試驗給魚津先生帶來了很大的災難。是我先生不好。……雖說是常盤先生您委託的,他不接受就好了,可是他偏……」

「您對他的埋怨錯了。大凡我委託的事情,從來沒有被人家拒絕過的。即使相當難辦的事,我也會便叫對方接受的。」

「不,不管怎麼央求,只要他不接受就好了。不是嗎,不接受的話也不至於這樣了。我先生性情怪僻,可是不知怎麼的,有時會去接受莫名奇妙的事。」

一旦知道了委託者是常盤,美那子指責的矛頭不知不覺地對準丈夫教之助了。

聽著美那子的話,常盤感到詫異。從美那子的活里他覺察到一種情緒——那是一種只有熱戀者為了衛護意中人免遭情敵襲擊時,才會表現出來的放肆的、錯亂的情緒。

「唔……」常盤不由得長嘆一聲,同時掉轉目光再次端詳這個雖然貌美,但卻多少有點放蕩的雌豹。他邊點香煙邊想:看樣子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覺,差也差不到哪兒去。於是他想找一句恰當的話來將她一軍。

正當這時候,美那子等候的電車進站了。

「那麼改天見吧。失陪了。」

「哪裡哪裡!是我失陪了,請代問您先生好。」

「謝謝。」美那子夾在許多乘客當中乘上了車。

這時常盤又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暗想:哪怕一句也好,應該想辦法將她一軍的,卻讓她溜走了。

第二天常盤到公司時,魚津也早來上班了。他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翻閱著請假期間積壓下來的文件。

「你這就上班行嗎?」常盤招呼了魚津一聲,便朝著自己的辦公桌走去。

魚津站起身走過來對常盤說:「對不起,請了好幾天假了。」然後,又對常盤昨天的迎接道了謝。

「無論怎樣,找到了小圾的遺體是一件好事。否則還得上幾次山,直到發現為止……我問你,有沒有發現遺書之類的東西?」

「沒有。不但沒有遺書,而且還找到了記到一月五日的袖珍日記。搭在後又自湖畔的帳篷也拆回來了,那裡邊也沒發現任何東西。這說明他沒有半點自殺的念頭。」

「唔……」

「而且登山繩也好端端地系在身上。有些人懷疑我為他沒結好登山繩掩飾,現在這種疑雲也可以一掃而光了。」

「唔,那就好。」常盤接著又說:「好是好。且不說登山繩確實系在他身上這件事吧。既然小坂沒有自殺的念頭,事件是會簡單得多的,可是這樣一來,你的處境將會怎樣呢?」

魚津一聲不吭。於是常盤便自問自答地說:「這一來你的處境就不妙了。如今在第三者看來,要麼登山繩由於本身的弱點而斷裂,要麼就是你割斷的……」

「是這樣,二者必居其一!」魚津使勁地說出了這一句。

「可是,八代先生的試驗,雖然不是在理想的條件下進行,結果卻證明在衝擊反應下登山繩不會斷裂。」

「那種試驗……」

常盤說:「別說那樣這樣的,那個試驗在社會上是相當受人信任的呀!」

「不,它是錯誤的!」

「那……既然你這麼說,那可能有錯誤。可是,你拿不出過硬的證據,社會上還是相信試驗結果的。」

「所以說這樣不行。」

「光說不行也不是辦法呀!你有沒有把握消除今後可能加到你頭上的懷疑呢?」

「把握是沒有。我想,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正確地把現場復現出來的情況下,再做一次試驗。但是這回由於積雪太深,未能去現場。沒法弄到岩角模型。我打算下個月再去一次看看。這樣,復現現場條件下的試驗只能推遲了。」

「……」

「還有一件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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